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旁观者的心中,或许会认为叶珏之所以想要亲力亲为提携王麟,一来是因为二人本就亲如手足,作为兄长,照顾幼弟理所当然;二来便是因为王麟此时的能耐已经胜过常人。

    这两个原因自然在叶珏的考虑之内,不过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其实他还有另外的心思。

    适才叶珏借着与王麟互相‘压手’之机,大致探出了他的功底强弱,若单纯以真气内劲的修为而言,自己这个年纪尚小的表弟可说是天赋异禀,有朝一日能够强爷胜祖也未可知。

    可王家一脉相承的修行真气内劲的法门,原是昔日王立德老爷子凭借自己的经验和直觉创制而出,虽然胜在绵密充盈、后劲悠长,但若用于两军行阵,则在进攻性上略嫌不足。

    正如兄弟二人互相较量之时,王麟固然将叶珏的所发起的攻势全然接下,自身丝毫未损,却也实无力再调动周身真气,趁对手旧力已发、新力未生之际发起反击。

    须知两军对垒、将士交锋,便如下棋一般,素来便有‘宁失一子,不失一先’的说法,王麟的家传真气修为再高,也难免容易在争锋之际将先手之利让于他人。

    原本叶珏所想,是待到表弟年至加冠后,根基稳固,自己便将家传的‘骁锐睚眦诀’传授给他,以期弥补表弟的不足。但现下暨阳城中,还有一位王家嫡脉——自己的二舅父王景略,他所用法门与王麟所习的功夫同出一源,必然较叶家的‘骁锐睚眦诀’更加得宜。

    同时,在场众人之中,再没有比叶珏亲身经历战阵更多的人,故而叶珏比其他人更加明白,细致周密、不争一时之长短固然是优秀品质,但人生在世,有些时候,面对一些事情,必须要在极短时间之内就做出决断。

    有鉴于此,叶珏才会觉得,纵然自家表弟年纪尚小,却也应当随自己往北疆一行。

    想到此处,叶珏就此向王麟续道:“兄弟,你方才能够不骄不躁,沉稳应对我所发之真气内劲,自然算得上很是难得,但日后也应当明白,该当出力反击之时,便不能错过。

    “既然你现今已有投身行伍之念,那便应该明白,咱们不能只是被动的防守和等待敌人自己出现纰漏,很多时候,也应当自己主动寻求战机,只有攻守并重、攻守并用,才能在战场上游刃有余。”

    王麟先是频频点头,以示兄长之言说得不错,但没过多久,脸上便生出几分懊恼神色,出言道:“兄长,不是小弟有意推脱,只是咱们家相传的法门你也知之甚详,实在没有多少进手招数,幸亏兄长方才初试并不复杂,否则小弟只怕当真应付不来。”

    叶珏要的便是他这句话,话音未落,便已是扭身向着外公外婆、舅舅舅母抱拳躬身施礼,口中说道:“现下我兄弟的本事虽然不敢说已至一流境地,但足以用于自保,此行若他果然随我北去,必然还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还望长辈们允可。”

    此行在北疆与王景略相认一事,叶珏还未曾与自家外婆、舅舅、舅母等人说起,故而这几位长辈闻言都是一怔,不知道他言中所指何意。

    只有王立德老太公已然知晓其中详情,知道自己的次子这些年来历练之余,能在家传功法中另生变化、推陈出新,倘使自家孙儿北去暨阳,自然能随他习学其中关窍,对其日后的成长大有裨益。

    见其他人都是面有疑惑,老太公也顾不得细说其间曲折,便向叶珏点头应道:“既然你心中已有成算,那我可就把你这小兄弟交给你啦,只是还有一句话嘱咐。”

    顿了顿,续道:“君镝,昔日老夫也曾经亲眼目睹兵戈交织的战场,也曾经亲身经历过血肉横飞的战斗,你也好,你兄弟也罢,都是老夫的孙儿,上阵临敌之时,可都要千万小心。”

    或许随着年齿渐增,所有人的心态都会有所变化,这位王立德老太公也不会例外,旁人若是只听他方才所述的几句话,只怕根本不会想到,昔日的他曾经有过怎样的经历。

    叶珏和王麟等人都听他说起过当初所经之事,知道这位现下看来只做富家翁打扮的老爷子当初为了保证军辎供应,曾经在大战之际率领一众民夫冲入敌军行列,光是他自己,便留下了‘真气震四尉’的事迹。

    不过众人也都明白,再是曾经英勇无畏之人,也难免会在自己重视的人身临战阵之时心中惦念,叶珏和王麟自然也能知道老爷子心中所想,不约而同地躬身应答道:“孙儿谨记。”

    王立德老太公的目光又转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轻声叹道:“想当初老夫自己亲至疆场之时,都没有过丝毫担惊受怕之感,谁承想时过境迁,竟是越老胆子越小啦。”

    念及今日乃是除夕佳节,自家的孙儿叶珏、王麟也并非即刻便要启程,老太公的心中并无沉郁之气,话锋一转,续道:“好啦,今日正当良辰,我等切不可错过,来来来,胜饮!”

    厅上众人中,唯有叶珏的舅母刘氏夫人着实难以舍得让儿子北去,还想要再行劝阻,可瞧着王麟神情颇为喜不自胜,一时之间,眼圈微红,却又不知应当说些什么才好。

    叶珏自然瞧得出来舅母心中所想,心中暗道:说不得还是要用我自己为例,开解一二。

    心念转处,吐气开声:“舅母,我兄弟此番身投军中,实在不是一件坏事,且不说他能得到锻炼,也许终身大事都能有些眉目,您瞧瞧我,这次从暨阳南归,不就带回了两个媳妇?”

    说着,向俏脸倏生红晕的杨妙裳、林馨宁二女瞧了一眼,又道:“虽然我家兄弟在这些事情上未必能及得上我,然而若是真能在从军报国之余,给您带回位儿媳妇,岂不是也能让您了却一桩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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