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聂见项羽犹豫,不失时机地劝道:
“自会稽以来,将军先后历经过陈胜、景驹、熊心三位楚王,也见识过齐、魏、韩之地的国君,有谁能与当今的秦王相比么?”
项羽摇了摇头,没做答。
盖聂又问:“自关外到关中,将军几乎走遍了各地, 以将军所见,哪里的人民生活最安稳,哪里的市井最富庶,哪里的君王受民众欢迎度最高?”
项羽想了片刻,答道:“自然是秦,可……”项羽明显想申辩,又觉得无所可辩,就止住了。
盖聂从另一个角度继续挑动项羽的心弦, “项将军对于楚之复国可谓劳苦功高,就是楚怀王也为项氏所立,可武安君之后,那熊心又是怎样对待将军的呢?”
项羽面色开始发红,额头上的青筋也隐隐暴露。
盖聂趁热打铁,“自古以来,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一旦被俘,不降者难免一死,有哪个胜者君主如秦王这般厚待将军的呢?”
项羽赧然。
盖聂又道:“当初,因为项家主掌军队的缘故,楚怀王在武安君之后,不得不让将军继续统军,但骨子里却根本不信任将军,所以才派了一个宋义做卿子冠军。”
“将军杀了宋义,自领其军,难道楚怀王心里就不嫉恨将军吗?”
“当此时, 将军身边的军队已损失殆尽,如果回去见楚怀王,他会再相信将军,会继续让将军带兵吗?”
项伯此时接话道:“别说带兵了,以楚怀王的心胸,如此狼狈之时,那还不成了他砧板上的肉,能不能保住命都是个问题。”
“籍儿,俗话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与其将脖子伸到那熊心的刀下,还不如就此投了秦王。”
“秦王虽年轻,但有一统天下的雄心大略,眼见大势所趋,我们不可逆势而行。”
“秦王待人真诚,刚刚授予我太中大夫一职,我本楚人,却给予宫廷近侍的高位,其豁然大度可见一斑。”
“以籍儿的能力,如果追随秦王,拜上将军封候位, 必将立下盖世功勋, 胜似给那昏暗的楚怀王助虐。”
“籍儿, 快下决心吧。”
看着盖聂殷切的眼神,面对项伯苦口婆心的劝说,回想起自叔父项梁战死后,经历的一幕幕,项羽心中百感交集。
尤其是巨鹿一战,从斩宋义,破釜沉舟大战秦军,到被俘、比武、释放,再到考察关中,项羽内心受到的触动是前所未有的。
沿途所见所闻,秦地的治理胜过楚地太多,一路上不断的感悟,其实在项羽的认识里,对于归降秦王,已经没有原来那么排斥了。
一想到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回楚地,那些跟随的战将,大都归顺了秦,不仅无法和楚怀王交差,就算自己想再拉起一支队伍来,也没了可能。
而自己除了打仗,还会干什么呢?
看来,是该做决定的时候了。
低头思虑良久,项羽抬起头来,对盖聂说道:
“项籍惭愧。请郎中令大人转告大王,感大王厚恩,项籍愿降!”
盖聂大喜,立即差人回宫禀告,随即,陪同项羽一起前往章台宫。
项羽肉袒,命左右将自己五花大绑,跟在郎中令后面,来见秦王谢罪。
秦王早已接报,等项羽到了丹墀下,命人尽去其缚,赐以衣服穿上。
项羽进入大殿,秦王降阶相迎,给予难得的殊遇。
项羽拜伏在地,叩首道:“降将项籍,不识大王美意,罪该万死。现诚心归顺,追随大王,永无二心。”
秦王嬴高上前,以手相搀,扶起项羽。
动用读心术,上下打量一番,见其内心忠诚度已达九成,大喜。
“巨鹿之时,寡人之所以给卿时间,实在是爱卿之才,今日可谓明智之举,卿得其所,寡人得一肱股矣。”
随即,赐项羽座,令宫中摆下酒席,郎中令盖聂和太中大夫项伯作陪,尽兴方休。
次日,秦王传下谕旨,拜项羽为上将军,封会稽候(关内侯,为二十等级之第十九级)。
随即,秦王赐予项羽府宅庭院,随从侍女仆从五十人,又加赐许多珠宝绸缎。
项羽上表谢恩。
又过了几日,项羽申请带兵出关讨伐诸侯,秦王召见项羽道:
“寡人知道上将军立功心切,盼望早日横槊跃马,驰骋疆场,但此事不急。”
“近日,上将军可与御史大人先去崤山军事学院,了解一下军队的管理体制和训练情况,也顺便挑选一些将尉闾官。”
“上将军原来的部下,寡人已经命太尉王贲从军中调回一部分,伺这一切准备停当,再行出征不迟。”
项羽有些吃惊:“大王将我的部下调回,仍归我节制?”
秦王颔首:“上将军一个人,怎么带兵打仗啊?毕竟曾经的部下,既熟悉又好带,指挥起来更方便。”
项羽:“可大王不担心吗?”
秦王洞悉到项羽的顾虑,问道:“担心什么?担心上将军造反吗?如果担心,寡人手底下这么多领兵的将军,那寡人每天还怎么睡得着觉啊?”
项羽顺势问道:“即使大王不担心,时间一长,身边的大臣们也会为大王着想,向大王进谏的。”
“哈哈哈哈……”秦王爽朗的笑声,在大殿回荡。
“上将军的顾虑虽然可以理解,但实在无此必要。”
“我大秦的将军们统军出征,不是为了打仗而打仗,也不是为了杀人而杀人。”
“他们心中都有荡平寰宇,一统天下的志向。是为了今后天下不再有战争,为了更多的地方,也像将军看到的关中一样,让父老过上安定太平的日子而战。”
“在这样的使命下,大秦子弟兵才会放下镐锄走向疆场。”
“我们的军队,不同与以往的诸侯军,他们不仅要绝对忠诚于寡人,更要忠于祖国,忠于共同的理想。”
“包括寡人的治军准则,比如降者不杀、优待俘虏、不许掳掠等军规,都是这支军队必须准守的。”
“这是一支军队得民心打胜仗的基础,上将军与尉缭大人多多交流,早日领会其中的要旨,方能更好地统领军队。”
项羽拜道:“臣谨遵大王圣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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