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乱并不好平,两个月来宗徹在前线安溆负责后面,也才清理出几片能看的地儿。
普通老百姓在南方不值钱,多少人走到一个有统治者负责的城池下,都会被嫌弃地拦在城墙下,安溆便叫士兵们大肆宣扬北境的消息。
饶是相隔千里之遥,只要那里有不挨饿的日子,就会有人咬着牙背井离乡。
他们南下事遇到的灾民,还有之前就去北方避难的,基本上都是青莫河南岸的,两方距离本就不算太远。
安溆他们现在宣传之后,更南边的这些人开始大肆向北方逃难。
大规模的逃荒流一旦形成,就是让人触目惊心的人数。
安溆在做宣传之前,就已经料到这点,在此之前,令一个小队回北方送信。
“南北边境”有宗徹设置的兵所,北方城市不会被蜂拥而来的灾民冲击,她更多要考虑的是,北方几座大城的吸纳力。
叫小队回北方送信,就是让安翀准备好足够的红薯,一面布置好施粥事宜,一面准备给逃难人群安排住处,分发红薯种。
大周的人口分布想来是北多南少,如此一来,北方有望迅速超过南方。
其实这些处于饥饿中的灾民很好管理,只要能拿出来一晚米饭,就能换来十几个正处于壮年时期的成人劳动力。
饿狠的人固然可怕,但他们并没有对食物持有者一哄而抢的勇气,除非有有心者故意地挑唆。
而且这种处于饥饿状态中的灾民,基本上都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正常的饱足成人,一脚都能踹翻三四个。
因此安溆在后方能兼顾给前线士兵做好后勤,以及安排给灾民赈灾的事宜。
宗徹要打的,都是一些游离于民间的散股势力,朝廷之所以派他来,正是不想让前面封的那个江南大势力安南王彻底把控了南方。
在他们两个还算顺利的处理南方事宜时,安南王一封折子递到了京城。
弹劾宗徹以民为匪在江南进行屠戮,然后又自相矛盾地说宗徹妻子在灾民中收买人心,鼓动的南方百姓都向北流动,说这会带动全国的动乱。
安溆看到这个消息,气得都不知说什么好了。
宗徹安慰她:不要生气,这算什么,朝廷里你夫君我也找了几个同盟,会替咱们说好话的。
安溆对那个老皇帝却不抱什么信心,年老力衰了,就更着急地想抓在手里一些东西,如今的宗徹,在他眼里只怕还是个很听话的臣子。
听话的臣子,是不能允许有一点反的苗头的。
更何况,京城还有宗徹母亲刘氏。
安溆就怕那老皇帝一个不顺心,从宗徹母亲那里做什么手段。
果然,半个月后,京城里又从消息传过来,老皇帝给刘氏赐了一门婚事,是宗室里一个丧妻之后就没再娶的老王爷。
然后以让宗徹回京嫁母亲的借口,将他调离南方。
此时,宗徹和安溆来南方也才两个月多一点而已。
“回去吗?”安溆问宗徹。
宗徹笑道:“回自然是要回的,但不回京城。”
“那你母亲和晋王的婚事?”
“不用担心,咱们留在京城的那些人该知道怎么做。”
安溆谈了一口气,西边天空一片美丽的红霞,红彤彤的太阳正在下沉,可以看出来,明天还是一个晴朗的好天。
大周这运势,只怕是到头儿了。
北营大军令行禁止,在宗徹接到京城圣旨的第二日,全军拔营,离开了本该青山绿水潺潺的江南。
上官道之后,早就等在路两遍的百姓、牛马骡子车挤挤挨挨绵延了一里地。
竟都是附近村镇上关注着军营的人家,本来他们没有勇气离开老家去外地,现在军队要走,跟着他们放心些。
得益于安溆自来到南方所做的事,这些人都相信这个军队。
只不过,安溆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宗徹让斥候前去问了那些村民的来意,传令军队不用驱赶,然后喝马而行,带着大军再次北返。
人群中,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安溆皱了皱眉。
一天行军之后,傍晚瑰丽的晚霞笼罩了几乎整个天空,大军在一处草地上停下休息。
附近并没有水,斥候在前探路,只在左侧有一个村庄,村子里剩了没多少户人家,水井都枯了。
没办法,今天只能吃来时带的水。
因为斥候的好心提醒,又多了那个村庄上的几户人家做尾巴。
这些事情,都有亲兵一五一十汇报过来。
面前咕嘟咕嘟的烧着一铁盒水,空气平静地没有一点儿流动。
天快黑了,头顶天空上的霞光却红的好似发了紫,越发显得瑰丽,而又诡异。
有种天灾降临的即视感。
安溆莫名有种感觉,南方的这场干旱还会持续很久。
“喝点水。”宗徹将半杯吹得不那么烫的水送到安溆唇边。
安溆接过来自己捧着喝,和来时不一样,他们带的盒饭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干粮,因此之后这一路,安溆和宗徹也都要吃干粮喝水。
不过这时候,能有东西吃有水喝,就是无比幸福的日子了。
她喝了一半,剩下的都递给宗徹。
宗徹好笑地揉揉她的后脑勺,“再喝点。咱们还有穷到半杯水也要省着喝的。”
安溆笑道:“不是省,这点就够了。”然后小声道:“人多,不好去方便。”
宗徹直接给她喂,“那也不能渴着,想去方便随时跟夫君说,我陪你。”
安溆:---
正说着话,刚才派去找人的小兵回来了。
“夫人,属下把人带来了。”
安溆抬头看去,男人在前,手里抱着一个婴儿,一个面相老实的妇人在后。
“丰年,”一对上她的视线,男人就跪了下来,道:“见过小姐,见过姑爷。”
没想到真是丰年。
自从稻香离开北境,翀儿又写信说丰年主动请辞回乡,她几乎都忘了这兄妹俩。
安溆说道:“起来吧。”
没有看见稻香的身影,安溆也不想问,毕竟她现在对稻香是没有什么好感的。
“你的老家在漳县?”她问道。
他们就是从漳县境内启程的。
丰年在妇人的搀扶下,抱着孩子站了起来,说道:“我母亲的娘家在漳县,我以在那里定居将近两年了。没想到这两年却是天灾不断,之前看到小姐和姑爷,得知你们要走,我想着随大军一起去背面讨生活,便跟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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