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浔在南幽国身为皇子时,就暗中蛰伏了数年,被视为弃子送来北冥国,他亦是又隐忍了三年之久。

    所以明知道秦九有意戏耍,他也很快整理好心情,以绝对的耐心奉陪她到底。

    这种心理战,谁先控制不住情绪,谁就是彻头彻尾的输家。

    三天后,他再次抱着琴来到昭阳宫,现在的他是卫城洲送给秦九的专属琴师,他就会扮演好这个角色。

    只从他所住的地方到昭阳宫的这段路程,对他来说是一种难以忽略的心理煎熬。

    走动时脚上镣铐的碰撞,时刻提醒着他变为低贱囚徒的事实。

    从人人追捧的第一公子、南幽皇室虽不受宠却也地位崇高的七皇子,到如今脚穿镣铐的阶下囚。

    强大的落差刺激着人的心理防线,若不是他有足够的耐性和心计,恐怕早已疯疯癫癫如行尸走肉。

    和之前一样,踏入昭阳宫后,他走到案台前将琴放下,而后随意坐在铺陈在地上的竹席上。

    双手平放在琴弦,右手食指与中指拨弄两下,他侧着头垂眸,从旁能看到他神仙般的侧颜。

    一缕发丝落在琴弦上,他闭眼抿唇,好似沉浸在琴音创造的世界里。

    比起前段时间的曲子,这一首明显是褪去了柔和表面的锐利。

    都说一个人的琴声能够反映他当时的心境,从内殿走出的秦九,从中察觉到了一丝不满的情绪。

    单从他表情来看,却瞧不出什么。

    秦九也没喊停,视线在他受伤的那只手上停留片刻,又淡然挪开到他脸上。

    欣赏着美男俊颜,又有梵音仙乐在耳畔回旋,别种滋味也是让人心喜。

    一个时辰后,小酌茶饮的她放下手里的青玉杯,羊脂白玉一样的指上,是落在雪地里的红霞般的豆蔻色。

    她把玩着指甲,撩起眼皮望向抱琴起身的江楚浔:“三日不见,江先生琴技愈是突飞猛进。”

    “多亏娘娘给了臣这个锻炼琴艺的机会。”江楚浔言不由衷的说。

    秦九眉眼弯弯时,眼角朱砂熠熠生辉:“江先生不必气,能够帮到江先生你,本宫也甚是高兴。”

    江楚浔眉头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真就见她再次开口。

    “古人云熟能生巧,如果江先生需要的话,这每日来昭阳宫的一个时辰,延长至两个时辰,也无甚不可。”

    每天四个小时的不间断弹奏,他那双手都得折在这里。

    江楚浔对上她那双清透的眸子,并未从中看到开玩笑的成分。

    “本宫美吗?”见他这般盯着自己,秦九走到他跟前,抚摸着自己嫩滑的小脸问。

    江楚浔的手不小心刮得怀中古琴,弦上发出“噌”的一声,打破了二人的目光交汇。

    他噙着抹淡笑:“娘娘艳若桃李,天下无双。”

    “本宫素来爱听实话。”秦九心情愉悦的轻笑,微抬着下巴,眸光往下看向他的右手:“看来本宫的玉容膏挺有效果。”

    江楚浔此时跟她的距离不足一米,面对面的两人都有着世人望尘莫及的容颜,站在一起似发光的太阳,能在一瞬间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他眸色加深,没有后退一步,而是掀唇莞尔轻笑:“都是娘娘的功劳。”

    只要能够得到自己想要的,这张让诸多人追逐的脸,也可以成为他拿来利用的绝佳武器。

    秦九抬手朝着他的脸探去,他旋即侧过脸,用沁血般红润的耳尖对着她。

    “娘娘不可……”

    他这般模样,倒显得秦九像一位调戏良家妇男的地痞流氓。

    见此,殿内的几个宫女齐齐变了脸色,尤其是阿佩,她微微蹙眉,一副不赞同秦九做法的模样。

    这若是让陛下知晓,只怕不仅是秦妃娘娘,整个昭阳宫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有何不可?”秦九从他发间捻起一片粉紫色的木槿花瓣,嗤笑一声,走到软塌上。

    她斜身靠着,右手将那片花瓣弹出去,小片花瓣从半空飘落,打着旋儿卧在地上。

    见江楚浔脸色微变似有尴尬,她像是看了场好戏,语气里都带着几许调笑:“连这花儿都知道追逐美人了。”

    “若论姿容,臣又怎比得上娘娘国色天香。”江楚浔低头敛去眸子里的一丝冷意。

    他生平最厌恶被别人用“美人”一词来形容,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有人用这样娘的词套在自己身上。

    秦九早就知道他是同类人,和她一样,江楚浔同样擅长演戏。

    只是谁输谁赢,还得看谁更高一筹。

    江楚浔善于察言观色,搁在现代的解释就是,能够从一个人的细微表情来判断探究他的心理。

    这是他引以为傲的能力,就是凭着这个本事,他不仅在那吃人的皇宫里保住了自己,还让父皇对母妃产生了怜惜。

    然而永远不能奢求后宫众多的帝王,能够对一个人爱得长远,他的母妃很快就被厌弃。

    那个除了美貌和胆量外一无是处的女人,最终被害死在深宫里。

    江楚浔对已故的母妃存在着些许感激,虽然那个女人跟其他妃子相比,显得愚蠢很多。

    但她至少为他这个儿子争取到了七皇子的名头。

    在那吃人的深宫里,没名没分像下人一样活着的皇家血脉并不少。

    南幽国最不缺的就是皇子和公主。

    秦九看着他拖着镣铐一步步离去,男人挺直的脊背依然彰显着不服输的傲气。

    江楚浔依然每天来昭阳宫报到,秦九偶尔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在此期间,与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江先生可否教本宫弹琴?”她冲眼前男人说,“往日母亲总说本宫脑袋不开窍,若是学得慢了,还望江先生多担待。”

    江楚浔盯着她瞧了许久,才说:“能够成为娘娘的琴艺老师,也是江某这辈子的荣幸。”

    “那先生可得手把手教会本宫。”秦九刻意咬重了“手把手”三个字,“本宫——”

    她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一声鸭嗓的“皇上驾到”给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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