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此时的魏元昌而言,是否能够继续担任原本的太子府左詹事,其实并不重要,罢官免职反而能让自己无事一身轻,但自己的谏言并未能起到预想的效果,才让他心有不甘。

    不过事已至此,魏元昌自无别言,只是眼神凝重地望了顾霄清一眼,又转而看向一旁的李景武,哑声说道:“罢了,罢了,日后你好自为之就是。”

    听闻魏元昌临行之际还要出此言语,顾霄清双眉立起,当即便要还言,倒是李景武抢先说道:“如今你虽被殿下逐出太子府,但念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还是送一送你,免得让人说殿下不念旧情、对自己的原属臣漠不关心。”

    这句话也算是在无形之中为太子转圜,顾霄清终究还是并未再说出一些不入耳的言语,只是冷哼,点了点头道:“也好,不过你也不必对他太过在意,送出门外略说几句也就是了。”

    李景武点头应诺,继而上前与已脱去冠带、身着中衣的魏元昌一道举步走出,缓缓向太子府正门而去,不过目下的魏元昌的一身中衣上竟是打了七八个补丁,瞧来颇为寒酸。

    等到二人走出太子所居的青麟宫,魏元昌彻底要与往日作别之时,李景武双目扫视,偷眼观瞧周围无人,竟是倏然伸手扯了扯魏元昌的右臂,低声道:“元昌兄,你且待一待,小弟有几句话相对你说,还请借一步讲话。”

    魏元昌心中疑惑,自己向日与李景武并无深交,二人虽然性子都极清简,但从来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往日即便当面碰上,也并无多少言语交流,为何事到如今,他却还有话说?

    不过念着方才总算是他救拔自己,否则依照太子的脾气秉性,只怕今日未必能活着出这一座青麟宫,如今且不管对方到底是安的什么心思,自己也应该多与其言说几句。

    二人倒也不曾走远,只是在青麟宫前的大路上沿街而行,走出了数十步远近,便又复站定,李景武先是回头瞧了瞧,见确无人跟随,这才开口道:“元昌兄,你好大的胆子......这位太子的脾性可不比陛下,你怎么敢当面指摘他的不是?”

    魏元昌闻此一言,先是一怔,继而不由得冷笑起来,应声道:“我魏元昌天生便是活在这张嘴上,眼中见了不平之事,心中有了不平之念,不让我讲说出来,那还不如杀了我干净。”

    李景武早知道魏元昌素日的脾性,如今听他这般说,心中倒也并不意外,只是苦笑着道:“元昌兄,我何尝不知道你的脾气秉性?可是凡为人臣者,必先要知道自己的主上到底是何等样人,才好对症下药,针砭得失。

    “这位当朝太子虽是陛下的亲生长子,但心气却与陛下迥然不同,你今日的言语放在陛下那里自然能有些用处,放在这位太子面前,却是一文不值,反而让他更加欲除你而后快。

    “我说一句僭越的话,这位太子生性如此,那是谁也救不回来的,这也算是陛下虎父犬子,骏马生驽,再不必多说,只要你元昌兄心中明白,日后不再直接与太子相抗,也就是了。”

    魏元昌此时心中正自不平,听李景武说出这几句话来,不禁火往上撞:“日后?难道我还能有日后么?今日我便险些为其所杀,再若不归隐田园,反赖在帝都不走,难道当真等他他日承继陛下大位之后,再来将我人头割下么?”

    李景武见他会错了自己的意思,不由得面生苦笑,随即言道:“元昌兄,常言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方今天下,君择臣,臣亦择君,太子既然已是如此心性,你又何必非要在他手下任事,而不想着如何另谋高就呢?”

    魏元昌闻言先是面上生出几分讥讽也似的神色来,但转念一想,李景武所说的却也未尝不是一个办法,自己若再抱着太子属官这个名头不撒手,空负了一腔才智倒在其次,能否保住自己的性命都是未知。

    但转念一想,魏元昌又不禁出言问道:“依你所言,太子不堪辅佐,论其将来的结果,也不过是君臣离心,各不相容这一条路,那么你为何如今又要来太子府中趟这摊浑水呢?”

    听魏元昌如此相询,李景武面上忽显几分为难之色,摇了摇头,却终究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只是看到如今身着中衣的魏元昌独立寒风之中,李景武忍不住去身边摸出几块散碎银两:“元昌兄,我心中的想法你此时不必打听,久后自然知道缘故,你先去买几件衣服穿上,然后从速收拾行装,带上一家老小,赶紧北上,不要回头。”

    说到这里,李景武顿住话头,不想再多言语,但看着魏元昌眼中仍是迷惘不解,终究还是开口续道:“时下太子府中多是溜须拍马之徒,有真才实学之人万难与之共容,即便是那些当真有一技之长这辈,也免不得是嫉贤妒能之人。

    “我如今还在太子府中任事,也是动辄多日不来,偶尔应卯一次,也不过是因为有不得不来的理由。眼见得现下太子驭人无道,甚至四面树敌,君臣离心之日相去不远,但元昌兄却不值得当真因此而送上了自己的性命。”

    魏元昌听着李景武如此言语,心中不解之处还是颇多,但他知道,即便自己再行相问,李景武也不会将一切都告诉自己,况现下自己已经是无官无职,即便知道了备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忽然心思一动,想起方才李景武在言语之中曾经让自己携带家小从速北上,念头转处,似乎是想起了一种可能,不禁暗自吃了一惊。

    但他随即又想到,这般可能若想成真,难度甚大,非常人所能为之,即便他所知的李景武确属良才,可想要做到这件事情,终究还是力有不逮。

    不过人各有志,不可强求,魏元昌也只能对其拱了拱手,便即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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