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旭在回程途中,心事重重。
来楼烦,其实国君交给了他另外一件秘密任务:
“观察慕星公主的骨相,把你看见的如实向寡人禀报,万万保密。”
当巫旭见到楚淼淼,发现她真的与国君无骨相之亲,内心十分失望——
妘氏果真对国君不忠啊!
这事如果我如实对国君说,妘氏死定了。
如果不说,则是不忠。
因为心中疑惑重重,他请求单独面见巫师那苏图。
俩人相谈甚欢。
虽然年龄相距很大,很快成了忘年之交。
他们聊天体,聊风云,不知不觉聊到了冰河。
那苏图神色黯然下来,叹道:
“你测出冰河干涸,避免了战争。我测出来,却死了八万幽都军民,两万楼烦骑兵。我不如你。”
“后辈万不敢与大师相提并论,若是战争,不关大师的责任。”
“怎的不是我的责任?!”
那苏图的皱纹里含满了不得志:
我明知楼烦王暴虐而短视,为何不封住我的臭嘴?
至少可以避免死更多的人。
我一直以神测自居,以直言为快,却不懂人情世故!
我乃天地间第一天象师,只可惜却生在楼烦。
楼烦王气数已尽,我也将死!
“大师的自我反省精神让晚辈佩服。晚辈有一事非常疑惑,想请教大师。大师明知王妃并非皇族后裔,却并未直接告知楼烦王,为何?”
“不说,乃良心,可避免两国矛盾加深。说了,乃本分。就看楼烦王如何去领悟。”
巫旭越发佩服,深深作揖:“晚辈要感谢大师,以天下苍生为己任。”
“楼烦终被你召国融入,天地本一家,何必分你我。”
“晚辈还有一事不明。月亮之神乃皇室公主的至尊骨相。既然如此高贵,为何会是王后的一个丫鬟?”
“她骨相如此,便如实说。此人也是召国人。听说,她连夜逃跑了,看来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才会如此心虚。”
巫旭吃惊,召国皇室公主,除了慕星公主,仅金玲公主一人。她是不可能独自跑到楼烦国来的。
如果不是她,会是谁?
他脑海中闪出姬偲的形象。
说句实话,自己第一次见到她,也对她的骨相感到相当的惊奇。
白音在幽都企图绑架她,那就说明认识她,并且明白她的重要性——
难道她到过楼烦?
大师见到的不会就是她吧?
“秋将军。”一个声音忽然打断了巫旭的思路。
他掀开帘子看,已经到了幽都边境,宝冀子领着骑兵过来迎接他们。
待回到太守府,巫旭找秋仲磷私谈,开门见山地问:
“秋将军,艾娘是否去过楼烦?”
秋仲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回答:“她的确私自去过。”
巫旭不知觉笑起来,那么,艾娘就是姬偲!
前前后后那么多疑问一下子全解开了。
他脱口而问:“那将军把艾娘藏哪儿了?”
秋仲磷露出诧异的神情:“艾娘已逝,你忘了?”
巫旭提醒道:
“我曾经送给艾娘一个传家玉佩,现场遗骸与艾娘的遗物中并未有这份玉佩。它不会凭空消失吧?”
“仅凭这一点你就认为她没有死?”秋仲磷反问。
“我巫家看骨相是家传一绝。一具烧焦的尸体只烧掉了皮肉,骨头还在,我会看不出她不是艾娘?”巫旭十分自信地回道。
秋仲磷的眼神现出犹豫——
巫旭早知姬偲没有死,却一直配合表演,说明他心知肚明。
是否要对他如实地讲?
不,他是国君的心腹,不能轻信他!
“艾娘已逝。”秋仲磷坚持说道。
“秋将军,”巫旭恳切地看着秋仲磷,“我绝对不会伤害艾娘。请相信我,否则,我也不会这么跟您聊了。不会有第三人知晓。”
秋仲磷鼻子里哼笑了一声,第三人,不包括国君吧?
他丝毫不肯松口: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艾娘已经安葬,世间再无此人!若你要谈此事,请回吧。”
巫旭还是不相信秋仲磷会不知道此事。
姬偲若无人帮忙,怎能那么快速地弄到尸体来替换自己?
她既然金蝉脱壳,不可能再留在幽都。
没有路引的话,她不可能畅通无阻。
而只有秋仲磷有权限给她开具新的路引文牒。
秋仲磷如此维护她,说明他深知艾娘的身份,怕我告诉国君?
巫旭便说出自己的真情:
“我对艾娘倾慕不已,送她传家玉佩,完全出于真心。我知道艾娘已死,也知她已重生。我绝对不会害她,只想帮助她。请将军相信我,告诉我她的下落吧!”
秋仲磷看向他,目光充满悲愤,语气却很隐忍,若述说一个遥远的故事:
“我曾经有一位朋友,是天底下最善良最纯真的人。
“某人曾信誓旦旦说会对她好,她便嫁给了那个人。
“但是那人很快便抛弃了她,不仅让她受尽耻辱,还不肯给她自由。
“她的孩子跟着她在清苦中长大。
“然而未及笄便被那人卖给了仇人。
“如果你遇见这个孩子,你是同情还是准备再次出卖她?”
巫旭感受到一种浓浓的悲伤。
他明白秋仲磷讲的就是妘氏和姬偲的故事,毅然说道:
“我不会同情她,她很有能力,无需别人同情。我也不会出卖她给任何人。我只希望她平安无事。”
秋仲磷郁闷多年的情绪得以发泄,平静多了。
他明白巫旭的确没有伤害姬偲之意,眼神转为柔和,说出实话:
“我只给了她一张空白路引,信息是她自己填的。我不知道她现在叫什么。更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巫旭十分失落。
若是这样,寻找姬偲谈何容易?
“吉人自有天相,她是一个很有主见的孩子,你不用担心。”秋仲磷安慰巫旭。
他之所以这么做,有他的苦衷。
他既怕自己与姬偲牵扯太深,让人联想起他与妘婉瑜的关系而拖累她。
又怕别人知晓她的身份而欺骗出卖她。
他并不希望她回到皇宫中去。
在他的心目中,那里是牢笼。
他希望她从此自由自在地活着,没有人能够打搅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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