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义直待与陈素一同出了茶楼,才轻声询道:“侄儿,刚刚的事情你心中不会责怨二叔吧?”宋义话里的意思,陈素自然明白,宋义是觉得自己刚刚没有出手助援,所以才心中愧疚,毕竟秦雷之所以会对陈素出手,其实也全都是因为宋义之故。

    陈素轻笑着摇摇头,却并没有做声,以秦雷的实力,想要伤他倒是不大可能,或许也是因为宋义知道这一点才选择了那么做,而这样一来,不但让秦雷的颜面大损,也气得不轻,只是让陈素陷入了险地而已。见陈素并无责怪之意,宋义又继续说道:“其实秦雷本身的实力确实不弱,要是再给他个三五年,只怕连我都不是他的对手,而这一切也都得益于他曾进入镇九宗修炼了三年。”

    “镇九宗?”这个名字陈素倒是觉得有些熟悉,只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从哪里听过。

    宋义轻轻点头,“不错,镇九宗,咱们北疆名声最盛的宗门之一,秦雷就是因为在那里做了七年的记名弟子才会有如今的能耐,而且据说他的父亲秦元祖也因此而巴结上了镇九宗的一名长老,秦家才会日渐崛起,如今连宋庄都不放在眼里了。去年的城主寿宴之上,他更是出手连伤三名庄中子弟,其中两人至今还没有痊愈。”宋义越说越恨,至此已经暗含杀意。

    陈素有些不解,既然是城主的寿宴,秦雷怎敢如此放肆?“二叔,难道秦雷伤人之事,城主都不管么?”

    宋义无奈的摇摇头,“侄儿你有所不知,这城主肖琼素来尚武,每年他的寿宴大家除了要备足礼金之外,还要参与一场以武会友的把戏,说白了就与擂台无异,最终哪家在擂上夺魁,他就会大加赞赏,而表现差的自然要脸面丢尽。”

    陈素这才点点头,刚刚秦雷的话,再加上此时宋义所说的,看来宋庄去年的表现一定不好,见陈素继续不做声,宋义又长叹了一口气,“哎,只是这武会,为了避免引起各方的直接冲突,只允许小辈们参加,咱们宋庄近几年正是青黄不接之际,老的老,小的小,只有那么几个数的出来的少辈,去年还伤了三个,我跟大哥这几天也正在为此事发愁,不成想今天又遇到了这个秦雷,真是晦气。”宋义啧啧叹息一阵,“其实也不只是这秦家,城中的近卫,还有孟家、宁家,也都是极有实力的对手,只是咱们宋庄,恐怕今年又要丢丑。哎,不说了,回庄。”宋义越说越是忧虑,本来这一下午的轻松惬意,此时已经一扫无余。

    宋义带着陈素出了城门,此刻已经时近黄昏,不过十几里远的路程对陈素二人来说却是丝毫不在话下,宋义抬手罩在额前,向着西方已经散发出火红颜色的夕阳望去,那股暖暖的阳光映在他的手臂额头之上,洒下了一抹晕红,“这几年大哥跟我都因为忙于庄中的事务而忽略了对下一代的培养,如今看来,还真是极大的失误。”陈素并不肯接话,只是听宋义一个人说着,“其实咱们宋庄的青年一代中,还真有个不错的人物,只可惜她是个女孩儿。”说到这宋义斜瞟了陈素一眼,陈素虽然在认真的听着他说话,只是那平淡的表情却极难让人发现他情绪的波动,“珈彤是大哥的独女,他舍不得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咱们偌大的宋庄,将来总要交到她的手里,我们兄弟两个终不能这样一辈子不让她见人吧?”宋义似乎又开始抱怨起大哥宋彦,只不过陈素却不知该从哪里插嘴,所以只好任由宋义一人说个不停。

    夕阳越发显得通红,不多时,宋义二人已经接近了宋庄,这一次他们并没有往销金窟去,而是回到了陈素初来时的地方,宋义一路跟陈素讲了不少关于宋珈彤的事情,此女乃是他大哥宋彦的独女,却天赋异禀,论修为并不弱于庄中老一辈的高手,只是平日里深居简出,宋彦不愿让她过多抛头露面就是,而他们兄弟二人也因此次是否让宋珈彤去参加肖琼的寿宴产生了一点分歧。

    陈素二人来到庄口,正好遇见了之前当值的两名庄丁,他们一见陈素,脑海中依稀还有印象,只是当他们看到陈素身旁的庄主之时,赶忙上前行礼,拜见庄主,而后他们再看陈素的目光也变得恭敬起来,原来这少年要找的宋义,竟是他们的庄主,只不过他们仍不知道几天前销金窟中的大动静就是因陈素而起。

    进入庄中,陈素忽然想起了那个宋老混,“二叔,你可知庄子西头那个宋义?”说出这个名字,陈素觉得有些不妥,赶忙低头道:“是小侄失言。”因为两人同名,陈素直呼宋义二字,总是有些不太礼貌。

    宋义嘻哈一笑,“当然知道,宋老混嘛,加上护卫统领,我们三人同名,这是庄内人尽皆知的事情,而且我也听说,就是这宋老混把你带到销金窟去的,所以才闹出了那么一档子事,不过好在咱们叔侄有缘,虽然经历了一点挫折,终归还是没有错过。”

    陈素尴尬的一笑,“不瞒二叔说,当初的时候我还真的是萌生退意,若不是您认出了撼天手,恐怕我们便没机会相认了。”

    宋义点点头,“说起这事,这宋老混还真是该罚,须当好好教训他一番才是。其实若不是因他游手好闲,不思进取也不至如此,他父亲在的时候,也曾有些家业,却多被他败在了吃喝嫖赌之上,庄中几次给他安排了事做,可恨他竟干些监守自盗的蠢事,迫于族规不能将他赶出庄去,后来也就索性任他自生自灭。”叔侄二人一边谈论着,竟信步走近了西庄,前方不远处,那破烂的茅草房也依稀可见,周围的一圈篱笆更显得破烂不堪,宋义沉沉的叹息了一声,“想不到他已经落到了这般田地,论起来我们还是平辈兄弟,哎,真是可悲又可恨。”

    陈素陪着宋义来到篱笆旁,宋义在门口犹豫了一下,不过最终还是拨门而进,到草屋门前,轻叩木门,便听房里不耐烦的传出了一声,“谁呀?”

    宋义眉头微皱,既然屋内有人,他便自己拉开房门,迈步向里走了进去,陈素从后跟着,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大记恨这宋老混了,虽然是他将自己卖到了销金窟,不过也正是如此才阴差阳错的遇到了宋义,也算是因祸得福。宋义二人走进屋内,却见一人趴在里间的木榻之上,正是宋老混。

    陈素进屋便是一愣,记得他上次来时,宋老混虽然略显邋遢,不过这屋内却是被他收拾的十分干净,全不似现在这般满是灰尘,而宋老混趴在木榻上,奄奄一息的样子倒像是受了不轻的伤。宋义也是微皱眉头,这老混人在庄内,怎么会变成这副光景?“老混,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宋老混目光迟滞的看了宋义一眼,却不像之前见到宋轩时那般机灵,以他原来的性格,庄主亲临他应该好好的拍一番马屁才是,此刻反倒有些爱答不理,“哼,真人面前还需要装傻么?”

    宋义满头雾水,不知这老混在说些什么,“老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宋老混龇牙咧嘴的挺了挺身子,“这一切都是庄主赏的,当然也要拜这位少爷所赐。”宋老混说着,怨恨的看了一眼旁边的陈素。宋义立即醒悟,看来应该是三弟宋轩那股怒气无处撒放,最后找到了这宋老混的头上,不过这一切也怪他咎由自取,若是当初陈素找上门来的时候,他不是心生歹念而肯出手相帮的话,或许他也不会凄惨至此,不过既然他已经受到惩罚,宋义自然不忍心再雪上加霜,回头看了一眼陈素,想不到陈素竟然右臂轻弹,一甩手托出了一只小瓶,对着宋义微微一笑递了过去,“二叔,我这里有些伤药,不如……”一时间陈素不知该如何称呼宋老混。

    “这?”宋义一愣,想不到陈素竟然会以德报怨,这份胸襟,他自叹不如,“既然侄儿一番好心,不如你亲自交给他吧。”

    宋老混眼睛眨巴了两下,心中却犹豫起来,是他得罪陈素在先,此时后者的手中说不定就是致命的**,想到这宋老混突然哈哈一笑,“也好,反正我生不如死,早就活得腻了。”说罢,他忍着疼痛侧身起来,后背上大部分伤疤已经结痂,不过也还有些关节处隐隐的渗出血迹,虽是外伤,可是对他这样修为薄弱的人来说,也是伤的不轻,等他伸手接过陈素手中的药瓶,打开一看,里边只有一粒黑乎乎如豆粒大小的丹药,他便又抬起头看着陈素,自己拍了拍胸脯,似玩笑似的说道:“贤侄,我把这条命还你,咱们也算两不相欠。”

    陈素默默地一笑,而后对着宋老混点了点头,“从今以后,咱们的两人的恩怨一笔勾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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