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御查院一别后,疏桐和攸之前去满春院一探究竟。

    此非二人第一次前来,前些日子寻小倩时,二人衣着不凡,谈吐有致的模样已给那老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故而才方踏入门槛,远远就见她拂着帕子踩着高盆底鞋妖娆地扭动了过来。

    “唉哟,这不是白大人吗?真是令我们满春院蓬荜生辉啊!”老鸨喜笑颜开,又面向疏桐问道:“上次忘了问这位公子是……”

    “这是我一远房表弟。”白攸之随意说道。

    “原来如此,都是白府的贵客啊——”老鸨扬高了声调,故意说给不远处的几个姐妹听,那几个姑娘听说是位贵公子,都笑着脸迎了上来。

    “你们这儿的姑娘,看起来也就一般。”疏桐故作挑剔地说道:“都在这儿了吗?”

    “公子想必有所不知吧,我们院可是一等‘清吟小班’,都是上等的好姑娘,经过精心挑选的,这几位看不上,楼上还有几位呢,公子莫要着急。”老鸨笑里藏刀,这两位公子哥,没曾想这么难伺候……

    “何谓‘清吟小班’?”白攸之问道。

    “我们这些个院院楼楼啊,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所谓一等,就叫‘清吟小班’,里面都是些雅致善歌舞的美丽姑娘,二等啊就叫‘茶室’,再次之只配叫‘下处’,连三等都不如的都是些丑货,一般都是些车夫伙夫发泄的地方,叫做窑子。”老鸨笑着说道:“二位公子还真是来对地方了,我们这‘清吟小班’也算没有辱没了二位公子的家世名声啊!”

    白攸之点点头,问道:“那郭员外可经常来你这儿?”

    “这个嘛……”老鸨欲言又止:“我不好说的。”

    “郭员外死了。”白攸之说道:“你若是不说,我只好强行封院,挨个检查了。”

    老鸨脸色一变,没曾想这白大人竟不是前来寻花问柳,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连忙坦白道:“郭员外嘛,熟的,熟的,隔三岔五就来我们这儿,自然是认识的。”

    “那他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白攸之追问道。

    “大人,这我实在是记不清……你瞧,我们院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客人,我实在无法一一关照到。”老鸨面露难色。

    “不过,我记得他前些日子才刚来我们院挂衣呢。怎么如今突然就死了。”老鸨喃喃道,亦十分吃惊的模样。

    “挂衣?何为挂衣?”疏桐不解。

    “来我们这儿的客人啊,无外乎几种,我们院对不同的要求也是有不同的规矩的,就比如说你们刚才进门吧,看见那小厮了吗?”老鸨指着门口一头戴灰帽的年轻男子说道:“他在门口吆喝见客通报我和姑娘们,就是叫喊堂,喊堂过后呀,姑娘们摆盘上桌,点烟倒茶、嗑瓜子,但是仅限嬉戏弹唱,不可逾矩。”

    疏桐听罢,转头望向一楼正中的空间,沿边搭盖了个小台子,大概是供表演时使用,台下是五六张简易的木桌和条凳,桌子上凌乱地叠放着许多花生、瓜子之类的零碎吃食,地下花生壳、瓜子壳胡乱撒了一地。

    几个男子醉醺醺地坐在条凳上东倒西歪,姑娘们或是贴身坐在他们身侧,为他们倒酒,更有直接坐在男子大腿上喂各类花生坚果的,气氛暧昧。

    可每当那男子欲迎上去亲那姑娘,都被姑娘灵巧地躲开了。

    “刚才那叫打茶围,花不了多少钱的,若是想要进一步享受春宵,可以多花上一两银子,在姑娘闺房中吃花酒、摆饭局。别看只是简单地吃饭,其中可大有讲究。”老鸨说着却突然没了声音。

    疏桐心领神会,取出一锭银子,塞进老鸨的右手道“劳烦了。”

    老鸨手背至身后,不动声色地颠了颠,满意地说道:这摆一台、双台或双双台,摆得越多,越有面子。请姑娘朋友们侑酒取乐。其中有开局票,也叫下贴子,然后是起毛巾,即开席语,还有上先生,指姑娘朋友们入席,最后会点戏目助兴。”

    “说了这么多,那挂衣究竟是什么?”白攸之说道。

    “大人别急嘛,这凡事可都要一笔一笔说清楚。”老鸨笑着道。

    “不过我们这院嘛,吃喝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她哈哈大笑:“不过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最次之叫住局,就是在我们姑娘房中过夜,可至天明。随后是铺堂,便是我们的姑娘和这客人双方有倾慕之情,遂约期邀客、宴请宾客,以明确相好关系。你瞧,我们满春院多好,从不忍心‘棒打鸳鸯’。”

    “是呀,你们怕是只棒打穷鸳鸯吧。”疏桐忍不住调侃道。

    老鸨尴尬地笑笑,继续说:“最后便是这挂衣了。挂衣便是我们这儿的姑娘和客人初次同枕,手续与铺堂略同,但须鸣鞭炮、点红蜡烛、给赏钱。其开销巨大。这郭员外呐,出手十分阔绰啊,手掷千金,只为买水心姑娘的一夜……”老鸨不可深意地说道。

    “水心姑娘?上次来怎么不曾听说?”疏桐问道。

    “哦,她呀,才来了没多久呢。相貌才学都是没得说的,怪不得郭员外为之倾心,一掷千金呢。”老鸨说道。

    “那我们便要这水心姑娘。”疏桐说道。

    “不好意思啊,二位大人,水心姑娘不接客。”老鸨推却道。

    “怎么会不接客?那郭员外怎么能买水心姑娘的初……”疏桐急着说道。

    “二位大人有所不自,我们这儿的姑娘还分两种,一种是身无所长,来这儿操持皮肉生意的,还有一种是卖艺不卖身的,这水心姑娘啊,就是第二种。她挂衣是因为……”老鸨解释道,却突然停住了。

    “那我替你说了吧,因为郭员外给的太多了。”白攸之冷冷道:“所以你们就强迫水心姑娘接客了。”

    “这……大家出来谋口饭吃,都不容易,哪能随心所欲呢……”老鸨辩解道。

    “你强迫人家,你还有理了!”疏桐理直气壮地质问道。

    “看来我要好好查查你这满春院了。”白攸之“妇唱夫随”道。

    “白大人,我错了,不敢了,再也不敢强迫姑娘们了。您大人有大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老鸨声音霎时软了下去。

    “好,那我们会随时再来,若是再听闻你强迫姑娘们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后果你自己承担。”白攸之声音不大,却威严得令人害怕。

    “一定,一定。既然是白大人查案,那水心姑娘在楼上,我请人去知会她一声,想必她也不会推辞不见的。”老鸨说道,扬手让一小厮上楼。

    不一会儿,“妈妈。”那小厮叫道:“水心姑娘请二位公子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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