天神吟在枫绻家的星城上空飘散开来。
继任的将军枫绻芦感受到这铺天盖地的神圣气息,连鞋都来不及穿上,就从卧室里跑了出来。
不仅仅是他,整个星城都因为这散发着神族气息的灵力震动了。
纯白色的灵力犹如上好的绸缎,因为太过于巨大,看起来又像是人界天空里薄薄的白色云朵,笼罩了整个星城,让人根本看不到那藏蓝色的黑夜。
一个女子一身华贵的黑衣,半倚在其中一片灵力上,姿态闲散地俯视着下方惊惶的人群。
——正是紫砚。
这女子出现的太过突兀,悄无声息地就穿过保护星城的结界,直到她的灵力已经充斥了整座城,他们才发现她的存在。
枫绻芦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向着远远的空中行礼道,“不知阁下深夜来星城,所为何事,还请明示。”
“呵。”紫砚轻笑了一声。
慵懒的笑意通过那些绸缎般的灵力传遍了整个星城。
不过是一声短促的笑,没有丝毫的杀气,甚至还带了些漫不经心,却让枫绻成的脊背瞬间就冒出了冷汗。
这样神圣的灵力,这样强大的震慑力。
莫非真的是万年不曾出现过的神来到魅族了?
“所为何事……屠城,如何?”
枫绻芦脸色大变,“不知吾等有何过错,还请阁下明示?!”
“众生平等。纵容了万年,却没有长进。”紫砚撑着下巴,语气漫然。
她此话一出,那些同样在营房外仰望的异类们最先反应过来了。
这位神族,竟是为他们而来。
魅族压迫异类的行径,终于触怒了神族!
不知是谁先向着天空深深行礼,用尽了力气喊道,“多谢上神搭救!”
四千余异类纷纷开口,“多谢上神搭救——!!”
那震天的呼喊持续了好一阵子,那些看管的魅族才想起来阻止,却也不敢真的搞出人命来。
毕竟,半空中还又一个不知身份的人在看着。
他们也怕,若真是神族,把她激怒了可就不是轻易能平息的事了。
绸缎般的灵力暴涨,竟将四千多异类瞬间护在里面,“我要带走这些生灵,可有谁反对?”
“这、这,阁下,一切好商量。这件事太过重大,并非我能决定,还请宽限些时日,待我禀告家主,再将这些异类送给您,如何?”
紫砚抚着衣袖上的暗纹,声音慵懒,“我并不是在同你商量啊,枫绻芦将军。”
“阁下此举,未免太为难我了。”
“那么,待我屠了这星城,再带走他们,可好?”
枫绻芦也很想答应她的要求,然而四千多异类,岂是他说放就能放的。此刻放人是能暂时保住性命,可事后追究起来,他同样难辞其咎。
那些眼红这星城主将之位的人,可是十分希望他此刻就松口的。
“阁下说众生平等,难道星城里的魅族百姓就不是众生了么?”
“视而不见,同罪。”
见根本无法动摇对方,左右都是个死,枫绻芦反而不再畏惧了,“诸位将士,大家可都听清了,这个人想要杀了咱们所有人,她口说无凭,谁知道她是哪里来的!咱们如果坐以待毙,就中了她的圈套了!还想活命的,就跟我冲上去,杀了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
他说着,周身化出无数锋利的匕首,向着紫砚袭去。
他身先士卒,的确激发了一些人的血性,一时间,灵力攻击的光芒纷纷攻向了紫砚。
让他们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些灵力无法攻击到那看似根本没有在防御的人,所有的进攻都被柔软的灵力吸收了,和他们再没有一丝的感应。
而后,那些本属于他们的灵力,从绸缎中重新冲出来,以更凌厉的速度,攻向了他们自己。
在他们展开瞬移想要躲闪时,杀招竟好似能感知到他们的位置,尾随不放。
那抵着脊背的寒意,终于让这些人体会到了死亡的威胁。
近在咫尺,寒凉刺骨。
枫绻芦尤其狼狈,因为他的灵力化成的是无数柄匕首,已经把他团团围住了。
其中一柄闪着寒光,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停在了他的眉心。
“怕么。”
紫砚的声音依旧懒散,却透出丝丝缕缕的寒意来。
“多谢、多谢上神不杀之恩。”枫绻芦觉得自己的舌头已经不听使唤,连说一句连贯的话都做不到了。
“被你们带回来的异类,每天都活在这样的恐惧中。”
“小人知错了、知错了!请上神带走这些异类吧!”
“还不算冥顽不灵。”
听着半空中传来的声音,是没有要杀自己的意思了,枫绻芦才偷偷松了口气。
而天神吟缓缓收回,他才发现,里面的异类早已经不知去向。
那么,这个人问他的话,是在拖延时间,还是出于对生灵的悲悯,给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没有人给他的疑惑一个答案,所有的天神吟都收回到左手腕中,紫砚起身,气息瞬间消失。
就在星城的将领、士兵和百姓们都对来的是一个神族深信不疑时,紫砚借着高超的隐藏气息能力,迅速离开了星城那些魅族灵力感知的范围。
瞬移到一处没有任何灵力波动的地方,她才有些踉跄地躲到一处巨石后面。
手腕上的剧痛让她不得不用右手死死的捏住了那片花瓣。
太勉强了。
一次催动如此庞大的天神吟,超出了她的能力太多。
若是没有一次把那些魅族震慑住,她想带走那些异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魅族唯一畏惧的,就是比他们更加强大的灵力,以及神族的身份。
所以,才让她有了机会。
只是这样巨大的灵力消耗,她又不是西凌那种灵力充沛到让人羡慕的类型,强撑到现在,已经伤到了这本就不该使用天神吟的身体。
想不到,她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
紫砚靠着粗糙的石壁,也没有刻意去忍住翻涌的血气,任由鲜血从嘴角溢出来,有些自嘲地笑了。
四千多人,一瞬间涌过去,不知道蕴安能不能忙得过来。
她一定在一边抱怨,一边开心于这么多人又离开了魅族这个永夜的地方。
紫砚意识有些昏沉。
她想到那时西凌冲破曼珠沙华时,似乎就是从星城出来后。
她后来听凰斫说过,西凌独自一人,熬过了冲破时难以忍受的疼痛。
紫砚又笑了。
原来,听说的永远比不过自己亲身经历。
只有她自己也一个人、在这荒野里咬牙忍着疼,才能真正明白西凌都经历了什么。
没有可信赖之人,连失去意识都成了不可能的奢望。
这就是枢萝安排给她们的人生。
这就是,所有异类在魅族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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