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巴最后几句话,一言点醒梦中人。
如果说前面的争执,项羽还顾忌颜面,甚至对李巴要动用督军权力阻止自己,多少有些火气的话;后面李巴的这一番推论,让项羽瞬间清醒过来。
项羽似乎有所醒悟,看着李巴道:“如此说, 周市真的是诈降?”
李巴见项羽态度缓和下来,心里稍定,肯定道:
“从目前的情况看,十有八九是诡计。”
“最简单的道理,周市如果有诚意,完全可以将军队开出城外, 那时我军再行入城,方为稳妥。”
“而现在他的条件是,军队在城中放下武器,显然诚意不足。”
项羽一拍案几,怒道:
“叵耐周市,竟敢在老虎头上捋须,真是找死。”
“传本帅命令,各军做好准备,明日攻城。”
李巴再次拦阻道:“上将军,莫急,莫急。”
项羽不解地看向李巴。
李巴道:“两军决胜,以谋始,以兵终。既然周市对我们用计,我们何不以计对之。”
项羽温言问道:“计将安出?”
李巴向项羽身前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既然周市要我们进城受降,我们可如此这般……”
项羽听着,紧锁的眉头逐渐舒展开,微微点头,最后面露喜色,一巴掌拍在李巴的肩膀上:
“我的卫尉大人,真有你的, 就这么办了。”
随即命人唤进使者,对其嘱咐了一番,使者再次进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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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临近午时,大梁的四城城楼上,纷纷飘起了白色的旗帜。
按照双方的约定,进城受降仪式开始了。
大梁城的四门,慢慢敞开。
从城外向城内望去,依稀可见整齐的街道。
街两旁,排列着一眼望不到头的,放下武器的士卒,以及偶尔穿行于街巷的闲人。
城门处,一员魏军将领,站立在自己的队伍前,空手而立,等待秦军入城。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一个典型的进城受降仪式,即将开始。
但城中的百姓,却从其中看出了一些不寻常的端倪。
比如, 城墙上,背对着城池,女墙后面伏了一排排的士卒,弩箭在手,滚木礌石堆在身后。
再比如,沿街的屋舍、店铺居民已经清空,里面代之以全副武装的魏武卒。
还有,街道两旁的屋脊后面,各伏着压低身体的无数弓弩手,一个个张弓引箭,像是丛林中等待兔子的猎人。
整个大梁城,展示给城外秦军的是,魏军在按照双方约定准备投降。
而城内实际的情况则是,埋伏停当,只等秦军送上门来。
原来,那日送走秦使后,周市转回身来,说了如下的话:
“各位将尉,我周市可能要让大家失望了。”
众将一番骚动,从周市的话里,大家听出了另一种意味。
周市接着说道:“诸位可曾记得,我们的魏王假为谁所杀?”
“我们的魏王咎,为救临济百姓免遭屠戮,宁肯自戕也绝不投降,又是谁逼迫?”
“西魏王豹,为复振魏国,宁肯战至一兵一卒也不将城池拱手想让,以至于现在还被囚于咸阳。”
“造成这一笔笔、一桩桩血债的罪魁,都是秦国。”
“他们杀我魏民,侵我魏土,夺魏的社稷,我周市一日不曾忘,也一日不敢忘。”
“现如今,秦军兵临城下,以十五万大军威逼投降,许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
“但他们搞错了一个事实。我周市生是大魏的人,死是大魏的鬼。漫说功名利禄,就是给我一个王,也不会改变这颗属魏的心。”
周市此一番话,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刚才,本相假意答应秦使投降,就是要利用秦军受降之机,出其不意,一举歼灭入城秦军,斩杀秦将项羽。”
“在此,本相特与众将士立誓:但有丹田气在,绝不投降,誓与大梁共存亡。”
帐下众将一起发誓:“但有丹田气在,绝不投降,誓与大梁共存亡。”
第二天,秦使入城与周市约定次日午时,举城投降相关事宜。
送走秦使,全城上下立即进入到紧张的伏击准备当中。
周市布置将四城明面的守卒全部撤下,埋伏于城墙下,又命魏军占据沿街屋舍街道,多备强弓硬弩、滚木礌石和引火之物,命城中百姓为军队运送器械物资。
又命城门处,做出准备投降的假象,麻痹秦军。
待一切准备就绪,临近午时,周市命四城城楼挂起白旗,城门处,各派数十名城门卫,在城门外迎接秦军。
午时一刻,首先是南城方向,一队秦军向城门处开过来。
只见,在百名铁骑护卫的簇拥下,当头一员大将银盔银甲,胯下一匹踢雪乌骓,身后一杆大纛迎风飘扬,旗上绣着磨盘大的篆字——项。
这一身装束,一面大纛,足以证明,来者应是秦军主帅,上将军项羽。
簇拥在其身侧的百名护卫,也是清一色的银盔银甲,阳光下灿如霜雪。
身后是全副武装,皂盔皂甲,森严整齐的铁甲军。
铁甲军分为两部分,前面三千为重装铁甲骑士,后面为三千全副铁甲的步卒锐士。
城上的瞭望哨,远远地看见,立即向城下魏将报告:
“秦军开过来了。”
“有多少?”
“五六千的样子。”
“旗上什么字?”
“一杆大纛,上绣一个‘项’字。”
南城楼下,不远处,骑在马上的周市,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终于上钩了,而且是条大鱼。”随即问身边的裨将,“其他各城情况怎样。”
“报告相国,东城外发现秦军,全副盔甲,有五六千的模样,旗上绣着陈字。”
周市笃定道:“这一定是秦将陈武。”
不一会儿,西城来报:
“报告相国,西城外出现秦军,全副盔甲,有五千余。旗上绣着蒙字。”
周市继续判断道:“西城方向来的,想必是秦将蒙原了。”
正在这时,北城来报:“报告相国,北城外出现两支秦军。”
“两支秦军,什么情况?”周市略有些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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