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偲气嘟嘟地想:
什么荣华富贵!
我与阿娘被幽禁在冷宫,从未享受过该有的荣华。
凭什么我尚未及笄就得承担那么沉重的责任?
阿娘让我逃,就是不愿意我羊入虎口。
她宁愿我做一无所有的庶民,也比去做华丽的祭品要好。
想到这里,她叹了一口气。
她逃了之后才发现,根本没法真的去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庶民。
很想阿娘。
日思夜想。
很渴望回到阿娘的身边,哪怕宫里的世界压根儿没有外面的世界精彩。
要回到阿娘身边,还是得跟楼烦人打交道。
她想,只有消灭了楼烦人,不再有这种屈辱的和亲,我才能堂堂正正地回去!
如果我回去,一定要将母亲从冷宫中解救出来。
这就是我的人生目标!
秋九州见她前面在嘲笑,现在又一脸忧伤的样子,问道:
“你不这么认为吗?”
姬偲脱口而问:
“责任与富贵当然对等。不过,为何君上不送已经成年的金玲公主去?却送这个未成年的小公主去?这一定属于小公主的责任吗?”
“国君不是只有一个公主吗?她不是金玲公主?”秋九州奇怪地问。
姬偲发现自己说漏嘴了,赶紧修正:
“我有缘认识了小公主,这是她告诉我的。”
“那你很不简单,居然能认识公主,并跟她做朋友。”秋九州深表怀疑。
这个号称孤儿的小难民在自己眼里一直都不简单!
“机缘巧合,机缘巧合,我是乞丐,她施舍予我,因此结交。”姬偲敷衍。
“我觉得小公主人挺好。不应该送她去,而是送金玲公主!”秋九门深有同感,打抱不平。
“皇家之事,勿得妄言。”秋九州制止他。
“所以我们真不是同类,谈不到一块。”秋九门不满他的死板。
姬偲不想再谈家事,说道:“睡觉。”
她早就精力耗尽。
闭上眼,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枕着她那随身携带的枕头。
那枕头很旧,补了不少补丁。
曾经,妘氏想给她换个新枕套,她不肯。
哪能浪费布匹?
幽兰殿能用的布匹几乎都用来给她缝制衣裳了。
从小到大十四年,她连窗帘都穿掉了。
旧兮兮的补丁贴着她粉嘟嘟又很可爱的脸蛋,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一见就怜。
秋九州怕她着凉,解下自己的披风给她盖上。
却被秋九门一把掀掉,解下自己的披风小心翼翼地给她盖上。
“这是我的兵,用不着你照顾。你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吗?不准碰我的女兵!”他庄严宣告。
呵呵,秋九州苦笑。
这家伙挺会两套标准的!
车子继续颠簸前行。
十天后,队伍跨过黄河。
一过黄河,景象完全不一样了,荒凉了许多,连草也懒得长了。
沿路都是流民,一个个面黄肌瘦、疲惫不堪。
这都是因为楼烦人不停地扰境掠夺的缘故。
而召国没有强有力的抵挡。
其实不是召国不想好好抵挡,是实在搞不过楼烦那些神出鬼没的骑兵。
他们打的是游击战,这里搞一枪,那里放一炮。
等召国兵赶过去,他们又换地方了。
国境线那么长,总是防不住他们。
至今为止,就没有一个召国将军能有效地遏制他们、消灭他们。
召国国君没办法了,才一方面请求和亲,想用美女和金银暂时稳住他们,一方面更换将领积极备战。
秋仲磷,召国名将世家出生。
之前他一直守的是南方,对付南夷很有一套。
不知到北方,他的那些战术还灵不灵。
又过了七天,五万人马到达幽都城外。
怕扰民,秋仲磷让部下在城外安营扎寨,自己和两名护卫领着家属车辆进城。
这个曾经的历史名城,此时满目疮痍,到处是烧焦和倒塌的房屋。
因上次楼烦人攻破了幽都,血腥屠城。
城里的老百姓死的死,逃的逃。
留下的只有实在走不动的老弱病残。
这些百姓见着官兵,十分漠然,就像看着黄河水漫延而过一样。
不怪他们对官兵没有感情。
官兵没用,害他们失去了家园和亲人。
车子在幽都府停下来。
“先别下车。”秋仲磷吩咐。
姬偲掀开帘子看。
这里哪里还有府邸,只剩残垣断壁。
“哪位是秋太守?”
姬偲感觉耳朵被雷声震了一下。
顺着声音看去,有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出现,约莫20多岁,脸颊黑里透红地皲裂开,嘴唇挂着一层层的干皮。
“我便是。”秋仲磷回答。
“属下墨大河,原幽都府捕头。幽都已无其他更大的官员,故私自做主代守幽都。大人来了,一切大人做主,需要属下做啥?”墨大河一口浓厚的幽都本地口音。
“可有我及家属的安身之处......介绍?”秋仲磷为难地问。
“属下住在庙里。庙里也住满了父老。”
言外之意,没地方住。
“这人压根儿就没准备迎接我爹。”秋九门对姬偲发牢骚。
他还以为一到幽都就可以好鱼好肉招待着、然后躺在宽敞的榻上睡大觉呢!
秋仲磷当机立断,吩咐墨大河:
“现封你为幽都都尉,明日卯时,你去城外营中找我。”
“是!”墨大河领命。
秋仲磷带着家属车回到城外的营地。
营地临时添了两个帐篷。
他自己留一个,分给姬偲一个。
入夜,秋九门跑进姬偲的帐篷,钻进她的被子。
还没来得及跟姬偲唠嗑,他就被秋仲磷一把揪出来,拖着往外走。
“爹,您和阿兄共一个帐篷,我与艾娘共一个不好吗?”秋九门挣扎。
“少啰嗦,走!”
秋仲磷拎着他的后衣领始终不放。
没多久,他威严的声音传过来:
“若你再敢进入艾娘的帐篷,打断你的腿!”
姬偲脸上露出笑靥,秋将军人真好,让我一个人独占一个帐篷。
如此优待我,日后,我定忠心效力、奋勇杀敌,不白住他这么大的地方。
第二日卯时,墨大河准时赶到。
秋仲磷让他领着自己去视察幽都城。
幽都毁坏得太严重。
秋仲磷估算了一下,光清理废墟就得耗费大量人力。
因此不如放弃在那里重建。
他又让墨大河带自己视察幽都城外地形。
离城三里有一座馒头山。
传说是灶神啃了一半的馒头,遗弃在那里演化成了山。
那山的确像趴着的半个馒头,不高,浑圆浑圆的,西面缺了一小块。
秋仲磷发现山上有不少白桦树和槐树,作出决定:
“幽都就在这馒头山重建。”
墨大河放眼张望,感觉很有道理。
在此造房,就地取材很方便。
而且地势高,视野开阔,易守难攻。
初次接触秋仲磷,他就感受到了这位新太守的雷厉风行。
也看见了一丝希望。
打败楼烦人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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