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算?托合齐那厮又是怎个反算法,你且说来听听。”

    三爷本就是个谨慎之人,此际听得事涉托合齐与太子,自是不敢轻易表态,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出言往下追问道。

    “回父王的话,事情是这样的……”

    弘晴简略地将曹燕山报来的消息述说了出来,只是但凡涉及“尖刀帮”的事儿,便即一律抹了去,只推说是请李敏行等一众从山东来的江湖高手出手擒下了万和顺,至于托合齐的诸般部署却是并无甚隐瞒之处。

    “唔,既如此,尔将何如之?”

    听完了弘晴的介绍之后,三爷心虽已大动,可对于如何才能不大动刀兵地将张诚稳稳擒下却是半点头绪全无——三爷手上确实有一股暗底势力,不过么,说起来也就只是个雏形而已,拢共也就七八号笼络来的江湖人士罢了,压根儿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场,没奈何,也就只能是将皮球又踢回到了弘晴的脚下。

    “父王明鉴,孩儿有一策可确保无虞,只是须得父王配合行事方可。”

    弘晴在来之前便已想好了应对之策,此际回答起来,自是信心十足得很。

    “哦?说说看。”

    能将张诚顺利拿下的话,手中便能握有一张对付太子的大牌,三爷自是重视得很,这一听弘晴说得如此自信,兴致顿时便高涨了起来,一扬眉,满脸期盼之色地追问了一句道。

    “父王,孩儿想……,如此,当可顺利擒下张诚那贼子!”

    尽管房中已无旁人在,可弘晴还是很谨慎,上前两步,凑到了三爷的身旁,低声地将自个儿拟定的计划详详细细地解说了一番。

    “嗯,好,那就这么办了,回头审明了,阿玛自当亲自上本,为老十六鸣冤!”

    弘晴所言的计划并不复杂,三爷自是一听便知内里之究竟,心情大好之下,表起态来,自也就干脆得很。

    晕,就知道会这样,您老的吃相未免太难看了些!

    尽管早就预料到了三爷的可能之反应,可真听得三爷说出了心里话,弘晴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三爷一把,不为别的,只因三爷真要是这么做了去,跟太子结下解不开的死仇还是小事,失了老爷子的欢心才是要命之事——老爷子诸般部署如今虽尚未完全发动,可赛马的意图却已是表露无遗了的,在千里马没赛出来之前,老爷子是断然不会去动胤礽的,不禁不会动,反倒极有可能还会格外抚恤,为的便是求一个稳字,三爷这么摆明车马地冲着太子杀去,又怎可能会中了老爷子的意,再说了,老爷子要的是赛马,而不是无节制的窝里斗,这可完全就是两个概念,若不搞清楚老爷子的真实意图便胡乱出手,那绝对是要惹出大乱子的。

    “父王,孩儿以为此事实不宜动本,私下媾和或许更佳。”

    兹事体大,弘晴自不敢任由三爷随着性子来,赶忙从旁劝谏了一句道。

    “嗯,此话怎讲?”

    三爷原本正自兴致高昂,冷不丁一听弘晴如此说法,登时便有些不悦了,这便眉头微微一皱,沉着声发问道。

    “父王,孩儿以为太子虽是此事之主谋,只是要想挂在其身上,却是极难,真动了本,顶多也就是托合齐要吃些苦头,却未见得能动其根本,反倒是孩儿手头的商号恐将大受影响,与其费力而所得无多,倒不若与其做些交易,一者可保得商号不再受侵扰,二者也可借此机会从太子手中换取些利益,若此,或可两便焉,此孩儿之浅见也,还请父王明察。”

    老爷子的心思太过隐晦,弘晴虽已有察觉,却并不敢当真说破,否则的话,一旦传扬出去,那后果可是相当之不堪,再说了,弘晴也不想在三爷面前表现得太过,这便委婉地进谏了一番。

    “嗯,也罢,此事再议好了,你且道乏罢。”

    尽管弘晴说得颇为有理,可三爷还是没彻底死心,皱着眉头想了片刻之后,也就只是不置可否地吭了一声。

    “是,孩儿告退!”

    弘晴多精明的个人,自是一听便知三爷心里头究竟想的是甚,不过么,却也没再多言,只是恭谨地应了诺,行了个礼之后,便即退出了房,但并未急着回转二门厅堂,而是扭头直奔“仙客居”去了……

    秋日的天黑得早,这才酉时四刻而已,夕阳已是西下,只留有些许余晖将天边的云渲染成了血样的通红,总是车水马龙的南大街到了此时,也已是行人渐稀,一台二人小轿在数名家仆的护卫下,不紧不慢地在大道上缓缓向北而去,轿子帘布一角上印着个不大的“张”字,显示出轿子的主人身份不高不低,仅仅只是刚够乘轿之资格罢了,当然了,能在京师内城乘轿的,已算是颇有能耐之辈了的。

    “回避,诚郡王驾到,闲人回避!”

    就在二人抬小轿走到了胭脂巷与翠柳巷之间近千米的直道之间时,后方突然传来了喝道的呼喊声,旋即便见数百名带甲兵丁簇拥着一辆豪华马车正浩浩荡荡地沿街而来,沿途所过之处,行人尽皆靠边站立,无人敢挡于道上。

    “停轿,靠边,快,靠边!”

    听得前方响动不对,二人抬小轿的轿帘子一掀,张诚那张白胖无须的脸庞已是显露了出来,回头一望,见是三爷的旗号,哪敢怠慢了去,赶忙一迭声地呼喝了起来,两名轿夫见状,自不敢稍有耽搁,匆匆将轿子扛到了街边停下,轿子尚未停稳,张诚已是连滚带爬地从轿子里窜了出来,哟呵着一众人等靠边躬身而立,等候着三爷大驾的经过,却是没注意到数名衣着普通的汉子已在不经意间凑到了其一行人等的近旁。

    “张诚,你个贼子,可算是找到你了,还我弟弟命来!”

    就在三爷的车驾刚刚行驶到张诚等人的近旁之际,突地一声断喝中,一名魁梧汉子突然发动,从后头猛然插上,奋力挤开簇拥在张诚身旁的家丁们,狠命一推,已是将张诚推得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车驾边,于此同时,另几名壮汉也纷纷冲了起来,一顿拳脚狂舞之下,顷刻间将张诚的家丁们尽皆踹倒在地,现场顿时便是一场大乱。

    “拿下!”

    没等张诚回过神来,就听端坐在车内的三爷已是一声断喝,早有准备的一众王府侍卫们立马闻令而动,如狼似虎般地将张诚制服当场,而此时那些个假扮成家丁的张诚之护卫们还躺在地上哀嚎不已。

    “王爷,误会了,误会了,小的乃是九门提督托合齐、托大人的师爷,断不是恶人,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啊!”

    一见情形不妙,张诚可就急红了眼,扯着嗓子便狂呼了起来。

    “王爷,小的冤啊,这张诚杀了小人的弟弟,求王爷为小人做主啊。”

    这一头张诚正在喊冤,那一头将其推将出来的曹燕山已是用更大的嗓门嚷嚷了起来,中气十足,瞬间便将张诚的喊冤声压得没了踪影。

    “这位壮士莫急,既是有冤情,本王自会为你做主,来啊,将两造尽皆带走!”

    三爷之所以会如此巧地出现在此地,自然是早有预谋了的——今日一早三爷便请了旨,说是要去通州视察学政,此乃礼部惯常事务之一,老爷子自是欣然便允了,就这么着,三爷很是勤勉地在通州好生忙活了大半日,而后掐着点从崇文门进了城,而今,张诚既已拿下,三爷自然不会再多生枝节,紧赶着便下了令。

    “喳!”

    三爷命令一下,一众王府侍卫们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齐声应了诺,挟裹着张诚与曹燕山便起了驾,沿南大街向自家王府赶了去,沿途所遇之九门提督衙门的兵丁虽明知不对,又怎敢强自出头去拦三爷的车驾,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三爷的车驾轰然去得远了……

    “报,大人,不好了,张师爷被诚郡王抓走了!”

    九门提督衙门中,正准备下班的托合齐方才走到办公室的门口,就见一名鼻青脸肿的汉子狂奔了进来,一边跑,还一边狂嚷嚷着。

    “什么,怎么会这样?说!”

    托合齐冷不丁见有人冲将过来,立马便是一阵大怒,还没等其发作出来,就听那汉子报出了个如此惊人之消息,猛然吃了一惊,再一看那汉子正是其派去“保护”张诚的衙中高手,心顿时便沉到了谷底,一把揪住那名护卫的胸衣,气急败坏地咆哮了起来。

    “大人息怒,大人息怒,事情是这样的……”

    一见托合齐暴怒如此,那名汉子自不敢怠慢了去,赶忙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道了出来。

    “混账行子,废物,滚!”

    听完了那名汉子的介绍,托合齐生生被气得个眼冒金星不已,恼火万分地将那名汉子推了开去,铁青着脸大骂不已,直吓得那名护卫连滚带爬地逃得个狼狈不堪。

    “废物,通通是废物,来人,备轿,去东宫!”

    托合齐在办公室里急速地来回踱了好一阵子之后,猛然顿住了脚,咆哮着嘶吼了一嗓子,嗓音里满是焦躁与狂乱之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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