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刚才的言语纯是随心而发,并未经过详细思考和忖度,当自己的表弟提出相关疑问的时候方才想起,自己适才的话确是有误。

    自己素常所用的碧蚺霜锋是为天下十大名枪之一,常言说‘七尺为枪,齐眉为棍,大枪一丈单八寸’,碧蚺霜锋虽不至于如民间所言的大枪一般长短,总长度却也在九尺有余。

    以身长而言,叶珏如今算来也不过八尺有余,要想胜过碧蚺霜锋,只怕是今生无望,恰才所言只不过是为了阻止自己的表弟当真身投军中而发,又岂能详细衡量、锱铢必较?

    只是现今话已至此,叶珏也不好再与自家兄弟认真计较,只是神情之中颇有些尴尬在内。

    说来也怪,叶珏已然投身于军旅之中,甚至已经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了焱朝的将校之一,当自己的幼弟说起也想如他一般身至军中谋个出路的时候,叶珏的第一反应却是不即允可。

    常言说‘自身有苦自心知’,或许如今的叶珏心中并未想起这一句话。但论及心中所想,却与此言相去不远。

    此时王立德正自看向叶珏,目光之中的含义甚为明显,好像是在询问叶珏:“现今你也在焱朝军中将校之列,却为何不能就此赞成自己的兄弟与你一般,也在军中谋个出身?”

    依本心而言,叶珏确是不知应当如何回应自家外公目光中透出的疑问,但是他却知道,在矢石交攻的战场,能够为人所获的并非只是荣耀和他人的夸赞,还有很多说不出来的苦楚。

    若是王麟的年岁比现下更大一些,若是他的能耐比现今更强一些,叶珏未必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接纳自家表弟从此成为自己的同袍。但无论是从王家一脉相传的真气内劲而论,还是自王家一贯的门风而言,其实都不适宜投身行伍、临阵对敌。

    须知王家相承的修行功法心诀与叶氏的骁锐睚眦诀不同,即便是如今身在北疆暨阳、凭借自己能力闯出自己一番天地的王景略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修行的心诀原本并不适宜军中。

    再者,王麟现今的年纪尚轻,无论是从性情而言,还是自本领而论,都是尚不适合参与戎马之事。即便是如今已经逐渐闯出属于自己名头的叶珏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所走的那条道路,若是换做其他人依样而行,便很难有所成就。

    想到这里,叶珏看向王麟的眼神又自一变,开口说道:“兄弟,并非是哥哥我想要独占鳌头,你有这份从军报国的心思自然很好,可即便是暨阳军中年纪最小的霍无忌、傅燮两人,论及能力和年齿,你也比不过他们两人。

    “依我之见,你倒不如好生修习本事,至少要待到真能与军中将帅抗衡之时,再生出这等投军从戎的念头不晚。”

    叶珏所说这番话于他自己而言,确实是难得的肺腑之语,但在王麟耳中听来,却是着实有些难以认同,想自己的兄长年未加冠,便已经成为了本朝军中不曾多见的将校,而自己如今并不比当年的叶珏差些什么。却如何不能照方抓药?

    或许对于天下所有人而言都是如此,自己既然经历过了一些事情,就不想再让自己的亲属重新经历一番;自己所经受过的考验,就不想让自己的兄弟在经受一次。

    不过瞧着如今一身甲胄、满眼期待的王麟。叶珏实在难以再对其进行劝阻,无奈之下,只得冲口而出,言道:“外公也好,舅父也好,他们不让兄弟前往暨阳郡中,自然有他们的道理,并非是心血来潮,凭空阻止兄弟你建功立业。

    “这样罢,两军交战,武艺为先,身投行伍,修为为上,倒不如趁着我现下身在临琊,咱们兄弟二人找个机会好生切磋一番,倘若你能在我手上走过三十招,便是舅父不允,我也收你入麾下,做一个亲军可好?”

    此言一出,无论年纪高迈的王立德老太公,还是尚在壮年的王勇君,面色都是为之一变。

    在他们想来,若以真实修为而言,王麟年纪不到十五,即便是竭尽全力,也不是叶珏的对手,可叶珏与王麟向来如同亲生手足,若是放任这两人相互之间私下切磋,说不得叶珏便会一时心软,让王麟一招半式,到时其他人再想阻止,必然势所不能。

    诸人之中,恐怕只有杨妙裳晓得叶珏此刻心中所想,其人从来便是刚强凌厉的性子,若是当真在沙场逢敌对手,即便是面对自己往日的挚友良朋,叶珏也未必当真肯有所容让。

    更何况叶珏此时不难知道,家中亲眷都不愿意让王麟就此亲入军中,必然会在那是拿出自己的生平所学,直到击败王麟才罢休。

    之所以叶珏不立即会同王麟去往他处比试高低,无非顾念着今日既已是除夕,佳节在即,一家人和和美美,坐在一起共聚天伦才是正理,倘若在在这等事情上较真,无论结果如何,恐怕都无法令众人均觉满意。

    但这些话叶珏自然不能对着众人当面全盘托出,杨妙裳芳心转处,自发上前打圆场道:“我瞧二兄弟的本事未必在君镝之下,只是目下这个日子,即令是寻常人也都是以阖家欢乐为上,哪有自家兄弟拿刀动杖先自比试高低的?

    “依我说,二弟不必急于一时,君镝也暂且不必将此事挂在心上念念不忘,待到咱们临行之时,再行试探二弟几招,也就是了。”

    杨妙裳被人称为‘淮州奇女子’,与她,没有深交的人不免会以为这位姑娘从来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但如今正值需要她转圜气氛之际,杨妙裳自然不同于平常之时,就连说话的语调也都轻柔了不少。

    似乎是事先商量好的一般,她这话方甫出口,叶珏的言语便即接上:“兄弟,想要为国出力自是一件好事,却也不急在这一时,还是给你嫂子一个薄面,咱们兄弟改日再行比试罢。”

    作者题外话:今天喝的有点多,更新有些晚了,希望还望朋友们不要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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