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山连绵数峰,其中有两峰高于其他,而这两峰又以千绝峰为首。

    千绝峰直冲入云,或者说连云亦只是在千绝峰下。

    千绝峰下有一小道,穿过林间,蜿蜒曲折的通往千绝峰顶。

    偶尔会有山间的溪水会断开小道,或是旁着小道通行一段距离。

    苏墨牵着小丫头缓缓的走在山径之上,群峰之间......如今这高耸山峰上陡峭的小径似乎对于苏墨而言已不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

    他只是神魂孱弱,可神族的身躯却十分的强壮。

    “少爷,前面有一条小溪,我去洗两个果子!”小丫头指着前方小径一旁的一条细小的溪流说道。

    这条溪流只有一丈宽,溪流之中潺潺山泉流过小径,在小径上的一个口中穿过这山间小径轻柔的流向山去。

    “好。”苏墨点了点头,回过头看了看山间的绝美景色,抬着步履和小丫头来到了那小溪流旁。

    小丫头从包里取出了两个鲜红的果子,卷起衣袖,小心翼翼的在溪流之中洗了起来。

    那溪流之中的流水十分清澈,底下是细石铺满的溪床或者裸露的山岩。

    小丫头洗好了果子,着急的想要将果子给苏墨一个,却不曾想脚下一滑,一只脚踏入了溪水之中,湿了鞋子。

    “小心。”苏墨立刻上前,拉起了小丫头。

    小丫头苦着脸,看了看一只被溪水浸泡湿的鞋子,然后将两个洗净的果子放入苏墨手中,脱下那只湿透的鞋子高高举起,委屈的开口:“少爷,丫头鞋子湿了。”

    苏墨看着小丫头那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强忍着笑意将一个果子塞进小丫头嘴里,然后腾出一只手来接过小丫头手中还在滴水的鞋子,“哎呀......还真是湿了呢。”

    “少爷~~”小丫头吞下果子,十分不满的看着满脸打趣之意的苏墨。

    苏墨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间破庙,无奈开口道:“走吧,咱们先去那个破庙休息一下,生火替你把鞋子烘干。”

    小丫头不解的问道,“少爷为何不直接用修为替丫头将鞋子烘干?”

    “那少爷为何没有带着小丫头直接飞到山顶呢?”苏墨反问道。

    小丫头努了努嘴,“那多没意思呀!”

    “这便是人之趣啊!”苏墨笑着蹲下了身子在小丫头面前,对着小丫头开口道,“来,咱们的丫头小姐.......少爷背你!”

    小丫头立刻喜笑颜开,趴上了苏墨地后背,看到苏墨一只抓着那只鞋子,一只手抓着果子,便从苏墨手中接过了那枚果子,鞋子依旧还是让苏墨提着。

    苏墨无奈的一笑,背着小丫头站起身来,朝着不远处的那间破庙走去。

    小丫头在苏墨地后背,环抱着苏墨的肩颈,将那枚果子递到了苏墨地嘴边。

    苏墨回过头一笑,然后一口咬向那枚果子。

    “啊!”小丫头尖叫,“少爷咬到丫头的手指了......”

    “是吗?”苏墨嘴中含着果子,含糊不清的开口道,“给少爷看看......”

    “喏......”小丫头将那根被苏墨牙齿轻轻磕到的手指横在苏墨面前,似乎在控诉着苏墨的‘残暴’罪行,“你看,这里都红了。”

    “太远了,看不清......”苏墨缓缓说道。

    小丫头便将举着的手离苏墨的眼前更近了一点,苏墨张嘴作势还要咬一口,小丫头立刻十分警觉的抽回了手,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苏墨背着小丫头缓缓的走入了这个无人的破庙,破庙虽然无人,却像是时常有人进来一般,一旁还有一些遗落的柴火凌乱的丢弃在地上。

    想来这破庙经常会有山间的樵夫来此驻足休息。

    见到地上还有之前之人生火残留的碳灰和一张破席子。

    苏墨将小丫头放在了那破席子上,起身拾来了一些柴火,然后燃起了火堆。

    小丫头坐在席子上,看着苏墨忙碌的侧脸,像是十分的满足。

    苏墨将小丫头那只湿透鞋子用力甩了甩,甩去了大部分的水后将之架在火堆的一旁烤了起来。

    “少爷这回不会再将鞋子烤焦了吧.....”小丫头忧心忡忡看着自己的那只鞋子,有些担忧的说道,“丫头可就只有这一双鞋子呢。”

    “若是这鞋子烤坏了,后面的路少爷就只能一直背着丫头了!”想到这里,丫头似乎又觉得鞋子烤坏了也不错。

    苏墨闻言翻了翻白眼,摆手说道:“少爷我天赋异禀,怎会连烤这区区一只鞋子还能烤坏?”

    小丫头想了想说道:“上回咱们从江南到京城的路上,少爷便将自己的鞋子烤坏了!”

    苏墨似乎也想起来了那次的糗事,尴尬的嘴角抽了抽,然后十分自信的打包票道:“上回是意外,这次绝无可能!”

    小丫头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一阵风吹入破庙,不知何时天色渐渐阴沉了下来。

    “呀!”小丫头指着外面变暗的天色开口道:“好像要下雨了。”

    苏墨也抬头向外看去,果然见天色好像真的是要下雨,却不在乎的说道:“下就下呗!咱们也不怕雨淋。”

    “可是......”小丫头摇了摇唇,“下雨便见不到峰顶的好景色了吧!”

    “咱们可以在这庙中等雨过了再上峰顶......”苏墨又看着那阴沉的天色继续说道,“而且,看着天色,一时之间也下不来。”

    似乎为了打脸苏墨的话,话音刚落时外头便响起了‘滴答滴答’雨落的声音,只过没多久,大雨便倾盆而下了起来。

    “哗哗哗......”

    苏墨嘴角抽搐,看着外面‘哗哗’的落雨,笑脸立刻僵硬了起来。

    “哈哈哈哈......”小丫头见苏墨地样子,笑得前仰后翻。

    苏墨挥了挥衣袖,正色道:“这就叫天不遂人愿,你懂了吗?”

    “懂了,懂了......哈哈哈哈。”小丫头无视苏墨地窘态,肆无忌惮的笑着。

    苏墨无奈的苦笑了一声。

    这时,几个樵夫慌乱的冲进破庙,似乎也没想到这一下子竟然下起了这么大的雨。

    几个樵夫见破庙中已经有人生起了火堆,立刻高兴的凑了过来,“小哥,这火能否让我等也烤烤,这身上淋了雨,还是有一些寒冷!”

    苏墨指着那火堆旁空旷的一圈,笑着说道:“不碍事,一起便好!”

    “多谢小哥!”几个樵夫将手中的柴刀丢在一旁,十分高兴的凑了过来,在火堆之旁席地而坐。

    “这雨下的突然,我等真是一点准备都没有,好在离这破庙不远,不然就只能顶着雨回家了!”一个樵夫,举着手搓了搓靠近熊熊燃烧的火焰旁暖手。

    “所以我刚才说这天不遂人愿嘛......”苏墨看向小丫头耸了耸肩。

    “是极是极,不过我们可说不出小哥这等有学识的话来,哈哈。”

    苏墨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说话。

    这时,雨中又慢悠悠的走来了一个老和尚......

    老和尚缓缓的走入庙中,一身海青素雅朴实,浑身湿透却是满不在乎。老和尚捋了捋花白的胡须,满脸笑意的看向苏墨二人。

    “咦?”小丫头看着那名老和尚,惊讶的开口道,“你不是那个慧空吗?”

    慧空和尚笑着看向小丫头又看向苏墨,缓缓开口道:

    “二位小友,别来无恙啊......”

    “见过慧空大师。”苏墨站起身来,向着慧空和尚行了一礼。

    这老和尚便是苏墨与丫头在江南入京城时,途中在一间寺庙中见过的慧空法师。

    当时苏墨和丫头二人,身无分文,在慧空法师的寺庙中度过了几日。

    那时,这慧空法师还说苏墨与佛有缘,有着很深的慧根。可当时的苏墨却说自己六根不净,怕慧空渡自己出家,于是带着丫头便跑了......

    却没想到能在此处见到慧空法师。

    慧空和尚缓缓的走到火堆之旁,指着火堆笑着说道:“可否让贫僧也烤火取暖一番呢?”

    “大师请便。”苏墨尊敬的说道,他知道这是一个德高望重的佛门前辈。

    慧空和尚点了点头,缓缓的盘膝坐下,将手中的禅杖轻轻的放到了一旁,然后脸含笑意的看着苏墨和小丫头。

    苏墨也坐了下去,向着慧空和尚抱拳问道:“不知大师此番下山又来到了此处,所为何事?”

    慧空和尚双手合十,平静的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此番下山......乃是为了渡一人.....”

    苏墨一下子来了兴致,看着慧空和尚,十分好奇的继续问道:“渡谁?”

    慧空抬头看着苏墨,平静而认真的开口道:“渡......你!”

    苏墨和小丫头一愣。

    苏墨如同在风中凌乱一般的摆了摆手,笑着开口道:“渡我做什么?我六根不净,可做不来和尚。”

    “是啊是啊......”小丫头在一旁附和道,“少爷可不会做和尚。”

    慧空摇了摇头,看向外面倾盆而下的磅礴大雨,缓缓的问道:

    “小友觉得外面的雨如何?”

    苏墨转头看向外面‘噼里啪啦’落地的大雨,开口说道:“始于天,落于空,归于地。”

    “那小友觉得这雨是指......始于天上的云,还是落于空的滴,亦或者是归于地的水呢?”慧空和尚又问。

    苏墨看着外面的落雨,想了想,似乎觉得云不能算是雨,已经落下汇成河流的水也不能算是雨,可中途的下落的便是雨吗?

    要知道,中途下落的只是雨的一个极短的过程,用过程来形容一物似乎不贴切。

    苏墨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始于天,落于空,归于地这一整个过程的产物是雨,并非单一的某一种状态。”

    慧空和尚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法尚应舍,何况非法。小友又何必拘泥于法相?”

    苏墨读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此话的意思是说:佛法如雨,落地之后便不是佛法了。所有的佛法到最后都会被丢掉,更何况并不是佛法。

    话外之音便是,佛法是相,修佛到最后便不会再太着于相!连我自己最后都会摒弃法相,我又为何要让你修佛呢?

    苏墨苦笑了一声......明明十分简单的一句话,在佛门都能说的跟人生哲理一般。

    “既然大师不是想要渡我入佛门,那大师是想要渡我什么呢?”苏墨问道。

    “阿弥陀佛......”慧空法师双手合十叹了口气,“世间苦,世人苦,最苦的其实苏小友......贫僧欲渡小友过苦海!”

    “为何世间最苦的是我?”苏墨好奇的问道。

    “佛本无相,可苏小友有相。苏小友的相乃是立于人间之相,苦人之苦的相。如同落叶浮江河,一生随波逐流,无人可伴,无木可依......”慧空法师缓缓的看向静静坐在苏墨身旁的小丫头,低沉的开口道:

    “小友注定一生无伴,也注定一生悲苦......”

    小丫头怔怔的看着慧空法师,似乎想起什么一般,缓缓的转头看向苏墨。

    苏墨摇了摇头,看着高深莫测的慧空法师,似乎能在慧空法师的眼中看到玄妙的禅意,那禅意能看穿一些东西。

    “大师想如何渡我过苦海?”苏墨问。

    “小友再看屋外的雨......”慧空法师指向庙门之外,指了指身上的被淋湿的海青,“小友觉得这雨如何?”

    一样的问题,可问的却是两个东西......

    苏墨缓缓的开口道:“始、落、归......是生老病死......似人生。”

    慧空法师笑着点了点头,又问道:“小友再看,觉得这雨如何?”

    苏墨站起身来,走向庙门之外,站在屋檐之下看着那密密麻麻下落的万千雨水,忽然似乎看明白了什么,猛地回过头说道:“一滴雨是人生,那这万千的雨......”

    慧空法师看着苏墨笑着捋了捋胡须,“小友的慧根和佛性果然深厚。”

    “众生落下是为悲,落地归苦海......这便是小友一生的悲苦由来。”

    “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小友懂了吗?”慧空法师笑着问道。

    “我懂!却做不到。”苏墨轻轻的说道。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慧空法师叹了一口气。

    一个樵夫愣愣的说道,看着慧空法师和苏墨说了半天,感觉十分困惑,似乎这两个人说的不是人言,于是开口道:“我怎么听了半天,一点都没听懂?”

    “咱们俗人哪里听得懂这种高深玄妙的东西。”另一个樵夫摇了摇头,掏出一个酒壶喝了一口。

    另一个樵夫抢过酒壶,喝了一口,“啊~爽!你怎么不早拿出来?”

    “我现在也不该拿出来!”

    苏墨看着两个争夺酒喝的樵夫,笑了起来,看向慧空法师道:“我没有大师的悟性,我所见的只是......”

    “......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

    慧空法师转头看向屋外的磅礴大雨,“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大师......”苏墨看了一眼小丫头,对着慧空法师开口道。“苦海有梦,我和丫头正要去菩提之下走走。”

    “若大师有时间,莫不随我们一同去见见那菩提树下有无明镜台?”

    慧空看着苏墨深深一叹,点了点头道:

    “那贫僧便与你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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