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纤纤,骤然而动,轻轻按在白跃渊的胸膛上,在张嫣然心思中,既已在陈轩波面前应承下为其诊治一番,便应当全力施为。

    也许是为了更好地聚精会神,现下张嫣然脸上的神情颇带着几分肃穆,与众人初见她时不甚相同,与之相应,白跃渊虽不明白这位姑娘何以径直向自己伸手,面上也多了几分认真。

    和寻常医者望、闻、问、切的法子不同,此刻张嫣然的素手覆在白跃渊左边胸膛上,双目微阖,似乎正在用这种有别于他人的方式感知着白跃渊的身体状况。

    对于如白跃渊这等主修火属真气之人而言,体内五脏六腑中决定真气流动是否通畅的便是心脏,张嫣然家传医道不同常理,故而不必一定诊脉,只需将手覆于此处,便能察知伤情。

    在场诸位暨阳将校中,除陈轩波在与张嫣然同师学艺时曾经见识过如此探查伤病之法,其余众人从未亲眼目睹,因此心中大都颇觉好奇。

    但各人都明白,举凡世间医者,无论采取何种方式探查伤者情状,都需要静心细感,故不可贸然打扰,以至于令其判断有误,所以周围众人纵然心中或有疑问,也不敢出声打搅。

    张嫣然感知伤病情况的时间并不算长,心中已然大致知道白跃渊经脉内伤的程度,缓缓睁开眼来,轻声说道:“我当日在淮州与叶家少将军相见时,曾觉得他所修行的功法已经很是霸道凌厉,想不到这位白将军所修行的运功法门,竟是更胜一筹。

    “依我所思,想必白将军是心急之下,面对真气修为胜于自己的敌人全力施为,然而并不能切实奏功,才导致自己的真气反噬经脉,方有这般伤势的罢?”

    先前白跃渊与耶律逊宁相斗之时,张嫣然不曾在场,但她这几句话说的白跃渊心中大动,不由得点头答道:“姑娘的家传医道果然是不同凡响,虽然不曾随我们一道出征,但却对当时的情形推测的一清二楚,直如亲见。”

    张嫣然檀口轻启,轻声叹了口气,继而语调转高,喝问道:“当真是胡闹,难道传你这门功诀的人以前没有告诉你,不到关键时刻,不得轻易使用这等法子么?”

    不待白跃渊和在场其他人再说什么,张嫣然便即续道:“先哲早已有言,所谓‘亢龙有悔,盈不可久’,说得便是凡事需要量力而为,不能一味用强。

    “你所学的这门功法,若论霸冽刚猛,实是我生平仅见,但正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就更不能轻易使用,你的赤火真气连环迸爆之时,一旦被敌人的真气克制逼回,反而会对自身产生相应损害,天幸你和那位敌手的差距并非天壤之别,否则你以为如今还能站着说话么?”

    听此一言,白跃渊想起自己当初习学这流火燎原刀的运用方法时,自家叔父确曾再三叮嘱过,这门心决虽然确属刚猛无俦,但却着实不能轻易施展,只是并未对自己说明详细原因。

    再说那时与耶律逊宁争锋,白跃渊满心里想得都是倘若自己不能挡住敌将锋芒,身后的陈子云及各位将士便更加难以直撄其锋,形格势禁之下,哪里还能想得到别的?

    心念电转,白跃渊面上倏然显出尴尬神情,不过最终还是开口答道:“姑娘说的固然是,昔日家中长辈也曾经言及此事,可我既为军中将校,自当遇敌则先,临阵不退,又岂能因为自己真气较弱便自行退避?”

    说到这里,他转目向聚拢在自己周围的众人环视,接着续道:“如今体内经脉受伤,自然不是我本心所愿,但要是让在下重新选择一次,我还是会有这般作为。”

    在场众人多是身投行伍之人,心中晓得白跃渊是宁愿让自己承受这份伤痛,也不愿意让军中其他同袍以身相代,身为将校者有此言行,倒也份属应当。

    即令如陈轩波这等至今不曾亲身经历战阵厮杀的人,听闻白跃渊如此说,心中也不禁随即想到了同仇敌忾、同心共意、同甘共苦等等说法,对其很是嘉许。

    但张嫣然却不作此想,冷哼了一声道:“我原道你该是吃一堑长一智,自此以后无论做些什么都应小心在意,不再轻身犯险,谁知道你却是一个不知爱惜自己身体性命的莽夫。

    “我方才跟你说的明明白白,这一次你是撞了大运,才不至于当场经脉断裂而亡,一为之甚,岂可再乎?”

    说着,张嫣然瞧了一眼陈轩波,咬着口中贝齿,挤出来一句话:“师兄,你每常与这等人厮混在一起,就不怕有朝一日自己也变成这般,不以自己性命为重的人?”

    现下陈轩波心中正自想着自己昔日所知的一些与他人同生死共患难的仁人志士,一片激扬慷慨之思,张嫣然的话音未落,便即应声道:“怪不得古人诗中有云‘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沙场上金戈铁马原不足奇,这等舍己为人的情怀才值得咱们敬重。”

    他这句话本是随心而发、直抒胸臆,自己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谁料想那位张嫣然听他如此回应,刹那之间面上升起怒气。

    甩手转头之余,扔下一句:“那你们还是自己去想别的法子罢,这伤我可治不得!”一边说着话,一边素手回缩、身子偏转,竟是要就此离去。

    变起仓促,陈轩波虽尚不知自己到底说错了什么话,但心中却明白,若是放任自己这位师妹离去,休说半月,就是时间再长些,白跃渊的经脉之伤也未必便能有所好转。

    来不及再多想,他不待旁人出言挽留,身子随张嫣然而动,右手探出,不见他如何使力运气,便将张嫣然纤臂抓在手中,口里急道:“好姐姐,且先不要走!”

    周围众人只知道这位新到暨阳的姑娘乃是陈轩波的同门师妹,不知两人年纪相较,反而是张嫣然稍大,都以为这是陈轩波情急之下出言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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