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下课铃被撞响。
“吱——”很快一群身着白色学生服的学生们从学堂走出。
看着她们,季山忍不住感叹了下智商的差距,同一个班,聚在一起不是因为年龄相仿,而是等级相当,就如姬眠她们班,年纪大的今年已经满四十了,年纪小的,今年不过十五。
一大群学生里,季山硬是没看到姬眠的身影。
“活该,要我看还是罚轻了,才抄一遍,是我就让她抄个十遍八遍的……”
“怎么可能,堂长的心尖宠诶,堂长疼她都来不及……”
“哈哈哈哈,属实算是自作自受了……”
一大堆学生们闲言碎语在季山耳畔一闪而过,都没听进去。
杨芳菲带着一群小妹从里面走出,视线在人群里扫了一眼,就望见了那个脸带面布的女子。
杨芳菲的手在自己的锦服上扭了扭,最后还是带着一群拍她马屁学生从季山身旁走过。
而在她怀里,有一封姬眠在放学之际给她的亲属信。
外边的学生亲属是不被允许进入学堂的,以免打扰了学堂里学生的学习状态,但如果有学生亲笔一封的亲属信,是被允许进入的,但一月最多三次。
原本拥挤的学堂门口渐渐空旷起来,季山还是没见到从里面走出来的姬眠。
季山望着学堂大门后面用来堵住外人视线的石墙,抿了抿唇,走上台阶去问守在门口的年轻门卫:“您好,请问所有学生都出来了吗?”
年轻门卫小李抬眼望了季山一眼:“不一定,学堂戌时才会开始清人。”
季山又道:“我能进去看看吗,我妻主还没出来。”
小李朝季山伸手:“亲属信,你妻主没让同窗给予你进学堂的亲属信吗?”
季山一愣:“好像没有……我妻主今日第一天来学堂,可能不知道……”
“季童生?”今日第一天的话,就只有那个季人间了。
季山点头:“对。”
“哦……”小李点头,嘴角泛起冷笑,“那我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还没出来了,大抵是留在里面被罚抄书吧,今日就她一人迟到了半个时辰,苏堂长最讨厌学生迟到,迟到乃是学堂的大错,必罚的。”
季山惊讶:“迟到了半个时辰?!”
小李点头:“午时正点到未时这半个时辰属于休息时间,但季童生直到未时正点才回到学堂,迟到了半个时辰。”
季山面布下的嘴张了张:“……抱歉,是我不该带她回家吃饭的。”
要不是她买好了菜硬是拖着姬眠回家吃,姬眠也不会迟到……第一天就迟到,会不会给老师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季山没有亲属信,不让进,她就坐在了台阶下,拿出针线,开始绣起了手帕。
她想给姬眠多做两个手帕,好在学堂里用。
有什么话等见面再说,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
现在是夏天,太阳升的早落得晚,到酉时正点时,天还大白。
“哒哒哒……”
脚步声传来,刺绣中的季山抬头,望见了有一位身着锦服的女子朝她跑来,这女子不穿学生服,反倒穿着自己的衣服。
杨芳菲:学堂的衣服哪有自己的衣服好穿好看,她的衣服就两字,“贵气”。
“那个……你是季人间的娘子吗?”杨芳菲跑到季山身前气喘吁吁道。
季山眼睛一亮:“是的,请问您找我,是因为亲属信吗?”
杨芳菲表情呆愣了一下,她没想到季山一下子就猜到了。
杨芳菲点头,从怀里拿出一封亲属信递给季山,“季人间放学时让我给你的,我当时跟人聊天,不小心给忘了。”
季山也不在乎杨芳菲是真忘还是假忘,她的眼里此时只有杨芳菲手上的亲属信,她将绣品放回布袋,双手接过亲属信,朝杨芳菲真诚感谢道:“谢谢你,想来你是我妻主的好友,有空欢迎来陋舍吃饭。”
杨芳菲顿时一个大步往退后,双手用力摆着:“才不是,哪有人愿意跟季人间做好友,我们都讨厌她——”
杨芳菲的声音戛然而止,她好像,不该说这个……
杨芳菲捂嘴,她又说漏嘴了。
季山眉头一皱:“你们都讨厌人间?”
杨芳菲挠了挠头,此时正好她的小侍们跑来,杨芳菲讪笑着往后退,然后转身就带着小侍们跑远了。
季山蹙眉,她从杨芳菲口中听出了她们对季人间的厌恶,那就是对现在有着季人间肉/身的姬眠的厌恶……
季山将亲属信给门卫小李,核实登记过后,小李将季山带了进去。
站在高年级甲班门外,望着懒散地趴在桌上懒洋洋地抄书的姬眠,原本忧愁的季山顿时无声地笑了起来。
嗯,还是那么懒散,还是那么摆烂,还是她。
“季娘子,我就送你到这了,戌时必须带着季童生离开学堂。”小李道。
季山朝小李点头:“有劳,我们会的。”
门外两人的对话吸引了讲堂内懒洋洋的姬眠的注意力,她扭头,发现门口站着季山,顿时惊讶地举起笔朝季山挥了挥手。
“娘子!我在这!”
季山走了进去,姬眠及时将隔壁的坐垫夺来,让季山坐。
季山:“你这是在干嘛?”
姬眠叹了口气:“抄书呢。”
季山:“因为迟到?”
姬眠震惊:“你怎么知道!”
季山伸手握住姬眠的衣袖,垂下眼帘低声道歉着:“抱歉,是我害你迟到的。”
姬眠愣了一下,随后无奈摇头道:“娘子,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我忘了学堂的规定,没跟你说,才导致我自己的迟到,跟你没一点关系。”
季山摇头:“有的,要不是我要带你回家吃饭,你也不会迟到。”她们家离学堂有一段路,走起来都要蛮久。
姬眠轻笑道:“错了,中午因为你,我吃到了一顿美餐,这可比外面饭馆的菜好吃多了,还干净。”
季山抬眸,与姬眠眼含笑意的双眼对视着:“真觉得好吃?”
姬眠点头:“嗯,非常好吃,我喜欢。”
季山嘴角缓缓上扬,她垂眸:“你喜欢就好。”
季山陪坐在姬眠身侧,姬眠抄书她刺绣,天色渐渐暗了下午,已看不大清,此时门口传来轻咳嗽声,是苏堂长来了,她站在门口望着两人。
“时间到了,走吧,明天放学前将罚抄的交给我就行。”苏堂长说道。
姬眠面色幽怨地站起身,伸手拉着季山起身后才可怜兮兮地望着苏堂长:“堂长大人,一天时间写不完,太多了。”
苏堂长刀了姬眠一眼:“院试马上就要来了,错过了这次,就要等后年了,你还不打算努力通过吗?”
院试三年两次,今年一次,后年一次,错过了今年,又要等两年了。
姬眠瘪着嘴没说话,还是一旁的季山朝苏堂长行了礼后一口应下,说会监督季人间抄书的。
两人肩并肩走出学堂,姬眠无精打采得很,她讨厌抄书,以前在赎罪组时,每次都是她被罚抄书,她抄腻了,也抄累了。虽然抄书,是赎罪组最轻的惩罚。
季山瞥了一眼提不起劲的姬眠,正好走到一间蜜饯铺子,拉着姬眠走进去买了满满一袋。
“你要是累,要是不想……我们就推迟两年,等后年再去考——”将蜜饯果子放进姬眠背上的竹箱,季山以退为进道。
“不行,还是今年考吧,我们没那么多时间,要早日去王城为你寻亲才行。”季山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姬眠打断,“我还是参加今年的院试吧,我们早点考完早点去王城。”
困难的院试在姬眠口中似乎轻松得很。
季山迟疑道:“可你会吗……”
姬眠点头:“当然,四书五经我很熟。”
除了大魏朝的律令她很陌生外,四书五经这些书,她抄腻了。
赎罪组的藏书阁,那些四书五经的手抄本几乎都出自她手。除了原书外,她连注解都抄了几本,可以说除了新书没断句让她第一次看得难受外,后面她适应良好,还将书里的内容全部断好句,稍稍记一下,就能唤醒她的记忆。
季山不太信,回去将四书五经抽出,对姬眠进行帖经和墨义的考查,意外地发现姬眠真的都会!
“君子之道,辟如行远必自迩,辟如登高必自卑。”
“意思是君子实行中庸之道,就像走远路一样,必定要从近处开始;就像登高山一样,必定要从低处起步。它告诉我们事要一件一件地办,路需一步一步地走,坚定踏实的努力朝我们想要的境界……”
书房里,在季山的抽查下,姬眠一顿猛输出。说完后姬眠将身前的茶水一口喝尽:“我说的对吗?”
季山愣愣点头,看着手上的书:“好像是这样……”
四书五经都抽了,除了刚开始不太熟练外,后面姬眠仿佛都记起来了,她回答得又快又准。
“咕噜~”
姬眠的肚子开始敲锣打鼓,她有些尴尬地捂住肚子,可怜兮兮地看着季山:“娘子,我饿了……”
季山放下书:“我现在去做晚饭,你留下好好抄书,明天记得交给苏堂长看。”
姬眠一下子就趴在了桌上,“不急,苏堂长说了,可以后天。”
季山看着趴在案桌上垂头丧气的姬眠,顿时笑了起来。
“早点抄完早点记住,别耽误了你后面的温书,好好抄。”季山推门离开时,还听见了姬眠重重的叹气声。
-
下课铃撞响,甲班的学生三三两两结伴,要么去食堂要么去外边。
“堂长,这个给您。”姬眠从竹箱里拿出一沓纸走到递给苏堂长。
苏堂长很惊讶,她翻了翻,发现竟然是四书的内容,“你抄完了?”
姬眠耷拉着点了点头,表情幽怨地望着苏堂长:“我娘子盯着我抄的,说不抄完不允许我睡觉,我昨晚几乎没睡。”
“哈哈哈哈,”苏堂长闻言,笑起来,接过姬眠的手抄,拍了拍姬眠的肩膀,“你娘子不错,识大体,很好很好……”
苏堂长拍了姬眠的肩膀后,高兴地离去。
她今天格外高兴,今早上她抽取了姬眠考查帖经,发现姬眠竟然将四书五经都背下来了!问下句都能回答出上句了!这次的院试有望啊!
苏堂长走后,姬眠往学堂大门口走去,刚踏出学堂大门,意外地发现季山站在人群里等她!
姬眠快步走过去:“不是跟你说了在你们绣坊门口等我就行,我去找你吃饭吗?这么热的天,走过来别中暑了。”
“不会,”季山笑着摇头,朝姬眠伸出手,“你跟我来。”
季山拉着姬眠走到河边,坐在大草地上,将一直提在手上的木盒放下,打开,里面是已经做好的吃食。
姬眠轻笑:“我就猜是吃食,老远就闻到菜香味了。”
季山将菜饭摆好,递给姬眠筷子:“尝尝看,好不好吃。”
姬眠夹起一块肉递到季山嘴边:“你先吃,你最辛苦,中午那么短的时间,还做了那么多菜。”
季山的绣坊中午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相当于两小时,待遇也是可以的。
季山无奈吃了一口后,姬眠才吃了起来。
“好吃好吃,好好吃!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菜太香了,我尝着比酒楼还好吃!”
姬眠一顿不要钱的夸夸,将季山都夸得脸泛红,连忙阻止:“行了行了,别夸了,太假了!”
姬眠震惊:“我都是真情实感地表达着我的感受,句句属实!”
季山红脸:“……”
幸好这地方人少。
就在这时,一艘大船从远处靠近,最后在姬眠和季山的对岸靠边停下,接着从下来了一群穿着统一平民百姓服饰的人,但他们行动举止,一看就是经历过长期训练的。
很怪异,加上前段时间那个吏部尚书三小姐的事,姬眠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对岸的那群人在听完一个看似头领人的话后,很快离去,都不知他们已经被姬眠和季山发现了。
季山:“又是外面来的人,他们是谁?想干嘛?”
姬眠皱眉:“不知道,但看起来似乎来者不善,最近你就不要来找我了,我去绣坊找你。”
季山乖乖点头:“好。”
-
永艳绣坊
姬眠踏进绣坊的大门,就看见站在凉亭朝她挥手的季山,不过今天不只有季山一人,还有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带着一个小女孩在她们身边玩耍。
姬眠走过去就听见那个女人道:“哈哈哈哈,季童生又来找季小娘子了,我们就不打扰了,茵茵,来跟你两位季姨说再见。”
茵茵走过来,刚想行礼,就被季山拦下:“无妨,绮姨,今日我做的吃食做多了些,你们留下来一起吃吧,不然就我和妻主两人,这么热的天,吃不完也容易坏。”
“好诶好诶,奶奶,我想吃季姨做的吃食!”茵茵扒着石桌激动道。
“你个贪吃嘴啊,行,那你快谢谢你季姨,我们就留下来吃。”
“哈哈哈哈……”凉亭笑声一片。
四人围着吃饭的时候,身为绣坊的老板娘的绮姨道:“还是跟你们在一起高兴,我那口子自打从王城回来后,就成天垂头丧气的。”
姬眠好奇问道:“为何?”
绮姨道:“哦,你们可能不知道,长公主薨了,圣上下令,王城每人都必须穿黑白服一月,不准着彩服,违抗者,杖则三十。哎,君令一处,王城的订单骤减,我那口子忧心得很。”
“长公主薨?”季山在嘴里轻轻重复道。
姬眠从原身记忆里调出对大魏朝长公主的认识。
“长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姐姐,年长圣上五岁,十九岁凭一己之力,抵住众多对皇位虎视眈眈的皇族兄弟姐妹,将当年年仅十四岁的圣上推上了皇位,垂帘听政辅佐年轻的帝王,至今已过去六年,圣上今年二十,长公主二十五。没想到这么早就薨了。”姬眠感叹道。
在她看来,这个长公主也是个能人,十九岁就垂帘听政,太强了!她都二十了,还要参加科考,甚至还没有正式的科考资格,连个院试都没通过。
季山闻言点点头,随后转头问绮姨:“有说长公主是怎么薨的吗?”
绮姨想了想:“听我家那口子说,王城那边好像是说在慰问完南境将士们回王城的路上遇到了山匪,被谋财夺命,所以现在各地都开始大肆剿灭山匪。”
“山匪?”季山皱眉,“长公主被山匪所害?那些护送长公主的侍卫们呢?”
绮姨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件事莫名其妙被季山记在了心里。
傍晚两人一起散步回家时,意外地发现每条较为热闹的街都有那么三四个她们在河边所看见的外地人藏在人群里,默默注视着来往的女性面容。
这个发现让姬眠皱起了眉头。
他们在找什么人?
很快,她们看见了其中一位外地人将一位路过的女子捂嘴拖进了一条巷子里,两人顿时睁大了双眼。
这是在干嘛!
季山有些害怕地抓住姬眠的胳膊,姬眠眼眸暗沉,她声音嘶哑道:“娘子,我要去救她。”
“好,”季山一口答应了下来,“你有把握打赢他们吗?”
姬眠点头:“有。”
姬眠在路边随手买了个面巾,给自己戴上,然后走到巷子口,抱着季山脚步轻盈地靠近蹲在女子身旁不知干什么的外地人。
姬眠手刀快狠准,一刀下去,外地人瞬间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季山摇醒女子,然后让她赶紧走。
姬眠发现那个外地人手上攥着一张画纸,将画纸拿起来一看,顿时后背发凉。
季山这时也凑了过来,看见画像后,愣住了。
“姬眠,这画中人,是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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