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珏此行以本心而论,原是携林馨宁出来游玩的心思多些,专程射猎的想法倒是还在其次。至于在过程之中得遇慕容部族众人,也不过是恰逢其时,随之所生的招揽之心,总也不过是恰逢其会,并非是经过精密筹谋所致。既然如今已经有了收获,便不用再于此处长时间地游荡玩耍,也省得远处慕容玄恭等人心中疑惑猜忌。

    见手下从人已经将各猎物带回,叶珏无心再去通过射猎展示什么,在马上呼哨一声,便即同林馨宁等人一道回转暨阳城内而去。在离去之时,叶珏又回头望了一眼慕容部族那数百残民所在之处,目力所及,隐约可见慕容玄恭兄弟二人已经返回人群之中,开始与族人商议确定在将来如何自处。

    而无论他们最终选择的到底是哪一条路,都与这个时候的叶珏等人无甚关系,叶珏虽然心中确是希望能将慕容玄恭这等人收为臂助,但也明白这件事成功与否,并不会因为他个人的主观意愿而定。

    北戎与焱朝并称当世强国,两国军民之间的恩怨实在非一时能够说得清、算得明,虽是北境之地不同别处,可是在这一点上却与其他地域并无二致。若是当真要将北戎流民收为己用,上到秦王顾霄霆,下到目前暨阳郡中所有军民,他们要承受的压力,只怕比叶珏此时心中想象的要更大。

    也正因为此,叶珏在回城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林馨宁一同前往秦王下处,会同刘道和、越朗、陈轩波等人一同商议此事。

    果然不出叶珏所料,当听到叶珏趁方才出城射猎之机,竟自作主张,试图招揽数百北戎残民,纵使是秦王顾霄霆对他所知不浅,也对他此举不以为然。好在这件事少有人知,且远未到木已成舟之时,若是叶珏真在私下里妄自招募敌国之民入城,这件事情一旦传扬出去,只怕身在帝都的大将军叶瓒等人,都不免要受些牵连。

    可是此时北疆局势毕竟与往日不同,暨阳郡中原居民又多行南迁,当此之时,维持和发展城市规模,才是当务之急。叶珏今日此举虽然不免有些鲁莽之处,可也并非全无可取,只是应该以何种名义接收北戎残民,又应该如何安排他们的去处,倒真是一个难题。

    对于这个问题,叶珏与陈轩波二人想的算是比较简单,那便是将北戎流民接收入暨阳郡城之内,划定区域,再行统一管理。可是秦王顾霄霆、刘道和、越朗三人,却都不做此想,反而主张即便要接纳北戎流民,也需与城中原住民分而治之,俟日后再行混居。

    他们的理由也很简单:北戎与焱朝原为两国,风俗习惯各不相同,若是贸然将所有民众聚在一处,自然会多生龃龉;况双方目前都是各怀戒备之意,一时难以尽数化释,极易引发冲突;再者,说到底暨阳郡是焱朝之域,若是大开方便之门,接收众多北戎流民,到时暨阳尚为哪国疆土,那可就难说得紧了。

    几个人商量再三,还是各持己见,互相之间不能说服,无奈之下,顾霄霆便带着众人一同去往霍山侯居所,再行商讨。

    此时秦王所住之处,乃是当初的暨阳郡守府邸,距离杨君爱的住处并不算远,几个人策马而行不过一刻,便已经来到杨君爱下处门前。倒是门前的几个下人见到秦王殿下和这几位主事之人忽然到来,还以为是与北戎战事又起,也顾不得上前询问来意,便即往内跑去。

    杨君爱见说秦王等人一同结伴来寻自己,不敢怠慢,随即亲自出门相迎,可是等到众人入宅落座之后,方才得知众人来意到底为何。

    霍山侯本是武将,对于如何治民理政自然并不见长,但若是说起如何收揽异国之民,他反倒还是这暨阳郡中最有发言权的人物。

    皆因为杨君爱的母亲和妻子便不是焱朝之人,而是焱朝西陲所收纳的外邦流民,只是因为归附焱朝时日已久,故而已经与焱朝原有之民并无不同。有鉴于此,杨君爱沉吟半晌,心中便有了条理,开口对上座的顾霄霆道:“殿下,我焱朝立国以来,收纳异国之民并非绝无仅有之事,臣的妻子便是来自西陲五院诸部的女子。而且在朝中武将里,远不止是臣一家如此,就连车骑将军的家眷,也是来自彼处。

    “所以臣方才听殿下等人所述,其实心中并不以之为奇,真若在暨阳郡收纳北戎流民,自然也并非不可行。只是臣以为,收纳为易,取用为难,即使殿下真的将方才所述的慕容部族收纳进暨阳城,于我焱朝又能有何增益?倘若只是徒然耗费气力,我等又何必非要将其收为己用呢?

    “当然,方才叶贤侄曾经提起,那位唤做慕容玄恭的少年,确是难得的一位英才,一手凭空真气为箭的本事,就连本爵也不曾亲眼见识过。可是他们若是入了这暨阳城,日后免不得要与北戎为敌,在座诸位,又有谁能够保证,他们的心意,真的是要与北戎为仇作对呢?臣等所以连日只是堵塞北门,不容彼等进城,正是为此。

    “故而以臣愚见,对于慕容部族,即便将之收纳,也不能让他们仓促入城,还是各自分而治之来得好些。他们既已在北门外屯扎,则咱们便可分拨部分物资、调派人手,相助他们在北城之外自行构筑房舍、开垦田亩。若是彼等真心与北戎相抗,则我朝也不妨到时再禀明陛下,求得圣旨,再行好好安顿彼等不迟。”

    各人听到这里,都不由得暗自称是,继而又不免纷纷将目光投向叶珏与林馨宁二人身上,不约而同地想到,无论慕容部族心意到底如何,此时要与之联络、调和,恐怕也只能让与慕容玄恭有过一面之缘的叶、林二人辛苦几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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