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臣,作为陈胜首义队伍中仅存的元老级别的将领,在楚地,乃至诸侯国中,都有着极强的象征意义。
拥有吕臣,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延续了陈胜倡导的反抗强秦的血脉, 这在纷纷自立的诸侯中,自然无形中彰显出拥有者的领袖地位。
这也是为什么楚怀王发出“先入关中者王之”号召,而天下无不响应的原因之一。
所以,使用好吕臣,最大限度发挥其身份的作用,绝对是身为楚王的一种政治正确。
熊心深知这一点,而且也妥善利用。虽然吕臣手中的军队不多, 但他依然在授予其司徒职位的基础上,又加上一个军队统帅的身份。
另外,从忠于陈胜的一系列行为上,熊心对于吕臣的为人有了相应了解。吕臣对于事业的执着,也令楚怀王印象深刻。
在派出宋义、项羽北伐,命刘邦西征后,楚怀王令吕臣率本部军驻守彭城,作为禁卫部队,保护京畿的安全。
这意味着楚怀王对吕臣的信任,一如陈胜之于吕臣,他也自然希望吕臣继续实现着他的愚忠。
此刻,坐在楚王宫中,接到吕臣报来的下邑战败的消息,令楚怀王从刚刚得到彭越这支有生力量的兴奋高峰,瞬间跌入到失望的谷底。
在他眼里,一向能征惯战,机动灵活的游击专家彭越,以三万军驻守下邑,无论如何也能为他抵挡一阵子。
不曾想,从任命到覆灭, 竟仅仅不到三天的时间。
现在的秦军,简直太恐怖了,世上仿佛没有什么军队可以与之匹敌。
不过,转瞬一想,楚怀王熊心又觉得,这一结果是理所当然。这种感觉,好像不是从今天才有的。
两年来的经历,让熊心经常有这种体验。自己的命运,似乎是山谷间刮起的旋风,一会升上半天空,一会又跌入谷底。
原本默默无闻的一个牧羊人,突然被拥立为楚王,还没等他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坐在了楚王的位置上。
从一开始被项梁当做傀儡的懵懂,到慢慢身边聚集了吕臣、范增一类忠心耿耿的大臣,再后来,在他们的鼓动下, 熊心体内渐渐有了一种被称为野心的东西。
人一旦周围有了趋从者, 往往就会被部属们意识绑架。现在的楚怀王,已经有了更高更远的想法。
正值此时,项梁战死,楚怀王抓住时机,夺回了被项梁把持的军政大权。
本想励精图治,恢复楚国往日的荣光,但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一个秦王。
不仅一改二世的残暴,甚至一反常态搞起了“仁政”,随后又办起了军校,训练了什么“新军”。
秦军之所以变成现在这样恐怖,似乎是从秦王的“新军”加入到战场开始的。
先是巨鹿之战,四十几万诸侯联军,竟然不敌秦王的二十几万部队,本来寄希望于此彻底击溃秦军主力的一战,竟变成了诸侯联军被团灭。
从那时起,军事主动权就似乎完全掌握在了秦王手里。
巨鹿的战火刚一熄灭,秦军立即回师荥阳,堵住了楚怀王的另一支奇兵——刘邦的西进兵团。
如果,刘邦的步伐再大一点,如果,西进兵团能早一点冲进函谷关,那局面是否就会不一样了呢?
可世上没有如果。
残酷的现实是,不仅刘邦的十五万大军,被秦军一举击溃,而且,令人瞠目结舌的是,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赵、韩、魏、燕、齐五国相继为秦所灭。
更要命的是,楚怀王曾经依赖的两大战将,一个投降,一个西遁。
项羽的投降,楚怀王倒不觉得可惜。对于这个难伺候的主,即使不投降,在自己的手下,保不准哪天反水,甚至会惦记他楚王的项上人头。
可惜的是那个刘邦。原本是怀王一手提拔到高级干部序列,并使其成为西路军统帅的,以为他是个“忠厚长者”,命其扶义西行。
荥阳一败,刘邦退守南阳本来无可厚非。占据此地,可以抵挡秦军的东进,毕竟那里是秦楚交界,历史上也曾多次与秦在此争夺、战争。
但令楚怀王没想到的是,刘邦转过头来,弃掉了南阳,悄悄溜进了巴蜀的山中。
如此重要的、战略方向上的变动,完全超出了楚怀王原来的授权。刘邦不仅没得到楚怀王的允许,甚至都没向他汇报过。
而怀王也是后来,从吕臣的例行敌情汇报中,才得知相关情况的。
这让楚怀王呆呆地楞了半晌。
刘邦的这一举动,意味着与楚国的彻底脱离,变成了一支独立的军事力量;意味着楚怀王精心策划的北伐、西进战略,到头来落得一场空。
到如今,楚怀王只剩下残存的西楚这块地盘,身边也只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司徒吕臣。
楚怀王熊心当然知道,吕臣虽忠,但军事能力实在有限,手中区区五万的军队,要想挽狂澜于既倒,基本没有可能。
接到吕臣的警报后,楚怀王想了片刻,立即给吕臣下达了命令:“收缩全部兵力,集中到彭城,据城固守。”
吕臣接到命令,与他的本意正合。
无论是城池坚固程度,还是战略意义,彭城都是首屈一指的。
既然下邑的彭越这支犄角已经不存在,全军退守彭城,是当下的明智选择。
吕臣立即下令三军,放弃萧地城池,有序后撤。
好在此时的秦军正在下邑打扫战场、接管城池,没有立即向萧进攻。吕臣军的后撤,倒是有条不紊,井然有序。
不到一天的时间,萧地的五万楚军全部撤回彭城。
随即,吕臣下令,彭城外十里范围内坚壁清野,拆毁屋舍建筑,断绝交通,所有居民迁入城中。
又组织军民,深挖沟渠,紧固城池,摆出一副誓死守城的架势。
一时间,彭城内外,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李巴得知吕臣军退守彭城,却不急于进攻。
次日,李巴带领大军先进驻萧,又在那里连续三日犒赏三军,令锐士们饱食了后勤送来的猪羊后,才不慌不忙地将军队开到彭城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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