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山主殿深处,不可知之地。

    凌夜自虚无中遁出,来到无尽光明之地,对着周围无尽的光明淡淡说道:

    “你让我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只是,你和本体到底有什么企图。”

    “那只猴子,其实也很可怜,你们又何必,连最后一条生路都不给他。”

    周围光明恒常,没有半点波动。

    凌夜叹了口气。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或许对于此时绝影壁下的那只猴子,他可以做到无情无义,因为他根本就不认识它,过往也从未有过交集。

    但是对于另一只一直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的猴子,凌夜心中是有些惋惜的。

    它虽然脾气暴躁了点,急功近利了一点,但一直也还算勤恳,不该落得如此下场,连唯一的果实都被人摘走。

    他相信,若是换了以前,凌昼也会为那只猴子感到惋惜,不会卸磨杀驴。

    可是现在,他不敢那么说了。

    就像本体已经成长到了一种谁都无法揣摩的程度,所以做的任何决定,不将目光提升到相同的高度,时常会让人觉得云里雾里。

    此时,凌昼也开始有了同样的趋势。

    至于他究竟是真的变得无情无义,犹如顽石,还是另有所图,凌夜不清楚,更不敢想。

    凌昼和他一直有着某种斩不断的联系,他一度以为,即使凌昼成圣,他们间的关系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可等到这件事情真的发生,等到凌昼成圣的时日越长,他越加觉得,或许他错了,他开始看不懂他。

    本是同根生,奈何落异尘。

    “唉,算了,你们也有自己的理由吧。”

    “只是,我真的不喜欢那只猴子。”

    凌歧说着,摇头消失。

    他讲的是实话,他真的不喜欢那只叫做孙悟空的猴子,就算没有凌昼之前的要求,他也未尝不会找上那只猴子,稍微警告他几句。

    他不是凌歧,不是凌昼,他就是他,他也认识一只猴子,那只猴子性格不好,和他认识很多年,也只能算是朋友,但那只猴子,终究是朋友,而它不叫孙悟空。

    凌夜消失后,过了许久,周围光明才开始凝聚,变成了一尊无比伟岸的昼光之神。

    “这是它的机缘,是它们的机遇,也是你的机遇。”

    “你成全了我,我却毁掉了你。”

    “若不还你一段机遇,我心难安。”

    凌昼凝视虚空,久久沉默。

    升仙难,成圣更难。

    凡人升仙,若是有极为恐怖的存在扶植,还有些办法可以取巧。

    仙人成圣,就算是超脱命运的大能者,除非愿意付出极大代价,又耗费大量时间去布局,不然也没机会造就。

    仙,是凡的蜕变,是一个新起点。圣,是仙的升华,同样是一个起点,更是一个相对的终点,是一张最高等级盛宴的入场券。

    所以,成圣,真的很难,只能顺应天命。

    凌夜,没这个命。

    他已经无限接近圣人,但是若无意外,他这辈子也就这样,根本没有半点成圣的希望。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命中注定,凌夜和凌昼,只有一个能够成圣。

    要么合二为一,要么一成一亡。

    靠着逆命之机,凌昼扭转了注定的结局,但这只是偷到了天机,并非改变了天机,没能改写最初的剧本。

    即使凌夜还在,能独立存在,更有着无限接近圣人的实力,他也根本不可能成圣,因为在命运之中,已无他成圣的余地。

    甚至,在命运之中,他根本已经是一个死人。

    要改写命运,不是不行,拥有逆命之机,就可以做到,很简单。

    但凌夜,做不到了。

    因为逆命之机,也是命数的产物,是遁去的一,是一线生机。

    真能得到,就是造化,确实能让个体“改写”“命运”,但这不是改写根本,不是改写天衍四九之道,而是把握住遁去的一,让那遁去的一,临时化道,于不可能中创造可能。

    这是生路,更是走尽了生路,那尽头,当然已经无路!

    若能借此成圣,那么一切都能重新开始,自然什么都好说。

    若是不能,就和天罗世界的江浩、凌夜一般,再也没有半点成圣的机会,乃至本身所行之道,也如同站在崖边,未来前途无亮。

    别人还有可能得到逆命之机,他们就没有任何希望获得,因为他们已经用尽了一线生机。

    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

    凌夜的路已经走尽,这连本体都没办法改变,何况是凌昼?

    好在,路尽了,还可以走别人的路。

    站在悬崖边上,走不得,跳不得,那就插上翅膀,飞吧!

    因为,曾经就有那么一只把路走尽的猴子,化不可能为可能,硬是走出了一条前无古人的逆命之路。

    虽然它最终败得很惨,甚至没有机会跳出命运之河,成为大能者。

    但它留下的,终究是一个希望,一个末路者的希望!

    直到许多年后,许多世界甚至还有着它的故事,甚至许多世界,还有着它的影子,虽然那已经不再是它,毕竟是它的延续!

    孙悟空,齐天大圣,整个幻想世界,有多少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一百、一千、一万?

    随随便便某个世界的孙猴子,凌夜不认识它,觉得没有交情,没必要讨好。

    凌昼和凌歧,莫非真和那只猴子关系很好,是莫逆之交?

    让它凭白得了好处,当然就有他们的道理。凌歧,又何曾做过一个纯粹无私的好人。

    命不够,就去借命,借真正传奇的命!

    凌夜的路已尽,孙影的路,同样如此。

    某处幻想世界,奈何桥下,三生石边,孙影冷冷看着倒在自己脚边,仍旧是一脸惊恐的孟婆,嘿然笑道:

    “你家孙爷爷没有前身,没有来世,只有轰轰烈烈的今朝。”

    “你以为把爷爷骗到三生石畔,就能让爷爷迷失自我?”

    “哈哈哈!可笑,可笑!”

    “枉你好歹也是金仙级别的鬼仙,莫非你们这个世界的神灵,都像你这么可笑吗?”

    “那如来老儿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可怜!可怜!那猴子整天和一群傻子混在一起,不会也变成傻子了吧!”

    “啧啧,幸亏你家孙爷爷的基因,虽然也来自一只猴子,但好歹不是傻子。”

    面对孙影的冷嘲热讽,孟婆几乎一口老血喷出。

    每个世界,都有每个世界独特的规则,并非看起来傻白甜,就一定是傻白甜。

    若不了解一个世界的规则,即使是真正的绝顶天才去了,也可能做一些自以为聪明的傻哔的事情。

    孙影摇了摇头,不再多看孟婆一眼。不管她为何如此天真,这已经是一个既定的事实,而她也必将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

    孙影走到三生石边,忽然化为一只十丈高的暴猿,双臂环住巨石,猛一发力,就将这天地间的隗宝硬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

    “啊!!!不!你不能带走它!”

    那孟婆本来还是一副如丧考妣万念俱灰的样子,此时见状,立刻惊恐的大叫出声,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画面。

    “哼!我去你老母的!”

    孙影哪里肯依她,抱着石头走了过去,一脚就将这鬼仙踩成肉泥,还用巨大的三生石压上去碾了碾!

    它抱起三生石,看着地上的残渣冷酷一笑,接着又使了个吞天藏地的法术,勉勉强强将三生石吞入腹中收起,这才拍了拍肚皮,威慑般的朝着周围诸多鬼差瞪了一眼。

    看着那些畏他如同猛虎的鬼差,孙影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还是尽快离开这个世界比较好。

    他倒不是觉得自己惹了事,怕引来麻烦,被人收拾了。只是这个世界对超凡之力的压制过于严重,让他感觉实在糟糕!

    堂堂尊者级人物,天生神体的孙行者,当年大闹天宫,舞动竟然只是一根十万八千斤重的铁棍?

    这轻飘飘的棒子,也敢号称定海神针?

    这是在卖萌还是在搞笑?

    若在其他世界,如同孙影这般天尊,一口气就能吹灭一座城市、乃至一个国家,若是在低等位面、低等星辰,说不定它说句话就能引起毁天灭地的风暴。

    可在脚下这片等级不明的世界,他全力施为,竟然也只能造成如同寻常修士一般的破坏力,这也实在是太搞笑了。

    一个个神仙佛陀,个个号称金刚不坏,与天地同寿,竟然还能用火烧死,用水淹死,也是让人无语。

    也幸好这个世界对超凡的压制太严重,所以那些个圣人,孙影虽然打不过,却完全能避开、逃走,这才让他一路转战至此,弄到了这件天地灵物——轮回转生石!

    三生石,亦或称为轮回石,乃是整个世界的精华之一,代表着世界一部分的轮回规则。

    要是在其他世界,不说他有没有接近这等隗宝的能力,就算接近了,并且真让他弄到手,只怕他刚刚拔起这石头,都不用什么孟婆来聒噪,他就被一巴掌拍死了!

    现在,抬头看看阴沉沉灰扑扑的天空,孙影不禁又是微微一笑,带些茫然,带些嘲讽。

    他此时做下这等大事,恐怕立刻为天地所不容。

    然而那些个佛陀、佛祖、仙人之流,只怕还在几十万里外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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