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予芳从小就善于伪装。
正如吴司铭所言,除了他这个夫君,世上根本没有人真正了解她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
夏月凉一出生就带着上一世的记忆,六岁时发生的事情当然记得清清楚楚。
在她印象中,自己的这位姑母虽有些娇纵,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毕竟是当朝太师唯一的女儿,有点大小姐脾气也属正常。
一般而言,小姑子和嫂子很少有相处融洽的,但夏予芳同杨氏罗氏的关系还不错。
她在老夫人面前从来不说两位嫂子坏话这一点,尤其让夏月凉刮目相看。
因此今日夏予芳的表现,真是刷新了她的认知。
原来这才是姑母的真面目,她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居然看岔了?!
夏予芳的反应比夏月凉大多了。
自从嫁给吴司铭后,她在家中一向都是说一不二,从来没有人敢用这种语气同她说话。
尤其是这种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在她面前难道不该是温顺听话的么?
她明明记得,这孩子小的时候不爱说话,看起来挺乖巧的,什么时候变……
不,应该不是变了,而是当年自己没看清楚!
果然是没有娘亲教养的女孩子,连长幼尊卑都不懂,竟敢当着外人的面教训长辈!
她厉声道:“凉姐儿,这就是你对待长辈应该有的态度?”
夏月凉道:“姑母误会了,我只是阐述了一个事实,并没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是么?”夏予芳拖长音调,看向了毫无坐相的言景深。
眼见气氛有些紧张,吴司铭赶紧开口道:“三……凉姐儿,你们此次前来宜城,除了探望你姑母外,是不是还有什么事儿要办?
姑父虽然早已经辞官不做,但好歹也在这里生活了几十年,有用的人还认识几个……”
见识了姑母的真面目后,夏月凉意识到只要夏予芳在场,什么事情都别想办成。
她正色道:“姑父所言不错,我们此次前来宜城,的确是有些事情要请您帮忙。”
夏予芳冷笑道:“我说呢,要不是有求于人,谁还记得宜城还有一门穷亲戚?”
夏月凉懒得与她纠缠,对吴司铭道:“方才我的话没说清楚,我的确是奉祖母之命前来探望姑母的,有事儿找姑父帮忙的是我师兄。”
说罢她又对言景深道:“师兄,姑父你已经见到了,你们二位慢慢聊,我和姑母还有话要说,就不作陪了。”
言景深扯了扯嘴角。
魔鬼椒对付这种不讲理的老女人果然有经验。
当初言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个个都是胡搅蛮缠的一把好手,最后还不是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位姑母再不讲理也只是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
说话间夏月凉已经挽住了夏予芳的胳膊,连哄带拽把她拉出了前厅。
吴司铭的眼皮狠狠抖动了一下。
夏家的男子不论有没有出息,个个都是表里如一。
怎的女子就完全不同?
夫人也就罢了,看起来娇娇弱弱的三侄女也是如此的……
言景深冷眼看着吴司铭,似乎想要透过他的身体看清他的心里在想些什么。
吴司铭已经人到中年,又曾官至宜城刺史,经历过的大场面不计其数。
然而,今日同这名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单独待在一起,他竟莫名地感到心慌。
“二……二公子,你我二人是初次谋面,在下辞官都快二十年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言景深轻笑了一声。
“吴大人……”
“二公子莫要如此称呼,在下早已经不是朝中官员。”
“称呼不重要,最近我在调查一桩陈年旧案,有些事情想要请教吴大人,还望你莫要隐瞒。”
吴司铭的后背倏地一下,突然间感觉有些冷。
他强行挤出一个笑容:“二公子说笑了,这陈年旧案如何能查到我的头上。”
“吴大人哪只耳朵听见我在说笑了?”
“这……既如此二公子就问吧,在下若是能帮上忙便好,若是帮不上,那权当听个故事。”
言景深眼中划过一道寒光。
难怪这厮年纪轻轻就坐上了刺史的位置,果真是圆滑得很!
“十八年前,大人可是担任宜城刺史一职?”
“正是。”
“那你可曾记得宜城有一家镖局,镖头姓景的?”
吴司铭咽了咽口水:“在下记得,那位镖头名叫景忠明,因为丢了重要的货物镖局倒闭了。
后来他就带着妻子离开了宜城,如今他们一家是什么状况我就不清楚了。”
言景深双拳握得死紧,极力控制着想要打人的冲动。
他们一家人遭的罪吃的苦,家破人亡流落四方,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却是这么轻飘飘!
吴司铭十分敏感,如何感觉不到危险即将来临。
只是他怎么都想不明白,景家的事情与这位身份尊贵的皇孙之间有什么关联。
别说他没把景家人怎么样,就算是那一家子都死在他手里,又关二公子什么事?
他试探着问道:“二公子认识那景忠明?”
言景深沉声道:“认识如何,不认识又如何?”
吴司铭道:“不管认不认识,景家人离开宜城都那么多年了,公子若是想要寻找景忠明恐怕不容易。”
“我不找他,就找你。”
吴司铭只觉得被一股强大的威慑力笼罩,已经快要喘不过气了。
“当年的案子在下都是秉公办理,景忠明也并未提出异议,二公子究竟想要知道什么?”
言景深嗤笑道:“据我所知,当年雇景忠明押镖的人就是吴大人,何来秉公办理一说?”
吴司铭的脸色变了变:“二公子不要绕弯子,有话不妨直说。”
“当年你让景忠明押运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就是一些私人物品。”
“果真是私人物品?”
“在下没有欺骗二公子的必要。”
言景深突然话锋一转:“吴大人当年辞官,和这案子脱不了关系吧?”
“二公子切莫胡乱攀咬,在下当年辞官另有缘由,怎好强行与这个案子牵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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