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高历数道:“一是沙丘政变,矫诏赐死扶苏,篡逆之罪;二是肆意残害大臣,杀害皇室宗族;三是为赵国内应,外勾诸侯,内乱大秦,企图自立。”
“啊……”
屋内的人,听赢高说出这三条罪来,无不张大嘴巴,画面似乎凝滞了一般。
在大家的意识里,这种“夷三族”的重罪,任何一宗,正常人连想一想的胆量都没有,尤其是第三宗,即使是经过大世面的王贲,略一细想,都感到心里不住地发冷。
原本以为,赵高只是一个心理变态,为了一己权力之私,操纵二世,祸国殃民;没想到,其阴谋竟如此之密,道行如此之深,妥妥地秦版无间道。
王贲想得到更多的信息,问道:
“公子所说,一定有所依据。”
赢高成竹在胸道:
“找到这三方面的证据,都不难,所以需要老将军及各位的帮助。”
众人的眼睛,登时闪亮,目不转睛地看着赢高。
仅仅几番对话下来,屋内的权力氛围,已经悄然转向以赢高为核心。
所以说,男人怀才就像女人怀孕一样,是藏不住的。尤其在紧要关头,敢于登高振臂一呼的,自然成为领袖,而不仅仅是血缘和传承。
赢高略一环顾,对大家说道:
“篡立的阴谋,实是赵高主谋,作为胡亥的老师,他太了解胡亥了。他以皇位诱惑胡亥,把他做为工具,又以生死和利益逼迫李斯,共同所为,具体的内容和过程,只有他们三人清楚。”
“眼下,胡亥被赵高控制,而且对其言听计从,又是既得利益者,指望从他俩身上突破,没有任何可能。”
王贲瞬间心里明亮,说道:
“公子是说,李斯?”
赢高知道王贲已经洞然,继续说道:
“对,就是李斯。”
“眼下,赵高为了独揽大权,达到惑乱朝廷,篡权自立的目的,在矫诏后,已经将昔日的盟友李斯,视为拦路虎和绊脚石,所以,才想尽一切办法,将他构陷入狱。”
“李斯这个人,当丞相还称职,但玩阴谋、耍诡计,远不是赵高的对手,所以,他才会入了赵高的圈套,被其玩弄于掌股。”
“现在,秦狱中的李斯,已经明白自己上了赵高的当,不甘成为他的帮凶和工具,但李斯没有机会向二世申诉,包括他后悔参与沙丘政变,这一不可告人的勾当,都无法与外人道。”
王贲接话道:“听说,李斯在秦狱中,受尽酷刑,屈打成招。他急于申辩,给二世上了几回书,都被赵高派去的人截下了,一个字都没到二世手里。”
“而且,每次李斯遇到代表二世来提审的人,就急于翻供,结果,换来更猛烈的毒打。事后他被告知,那些都是赵高派来冒充的。”
“听说,后来当二世真的派人去狱中了解情况的时候,李斯以为还是赵高派来诱骗他的,就不再更改口供了。”
“结果,二世听到回来的人汇报后,以为李斯真的谋反,为此还感激赵高,替他发现了巨奸呢。”
赢高闪过一丝微笑道:
“所以,李斯这个人,虽然辅佐父皇成就了统一大业,但骨头确实太软了。”
王威终于忍不住了,插了一句:
“就是,宁肯一死,也不该屈服,那样仅凭赵高也无能为也。”
王元也赞同道:“是啊,为国死,可矣。”
赢高心里对二人的态度感到欣慰,但表面上不动声色,继续说道:
“所以,李斯这枚残棋,可以拿来一用。”
大家齐声道:“怎么用?”
赢高略一停顿,轻轻吐出一句:
“劫法场。”
“什么?”
虽然对赢高充满了期待,但当他说出“劫法场”三个字的时候,众人的脖子后面,分明都感觉到了凛凛的凉意。
也难怪大家紧张。
单说这秦狱,作为帝国最大最重要的监狱,高墙厚垒,警戒森严,加上李斯属于朝廷的重犯,关押的位置和安全程度,绝对和他的重要性相匹配。
要想在秦狱方面做文章,以在场所有人的能力,几乎毫无可能。
同时,大家都知道,二世判处李斯的是“俱五刑,夷三族”的重刑,是有秦以来,第一个亲自品尝自己所倡导酷刑的国相,在行刑当天,一定是禁卫军出动,举城空巷的。
没有军队,没有足够多的帮手,要想在数万禁卫军眼皮子底下,将朝廷重犯救出来,简直难比登天。
心里疑惑,但王贲没有像王威那样不由自主地大声。
通过一番交谈和观察,他感觉到,眼前的赢高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改以前无忧无虑的秦公子形象,变得既沉稳又睿智,一如他曾经在始皇身上见到的那种“每临大事有静气”的风范。
他料到,赢高心中早有计划。
王贲示意王威等人,先莫作声,继续听赢高讲。
赢高不紧不慢,继续讲道:
“劫了法场,李斯活下来,一指证,赵高的前两条罪就可以昭彰了。”
王威接口说道:“这就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
王贲白了王威一眼,暗道:
“这孩子,还是改不了心直口快的毛病。”
但以王贲的沉稳,给王威的训斥,一定是在人后,这也是王氏一贯的家教。
赢高嘴角上扬了一下,旋即拢住,说道:
“要想劫法场,就要满足两个条件。”
“其一,拿到赵高的第三条罪证,证明他是赵国的卧底?”
王威好奇:“啥是卧底?”
这也是所有在场人心中的疑问。
赢高不禁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后代语言汗颜,紧跟了一句:
“就是细作的意思。”
众人也不“哦”同了,继续听赢高分析。
赢高努力将后世对赵高的研究,尽量从可理解的层面展开来。
“据我所掌握的情况看,赵高的父亲是赵国流落在秦国的质子,与赵悼襄王同为一个父王,与被我大秦所灭的赵王迁,是一个大父。”
“就像当年父皇在赵国为质子一样,赵高的父亲一直生活在咸阳,后来在秦国隐宫中,认识了赵高的母亲,才生下了赵高兄弟俩。”
“长大后的赵高利用他的精明,加上刻苦好学,考入宫廷担任尚书卒吏,偶然机会,他的书法被父皇赏识,才脱颖而出,被任命为中车府令。”
“在此期间,正值我大秦开始征服六国,与军力强劲的赵国多次激战,尤其是长平之战,白起老将军坑杀了四十万赵军,使赵国一蹶不振,从此失去了和我大秦相抗衡的能力。”
说到这儿,赢高感觉到一旁的飞燕身体一震,眼睛里有异样神采飞出。
赢高暗暗留意,顾不上去考究,而是继续说道:
“赵王迁见在正面战场上,无法与我大秦抗衡,就打起了秘密战线的主意。”
“赵国派出很多细作,潜入咸阳,打探和侦知朝廷的消息,为国内通风报信、搞破坏。据我所知,即使在赵国被灭后,他们还在咸阳宫外的兰池,组织了一次对父皇的暗杀,就是明证。”
“这些,当然都逃不出我大秦谍报组织的耳目,尤其是在对赵相郭开的策反上,我大秦的秘密组织‘黑冰台’,可谓是立下赫赫战功。”
“而据‘黑冰台’在赵国内线的可靠情报,在我大秦内部,就有类似郭开级别的卧底。经过一番排查后,所有疑点和矛头,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人,那就是赵高。”
“当时负责侦办此案的,是父皇最宠信的上卿蒙毅,父皇将‘黑冰台’掌握的内线线索,交给蒙毅,令其查办。”
“最终调查的结果,赵高通敌之罪成立,蒙毅将赵高依《秦律》判处了腰斩之刑。”
王威又憋不住了,“当初就该杀了他。”
赢高嘴角一动,继续说道:
“赵高向父皇痛心疾首哭诉,说是受到了赵国的胁迫,请求父皇原谅;父皇顾念赵高平时做事认真,又很会讨父皇欢心,就赦免并恢复他的官职。”
“这也是为什么二世上位后,赵高急于诛杀蒙恬、蒙毅兄弟最主要的原因。”
王元终于也忍不住了,问道:“请教公子,那始皇帝为什么赦免赵高?赵高的这些罪行,还有谁知道?怎么才能拿到这些证据呢?”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