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兄弟,发生什么事了?”风弦惊疑的看向二人,在仲夏身上扫了几眼,发现未有疑点后,转而道。

    “风大哥,不必惊慌,适才妹妹她,被一具尸骨吓到了”于尊随意的指了指脚下的那堆骸骨,淡然道。

    “眼下之际,是如何走出这片古山,这夜如此清冷死寂,恐会发生些诡事,小姑娘还需有些心理准备”风弦仰头喝了一口酒,满口酒气道。

    古山虽为鬼蜮内的一座小峰,却直插苍穹,一眼望不到尽头,确如它名所至“剑隐峰”,真似一柄利剑,隐入云雾朦胧间。

    窸窣的星光,摇摇坠落下来,轻弹在些铺满陈锈的荒剑上,折射些古旧的幽光。

    剑隐峰上,不生一草一木,满山上下,皆是一层朽剑,离地面约有三千丈处,有一泊潋滟的波光,可极尽时,却愕然发现,这波光竟是千万柄朽剑所塑成的。

    而于尊心底则从方才便藏着一处疑点,或者说从一进入坤山岭时,便心生了这处疑惑,“仲夏和青石镇上的村民,究竟是何来历?特别是那位老者,更是看似不凡,方才她说得那把剑,难道此前曾见过?”

    而正在他纠结抑郁时,一阵朔风从脚底迎面扑来,他心底一愕,这哪是什么朔风,明明是一片利剑组成的剑风,他慌忙将仲夏拉到自己身后,掌间则御出源天刃,一阵左砍右挡,疾速闪避斜插过来的剑刃,才堪堪躲避这场剑风。

    而一旁的风弦,亦遭遇了一波焚骨噬魂的剑风扫荡,风弦因之前受了重伤,因此躲避时,身法不免慢了些,他周身的那片薄薄的衣缕,被剑风劈砍的最终呈布条状,画面好生滑稽。

    于尊目光一褶,眼底既有错愕亦有不解:“他怎生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眼前,是一片朽剑铺就的剑海,漫山遍野,泛着玄银剑光,清风微拂,那剑海便发出一声声续连不断的叮铃脆响,似枯木般的剑柄,则随着插在土石间的剑刃,微微抖动,而颤发出一阵阵风吟。

    在那剑海的深处,一柄枯锈斑斑的古剑上,却立着一位老者,老者驼着背,手里持着一根藤木拐杖,那藤拐插在半空中,似拄在实地上般,老者轻轻地将拐杖一顿,那朽剑组成的剑海,竟泛出了一波亮银碧光,

    “小友,好久不见啊”老者重咳了几声,枯竭的躯干,颤颤巍巍,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这老者不正是当初在寒霜城殷血祭坛内见过的老人?可他怎生会出现在这里?

    于尊紧拧着眉毛,心底既有不解亦有惊愕,“怎么?嫌害我害得还不够惨吗?”,于尊冷言冷语道,丝毫不给老者脸面。

    “小友,你怎知我那是害你,而不是救你呢?”老者颤笑着,脸上的皱纹,好似一片片幽深的沟壑,其内尽皆是岁月的沧桑与无情。

    于尊冷哼了一声,道:“莫要找些好听的话来说了,你现在又有什么目的?是不是因之前没有谋得我的性命,不甘心啊?”

    老者浑浊的眸光,似一潭死水般,波澜不惊道:“小友啊,你可曾记得当初你刚入这个世界时,我曾唤你?”

    于尊面色一怔,他忽的想起,半年前,他在幽泉幻海时,曾闻听的那声警告:“还不快点逃命?”,当时他还曾疑惑,究竟是谁在暗处提醒他?

    “难道当初那人是你?”于尊惊疑不定的脸上,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大字。

    老者呵呵笑道:“不是老朽,难道还是别人吗?”

    这时,于尊才觉事情的诡异与幽暗,若是当初在幽泉幻海,他便一直在观察自己,那这一切的一切,岂不是都在他的眼底?雪琪儿、阴尸岭、寒霜城......

    难道他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方才又闻风弦提及,这剑隐峰乃是鬼蜮界的一座小峰,鬼蜮界、阴尸岭还有墟,难道皆与眼前这貌不惊人,枯朽脆弱的老者有关?

    “小友,我既称你为小友,便不会害你,我此间出现,只为提醒你一句话,你须暂且放下你的那位小情人,三年之内,不可将她复活,否则,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老者忽的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眸,一束精光,犹如千万柄锋利的剑刃般,锵的一声,射入于尊的眼中,于尊只觉天地似要撕裂了般,登时间天崩地殂,众生凋零,好一副世界末日之象。

    待他翌日悠悠醒来时,却已身在一畔小湖旁,他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喊道:“仲夏妹妹?你可在否?”,待思绪渐渐清明后,他才想起昨日之事,他心底愕然,“那老人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又缘何会对我说那些话?”

    这时,一直在湖边洗刷衣物的仲夏,忧心忡忡的走了过来,见于尊已然苏醒,脸上登时多了几分欢喜,道:“哥哥,还好你醒了,你若再不醒,仲夏可要回去喊爷爷了”

    于尊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道:“仲夏妹妹,我睡了多久?”

    仲夏一脸埋怨,斜了他一眼:“你都睡了一旬了”

    于尊心底愕然,道:“明明昨晚我们都在剑隐峰上,你怎会说我睡了一旬了?”

    “剑隐峰,哥哥你说什么呢?你自石穴出来后,就好似着了魔般,一直在此地昏睡,怎会出现什么剑隐峰”仲夏忧心忡忡道,她怀疑于尊是不是仍旧神志不清。

    “怎会如此,我们昨日不是在驿站内喝过酒?而且那驿站应是叫夺命坡,这怎么会有假呢?”于尊道。

    仲夏困惑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呢?哪来的驿站,什么夺命坡?这方圆千里内,杳无人迹,又怎会出现你说的驿站?”

    这时,于尊才感到事态的严肃性,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可怎么会是假的?梦里现实又怎会那般真切呢?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出现一片剑海,而那剑海的中央,始终屹立着一位言笑晏晏的老者,老者恬淡的看着他,却也不语。

    若是当真如此,他又缘何警告我不能在三年以内复活琪儿?莫要说三年了,一年我都等不得,那老头儿莫不是在戏耍我罢了。

    他想起殷血祭坛之事,心底不免又多了些许愤恨,尘老前辈,若不是因独孤南和那糟老头子,或许也不会落得那种下场。

    而此时,风弦提着一把金色短刃,背上则背着一匹猎杀的雪狼,匆匆赶回。

    “于兄弟,你还真是能睡,都一旬多了,若是再晚些啊,灵魇山之事就与我等无关了”风弦哈哈大笑两声,言语中却又带着些许的责怪之意。

    于尊拱手抱拳道:“风弦大哥,我亦不知究竟是怎生的,谁知一睡便睡到现在,还请风弦大哥,多多担待些”

    “哎!于兄弟,何必说这些,风弦这条命也是于兄弟捡回来的,莫要说灵魇山之事,天大的事只要与于兄弟相关,风弦也会站在于兄弟这边”

    “况且这几日与仲夏小姑娘相处几日,风弦也是眼界大开啊”风弦颇为赞赏的看向仲夏,仲夏不好意思的吐了吐香舌。

    “哦?仲夏妹妹,可与风弦大哥,讨论了些甚么?我于尊可否听之?”于尊面带笑意看向仲夏,语态和缓道。

    仲夏面色红晕道:“你们两个不要取笑人家了,我也只不过是随意拾了些药草,为风弦大哥调理调理身体罢了”

    于尊笑意盎然的看着仲夏和风弦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这种情景,却是已经好久没看到了。

    但一想起昔日的种种,他的心底不免又多了些许悲恸和遗憾。

    三人就地生火,仲夏从储物空间里,拿出些瓶瓶罐罐,皆是些调料,雪狼膘肥肉厚,放在炭火上,灼烤约半个时辰后,仲夏便拿了些调料,均匀的洒在上面,流着黄油的雪狼肉,外脆里嫩,淡黄色的肉质,略微带些红色肉纹,真是色香味俱全了。

    仲夏用小刀割下一片肉,递给风弦,道:“风弦大哥,这里你最大,最肥的肉就给你吃了”

    风弦嗟叹道:“虽与你二人相识才数日,却风弦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一种萦绕在怀的温暖,风弦也不气了,于兄弟,你也请”

    仲夏故意白了白眼,道:“风弦大哥,肉都堵不上你的嘴,哥哥的肉还未切开呢,难道你要让他抱着正头雪狼啊”

    于尊和风弦相视一眼,哈哈一阵大笑,风弦特意拔出腰间的酒壶,递给于尊道:“于兄弟,这百年佳酿,配这雪狼肉,简直是再美味不过了,来!与风大哥一起把酒话桑麻”

    于尊倒也不曾气些,右手边举着一把插着肉排的小刃,左手则直接手提酒壶,豪饮了一口,长叹一声:“好酒!”

    三人欢笑声阵阵,杯盏声不歇,却已不知不觉就入了夜。

    风弦和仲夏豪饮一场,此刻业已睡去,而于尊却坐在一棵老树的枝干上,怀中抱着一把圆月弯刀,

    难以安睡。

    自雪琪儿离开后,他几近于每夜辗转难眠,每每闭上眼睛,伊人的笑貌音容,就不觉浮现在眼前,后来又发生了诸多事件,他的内心,似乎一直在绑架着自己,尽管每个人几乎都在劝他,他们的生死,本与你无关,可他却依旧放不过自己。

    清风簌动,清冷的月光,打在稀疏的叶片上,点点银华透过叶片间的罅隙,打落在他的发梢上,如同一层晶莹的雪花,将少年的发丝,粉饰的一片银白。

    而这时,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一丝冷漠却熟悉的声音:“小辈,你可知你有多久没有认真修炼了?”

    于尊心底一怔,喃喃道:“千秀前辈?”,说罢,便阖上了眼眸,沉入了瀚海之中。

    殷千秀轻轻地一甩衣袂,气质清冷的她,站在那方天阙之上,即便的穹顶那轮烁目的雪月,在她身前,亦被抢走了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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