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氏的父亲是奉国有名的大儒,虽然一生都未曾入朝为官,弟子中却不乏奉国名臣。

    夏太师年少时在申家求学,被申老爷子相中做了女婿。

    申氏家训,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但对于出身显贵的女婿,申老爷子自是不好强求。

    夏太师并没有在岳父岳母面前做过任何承诺,但他几十年来一直恪守申氏家训,一心一意地对待妻子。

    不仅如此,他对儿子们也是同样的要求。

    就连最不成器的夏怀玗,风流韵事也只限于府外,一子一女皆是罗氏所出。

    如此一来,夏家几兄弟都是一母所出,感情自是比别人家的兄弟要来得亲密,内宅中的争斗也少了许多。

    但凡事有利有弊,生活是安逸了,申氏又觉得孙子孙女太少,府里总是不够热闹。

    尤其是夏灵晏出嫁,夏慕朗又随他父亲去了朔城后,她越发觉得身边冷冷清清,偌大的府邸也越发空荡荡的。

    此次长孙受重伤,越发凸显了夏家人丁不旺的缺点。

    “凉姐儿啊……”申氏叹了口气:“咱们府里若是能再多些人就好了。”

    从古至今,长辈们的想法其实都差不多,都盼着人丁兴旺儿孙满堂。

    在这一点上,夏月凉特别理解祖母。

    祖父一直没有纳妾,祖母能生养也是很重要的原因之一。

    二老当初肯定没有想过,他们的孙辈人丁会如此单薄,孙子孙女加起来只有五个。

    她笑着安抚道:“年底大哥就要娶亲了,等大嫂进了门,祖母很快就能抱曾孙,到时怕您又嫌吵了。”

    申氏道:“如今你也大了,有些话祖母就不藏着掖着。

    你大伯母和二伯母,明明看着都是身强体健,比我年轻时强多了,偏偏生养了两个孩子后就没有了动静。

    你父亲就不提了,这么多年都不近女色,上哪儿去给我添孙男孙女。

    若是你三伯父还在……”

    她的眼神黯淡了许多,情绪也变得非常低落。

    夏家三爷名叫夏怀瑾,和夏怀珣是一对双生子。

    因为长子不喜读书,次子又不成器,夏太师把希望全都寄托在这对双生子身上。

    兄弟二人也不负他的期望,自幼聪明好学,六七岁时便已出口成章。

    尤其是性格稳重的夏怀瑾最得夏太师看重,按照他的规划一步步成长,顺利走上了仕途。

    而性格叛逆的夏怀珣讨厌受约束,更不愿意照着父亲的意愿生活,早早就外出游学,甚至因此与父亲赌气,好几年都不回家。

    若非十三年前夏怀瑾突然身故,夏怀珣很难与父亲言和,更不会步入官场。

    那时夏月凉才刚满月,虽然什么都能听懂,好多事情却根本没有机会接触。

    之后的十多年,夏怀瑾这个名字成了夏家的禁忌,轻易没有人敢提及。

    因此她对那位英年早逝的三伯父了解得并不多,只知道当年的事情与闻老狐狸脱不了干系。

    所以夏闻两家绝不仅仅是为了权势争斗,而是有着无法化解的血海深仇,不死不休。

    “祖母,三伯父当年不过二十岁,为何突然就……”

    难得有机会询问当年的事情,夏月凉不想错过。

    申氏怅然道:“你祖父跟我保证过,此生必定把你三伯父遇害的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让谋害他的人血债血偿。

    其实他的痛苦绝不比我少,四个儿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你三伯父,耗费的心血也最多。

    那件事情后,他整个人都老了许多,连话都少了……”

    夏月凉不敢追问了,忙安慰道:“祖母不要难过了,祖父一向都是言出必行。

    再说还有大伯父和我父亲呢,我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没有什么事情解决不了。”

    申氏吸了吸鼻子:“嗯,不难过,咱们要好好活着,定要看着那些黑了心肝的人落得什么下场。”

    夏月凉替她擦了擦眼泪:“待会儿用过晚饭祖母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咱们就回家。”

    申氏一听吃晚饭,嘴巴又撅了起来。

    “又是青菜豆腐,我今晚不吃了行不行?”

    “祖母今日不吃晚饭,明日不吃早饭,是要等着去离这儿最近的那家小饭馆大吃一顿呀?”

    “那还是青菜豆腐吧,最多我少吃一点。”

    开什么玩笑,那家小饭馆又脏又破,到处都是绿头苍蝇,单是看一眼都能吐出来。

    夏月凉给她倒了杯茶,走出禅房吩咐红蓼去厨房取了饭菜。

    第二日一早,祖孙俩辞别了慧心师太,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申氏心里惦记长孙的伤势,一路都在催促车夫,比预料中提前了一个时辰回到京城。

    马车驶入太师府所在的街道,迎面遇上了另一辆马车。

    这条街非常宽阔,足够四辆马车并排行驶,可对面的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

    一个管事妈妈打扮的妇人跳下马车,冲他们这边行了个礼。

    车夫不敢怠慢,急忙拉住了马缰。

    “老夫人,有人在前方拦住了去路。”

    红蓼掀开车帘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看,转头道:“老夫人,是黄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申氏道:“想来是听说朗哥儿受伤,黄夫人特地过来探望的。”

    说罢她又吩咐程嬷嬷:“阿程亲自跑一趟去给黄夫人问个安,就说今日我实在累了,改日再请她来家里说话。”

    程嬷嬷应了一声下了车。

    大约一刻钟后,黑着一张脸的程嬷嬷回来了。

    申氏追问:“这是怎么了?”

    “回老夫人,黄夫人许是在大夫人那里受了气,语气冲得很。”

    夏月凉偏过头往窗外看,只见黄家的马车转了个方向,很快就没了踪影。

    前晚夏繁霜练琴的时候提了了几句夏慕朗的亲事,说二伯母对黄家这桩亲事似乎有些不看好。

    如今看来这些话并非危言耸听,黄家的确是有问题。

    国子监祭酒官职不大不小,属于名声大过实权的职位。

    黄家能攀上夏家,按说应该非常满意才对,这一点从黄夫人以前的态度就能看出来。

    如今他们突然变了态度,究竟是担心大哥从此站不起来耽误了黄婉音,还是另有隐情?

    申氏冷哼了一声:“好端端的给咱们甩脸子,我倒是要去问问老大媳妇,究竟给她受了什么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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