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定主意,花素律勾唇一笑,掐着点到下午差不多时候,她唤多多过来。
“多多,为朕稍微化妆打扮一下。”
多多眸子里露出意外,这还是她头回听陛下主动要梳妆打扮。
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说……
“陛下想如何装扮呢?”多多略有几分好奇地问。
花素律想了想,道:“要那种很淡的,看不太出来,但是惹人怜爱的那种!”
多多了然,点头应下,心中暗猜,陛下一定是对某个公子动心了!
多多召人来放上钗环首饰、胭脂水粉,后便让其他人下去,自己伺候花素律。
她为花素律略摘去几根杂眉,用眉笔描着花素律原生的眉形勾勒出个婉约柔美的形状。
涂上一个颜色粉淡的口脂,随后绾个简单的发髻,用几支色泽润而雅的玉制花钗装饰。
妆成后,取来套极浅淡的衫裙,其色犹如少女面颊飞霞,美而不艳。
装扮好,多多捧起镜子给花素律审视。
一个典雅的美人立在镜中。
经过修饰的眉眼浓郁而不锐利,抹去两分凌厉,增添几分娇柔妩媚。
玉钗与衫裙相衬,显得花素律简约典雅。
“陛下满意吗?”多多端着镜子问道。
花素律换了几个角度,极为满意:“很好。多多你审美真不错。”
多多俏皮地笑了下:“那陛下,要去见那位公子?要不要叫人去传报?”
“哦?”花素律挑眉:“你怎么知道,朕是要去见公子?”
多多抿着唇,一副“诶呀!我懂,我懂!”的表情。
花素律知道她有深浅,没责怪,道:“不必传,直接去蓬莱宫。”
那头柳茂嘉还没琢磨明白,他效仿古人的举措问题出在哪儿了?
他自觉自己称得上君子,经黄河一事,也觉得皇上称得上一个“贤”字。
既如此,皇上该明白他的苦心,怎么还会斥责他?
只这一点事,害得他是又一夜没睡好,直到凌晨才迷迷糊糊眯了一阵。
下午他午睡时,梦里还时不时总惦记这……
外头忽听太监高唱:“皇上驾到——!”
柳茂嘉只觉得意外,皇上不是生气了吗?怎么昨晚走,今儿又来了?
他看见花素律沉着张脸,似是含怒地走过来。便是行礼,都只冷冰冰地唤了声起,也不等他,自己就冲进屋里。
外头人要进,被花素律身边的近侍拦下,只准了柳茂嘉一人进去。
柳茂嘉心事重重地进去,见花素律独坐在窗前的木榻上,还是一副愠怒的模样。
这就让柳茂嘉弄不明白了……
若说皇上又来,该说是不生气了。可看现在这模样,哪儿是不气的样?
既如此,为何来呢?
他站在花素律面前,正踌躇不安时,就感到花素律正瞪着他的视线,恰好对上幽怨似的目光,但只一瞬,那目光又瞥开了……
“皇上,臣……”柳茂嘉刚开口,正话还没说,就又挨了一眼瞪。
这一眼,直瞪得他不知讲什么好。
愣在原地半晌,他一夜没睡好,站了一阵便觉双脚乏累,问了声坐得否?见对方瞥了他一眼,没说话,便琢磨着是同意了,自己坐到花素律身边去。
屁股刚落下,看花素律怨怒的目光扫了他一眼,随后和他挪开些距离,撇开头不看他。
柳茂嘉弄不明白。
他平日里端着君子之风,洁身自好。学他爹不近女色,偏又没他爹那么高超的情商。于是哄女人的经验少得可怜,压根拿不清花素律的意思。
瞧着花素律姿态像撒娇埋怨,可瞧那表情,又觉和撒娇这俩字搭不上关系……
“怎么?朕不和你说话,你也打算一辈子不和朕说话?”
柳茂嘉正琢磨得抓心挠肝,忽听皇上开嗓了,像是打开个口,他也没怎么过脑子,连忙道:“怎会怎会?臣,臣是不知,当说什么……”
花素律憋着嘴,闷闷地看他一眼:“昨日的事,你没话说?”
“臣……”柳茂嘉支支吾吾半晌:“不该议论朝政。”
他像是不甘心说出这句话,总觉得讲了这话,就好似要这辈子都在这后宫里,再与天下前朝无关了。
花素律看他耷拉着眉眼,字字缓缓沉沉地问:“你怨朕?”
“臣不敢。”这次柳茂嘉倒说得痛快,可却头都没抬,仍是丧着眉眼的表情。
屋子里寂静好一阵,他听皇上说:“你该怨朕。”
柳茂嘉不禁有几分意外,抬起头看过去,见皇上坐在软垫上,睫毛垂着颤着,好可人怜的模样。
“你原为丞相之子,风光无限。却因一张圣旨,只能在这深宫待着,往日种种梦想皆化为泡影。”花素律沉道:“而这,只是为朕安心……想来你入宫前,丞相都该与你讲过。所以你怨朕,合情合理。”
这原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今日花素律直接将话点破,戳中柳茂嘉的心事,使得柳茂嘉也神色消沉。
“可朕……也是无可奈何。”花素律声音轻颤,隐有惙泣之音:“你既关心朝政,该知朕的处境。前狼后虎,连退路都没一条……”
柳茂嘉垂着头,听这话想起自己那位暗中谋逆的老爹,猛然觉到一阵心虚……
他听皇上轻吸下鼻子:“你关心朝政,但可知,你议论朝政会是什么后果?”
柳茂嘉忽觉不解,抬头看向皇上,恰见皇上也转过头看他。
这一眼,直看得柳茂嘉心中一颤……
见花素律明眸波光潋滟,泪眼朦胧的闪着水光,却还倔强得不肯留下那泪珠。
粉红白皙的眼窝就那么藏着泪……
“你为丞相之子,身份本就敏感,若让人知道你议论朝政,言官议起来,你要朕如何处置你?如何处置丞相?”花素律轻咬着唇,垂下头,顿了下后哀哀道:“你又要朕,如何自处?”
柳茂嘉听她说得心魂乱颤,但等她眼里那泪,“啪嗒”一声落在手背上,柳茂嘉顿时感到心更慌!
他一心琢磨怎么实现丰功伟绩,好名垂青史。傻兮兮的效仿什么古人,却忘了当下局势,更忘了皇上的处境。
难为皇上还一直担心惦念他……
柳茂嘉再想起入宫前父亲与他说的那番话,心里更加愧疚得厉害。
饶皇上如此为他思虑,可他一家却是如此,实在愧对信任!
犹豫片晌,柳茂嘉靠了过去……
若说前时他还觉得心里和皇上隔着距离,眼下见皇上在他面前一落泪,霎时心都要碎了,那还有什么距离不距离?
况且皇上对他如此剖白心意,他若还是端着做派,岂不是要皇上心寒?
愧疚和怜爱揉在一起,柳茂嘉有几分乱了心神。
他试探着伸手过去,盖在花素律被泪珠打湿的手背,感受到手心里一片浅浅的湿润。
看皇上没不愿,他更靠近几分,喃喃着抱住眼前人:“是臣的错,臣思事浅薄了……”
花素律顺着力轻轻靠进柳茂嘉怀里,一手被攥着,一手轻搭在柳茂嘉胸前:“朕知道,你是为朝局所忧。朕不曾深怪你,只是忧心你的安危……”
柳茂嘉过到二十岁,头一回娇软在怀,再经这一句温言细语,更是让他心脏砰砰乱跳。
一时间,好几种情绪揉在柳茂嘉心里,直把他弄得头晕眼眩。
花素律低下头,趁柳茂嘉不注意,狠掐了自己鼻头两下。
随后双手环抱住柳茂嘉的腰身,抬头靠在他肩上:“往后别做这样不小心的事,朕不怕为难,朕是怕……”
花素律恰到好处的欲言又止,只抬着眼往上看。
柳茂嘉一低头,又好见花素律微微泛红的眼眶和鼻头。
那漂亮的眉眼柔柔轻轻地看了他一眼,立即又低下去。
这一眼,又娇又媚……实在惹人怜爱。
怀里人又往他胸膛钻了钻,似是娇羞般。
这依赖的姿态,极大满足柳茂嘉大男子心态。
柳茂嘉紧紧回抱,一手捧在花素律脸侧,下巴贴在她发际,轻声安抚:“是是,臣日后,一定小心。不让皇上忧心……不怕了,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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