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见老人家兴致很高,竟然说起了年轻时熟悉的江湖切口,自己也来了兴致,忙借机说:“您刚才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其实想说,像您老这样的大行家,不会看不穿苏富比连环玉玺拍卖的‘盘内滚珠局’吧?您老还凑什么热闹!”老人家眨了眨眼睛,神情竟有些孩子般的顽皮:
“我知道啊,但我就是喜欢收藏一枚玉玺,难道不可以吗?”
这当然没有什么理由说不可以,听见这句话再看看老人家的表情,唐成也完全理解他的心态了。
像和家驹这种人钱多的根本花不完,普通人逛商场、吃大餐一类的享受恐怕也不属于他。收藏一方古代皇家玉玺,闲暇时捧在手中把玩,玩味数百年前曾号令天下的神秘气息,这种感觉是他人无法体会到的。
老人有老人的任性,有时候还真像个老小孩,说话就像耍赖皮。而且以他的身家,买一方玉玺和唐成买一部新款手机也差不多,谁还能多说什么呢?
这就是个人爱好,他挥霍得起,至于造成的影响以及客观上对海外恶意炒作连环局起到的推波助澜作用,正是赵瑛想劝诫的。
唐成当然不好意思直接劝说,想了想缓缓念出了一段话:“自私的人困于自身的追求,无私的人忘于人世的追求,但要是这两者最终是一条归宿,那将是人生大幸。古人说: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
和家驹不笑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带着疑问盯着唐成,过了一会才说:
“以你的年纪,不应该说出这样的话来,口气不对。”
唐成叹息一声:“这不是我说的话,而是赵瑛先生今年三月最后的遗言,而后就再无消息了。”
和家驹叹息一声:“原来如此,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以后会注意的。”说完指指桌上的花瓶:
“这只元青花虽出自当代人的仿造,却留下了这么多故事,也算是一件有纪念意义的文物了。我想收藏它,在私人书房中与那枚玉玺放在一起,有空的时候,和儿孙讲讲它的故事,不知可不可以?”
唐成立即点头:“当然可以,您老就留下吧。”心里说父亲仿造的这只元青花梅瓶,经历辗转命运多舛,最终却随着赵老的遗言一起被和家驹收藏,也算是得其所终了。
和家驹抬头问他:“维汉先生,你就开个价吧。这件东西有它的价值,仅仅是让神手的学生修复它,我就付了一笔重金,这时候更不想空手而取,也不打算还价。”
唐成摇摇了头说:“我可不敢让您这种大富豪空手而取,但它是赵瑛先生的遗物,您只要听从赵瑛先生的遗言相劝,就应该送给你,否则的话,还不如再打碎一回,那样恐怕谁都修复不了了。”
和家驹想了想,点头说:“行,我就收了你这份人情。但也不白收,假如维汉先生将来有什么难处,可以找我帮一个忙。
不过记住了,不要拿那些作奸犯科的事来为难我老人家,那种忙我帮不了。
回头会有人给你个联系方式,不管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到时候打那个电话,报维汉先生的名号就行了。”
唐成只能说谢谢,心中暗暗说,今天是不是进入童话世界了?故事里突然蹦出来一位老人家,说将来可以帮自己一个忙。但是他也明白,像和家驹这种人,是不可以随便去麻烦的,不问他的来历却说出了这种话,已经够给面子了。
这一顿早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就吃完了,服务员已经上前询问和家驹是否收拾桌面,看这架式唐成该告辞了。
唐成正准备起身,和家驹却打发服务员走开,又像个调皮的孩子凑过来低声问:“维汉先生,我能不能再求你一件事?”
唐成很诧异:“您老人家有什么话,就尽管说吧。”
和家驹有些神秘的指着梅瓶问:“听说上面有作者留下的独门暗记,连神手卫梦笙那种大行家都没看出来,你告诉我呗?我保证不跟别人说!”
唐成差点让老头给逗乐了,告诉他老人家倒是没什么关系,于是回答:“想知道吗?找一支铅笔一张白纸,还有一个放大镜来。”
东西很快就送来了,和家驹为了显示自己保密的信用,把所有人都打发出去了,还命人将餐厅的门关上,这才兴致勃勃的问他:
“你拿这些东西干什么?”
唐成不说话,在白纸上放大描摹了梅瓶上的一小块图案,就是梅花树干中间某一段看似很精细复杂的勾连曲笔画,在旁边写了一个“蒋”字。然后把梅瓶拿过来,指了指上面某个地方,将放大镜递到和家驹手上。
和家驹拿放大镜看了看瓶子上的图案,又看了看唐成面前的那张白纸,恍然大悟:“你不指出来还真想不到,作者姓蒋,对吗?”
唐成小声反问:“您说呢?”
和家驹仍然好奇的追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唐成苦笑着回答:“他是我父亲,更准确地说,他是我的养父。”
“噢,原来如此,难怪呢!”和家驹拍了拍唐成的肩头:
“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小伙子,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说完话和家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将那张白纸放在面前的碟子中烧了,搞得神神秘秘的就像战争年代特务接头,然后才叫人进门收拾桌上的残局,这顿早餐终于吃完了。
告辞离去时,仍然是宫紫桐随车送唐成。
从餐厅里出来,和家驹叫人给了一张卡片,上面除了一个电话号码什么别的内容都没有,唐成小心的收好。
宫紫桐看见唐成从餐厅出来时,神情有点怪怪的,几次欲言又止,看来她也很好奇,不知唐成关上门在里面做什么,开门时竟然还闻到了烟火味,但她终究没有开口,表情仍然是有些冷淡。
吃完饭,和家驹恰好要到小楼前的草坡上散散步,顺便送唐成出了大门。他指指周围很随意地问:“维汉先生,你也住在广州吧,看这里的环境怎么样?”
唐成沉默了一会说:“环境自然是极好的,但是老人家居住,却有点小小的问题。”
和家驹本来是随口一问,不料却听见了这样的回答,十分诧异,转而再次问他:“有什么问题?”
唐成指指北边:“白云山本来就不太高,起伏较为缓和,因为地势的原因这地方缓坡适合建宅,但是离山顶稍有些近了,靠山略显低伏,玄武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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