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月圆之夜。

    明月光华照耀在焦红的泥土上。

    一行人正在泥土上行走。

    人数有一百多人,为首的两人一个是青衣短须的严肃男子,一个则是锦衣虬髯的威严大汉。

    只不过,跟着前者的不过四十余人,其他的都跟着威严大汉。

    再往前,则是个正佝偻着背在行走的渔夫。

    渔夫正哭丧着脸,在前领路。

    不过这也怪不了谁。

    数月之前,他误入一处秘境,得了宝物,出来后便小心的买卖。

    然后,一个多月前他又一次入了那秘境,再得了宝物。

    连续两次的得宝让他有些得意忘形,到处显摆,这才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然后被丁驯鹿抓了来带路。

    路道漫长,周边空气越发灼热。

    众人大多是五境高手,又常年在一阶灵气之地,所以也都是能忍受这样的热空气的。

    渔夫却已在擦汗不已了。

    樊粹不耐烦地道:“老东西,还有多久到?”

    渔夫唯唯诺诺道:“大爷...快了快了。”

    樊粹喊道:“给我小心点,可别找错地方!”

    “是...是是...”渔夫忙应承不已。

    樊粹又跑来,对着樊须敬点头哈腰,讨好道:“义父,那老东西说快到了。”

    樊须敬哈哈笑道:“少不了你的好处。”

    “多谢义父。”

    樊粹说罢又凑近了,笑嘻嘻道,“还要告诉义父一件大喜事。”

    “哦?什么事?”樊须敬似有猜测,  眸子里露出些淫邪的光芒。

    樊粹附耳,小声道,  “儿子都打听清楚了,  那赵怀岳竟然还有个姐姐,  生的是仙女一般,尤其是那一双长腿,  盘起来怕是能夹掉人的魂。”

    “竟有此事?”樊须敬双眼光芒大放,“那姓赵的身边竟有两个大美人?”

    樊粹道:“千真万确啊,义父...他们都是外来者,  即便出了事,冰火国也不会管。”

    樊须敬眼珠子骨碌碌滚了滚,“若真如你所言,  义父定会赏赐你,到时候也送个给你玩便是了。”

    樊粹道:“儿子不敢。”

    樊须敬道:“你如此孝顺,应得的。”

    ...

    这一支队伍在前行,  却丝毫不知道后面还有一道鬼魅般的黑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黑影仿与黑夜融为一体,  又仿是被黑夜赋予了格外强大的力量,  而显出几分诡异和可怕...

    而那远处“父子俩”的对话,竟也隐约落入了黑影的耳中。

    不过黑影似乎没有任何感情波动,  依然是不缓不急地跟着。

    忽地,黑影停了下来。

    只因为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

    渔夫在四处绕着圈子,  似乎在分辨什么,  忽地...他往海边跑去。

    这里的海水都是热的,  其上倒映着一座死火山的影子。

    渔夫扑过去喊道:“就在这儿,就在这儿!”

    樊须敬,丁驯鹿急忙掠去,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冲到沙滩。

    可四处看看,  却根本没看到什么秘境入口。

    樊粹冲上前道:“老东西,在哪儿呢?”

    “就在这儿,  在这影子里!”渔夫指着海面上死火山的影子。

    今晚月色正浓,  所以投落在海水中的影子也格外清晰。

    众人看着那海水中倒影的山影,  有些惊疑不定。

    丁驯鹿这边,丁剑心走上前,  问:“老伯,  这明明是倒影,怎么会是入口呢?”

    可樊粹却没这好脾气,  上去猛地推了下渔夫,  道:“老东西,你先进去再出来!”

    丁剑心早就看着樊粹不爽了,  此时看他如此凶残地对这渔夫,便要动怒,不过...想到双桂叔说的“大局为重”,还有驯鹿先生说的“先合作”,便是强行忍了下来,他死死攥着拳头,脸色上满是怒火。

    樊粹余光瞥了他一下,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继而再狠推了下渔夫,道:“快点!”

    渔夫无奈,小心翼翼地跪下,然后趴着,探手往那山影点了点。

    这一点,山影却没有散开。

    旋即,渔夫整个人那未散的山影爬了过去,没一会儿就不见了。

    众人眼中都显出兴奋之色,这等地方...里面肯定有仙家遗迹啊,这是真的机缘所在了。

    约莫数分钟后,影子忽地变得幽深,内里探出一个人头...

    众人急忙拔剑,但看清后,才发现是渔夫。

    渔夫此时满头大汗,爬出后,便喘着粗气道:“各位爷,秘...秘境就在这里面。里面不大,但有个血红色的怪物在睡觉...不过,它不会醒的。”

    樊须敬和丁驯鹿对视一眼,然后各自留下几人在外接应,  便带着其他人顺着那山影进入了秘境。

    海水在月光下随风起潮,  如金龙狂舞。

    白山躲在一处礁石后,静静观察着远处。

    渔夫微微低着头,  看似在喘气,  但双瞳里却忽地显出戏谑的冷芒。

    ...

    ...

    樊须敬,丁驯鹿,还有一众来自一阶灵气之地的人震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是一具散发着热量的巨大的人形骸骨。

    但骸骨的肉却都已经腐烂而消失了,只剩下一具百余丈的骸骨侧卧在这土地上。

    而整个秘境也只有百余丈长,看起来就像是个裹在骸骨外面的泡泡。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人?”丁剑心忍不住感慨一声,而这问话的功夫,他便吞进了一口热空气。

    这空气里有着陈腐和灼热的味道。

    丁剑心只觉有些窒息,像是中毒了。

    他急忙从怀里掏出一个提前准备好的瓷瓶,抓出一枚解毒药丢入口中,继而运气消化,再不敢出声。

    不过,他的问话问出了此时所有人的心声。

    可没人知道答案。

    这里的一切太古老了。

    古老到不知是什么时候的骸骨。

    他们原本以为一阶灵气之地就够神奇了,此时见到这般远超想象的超巨型骸骨,才真正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神秘,和历史的深邃。

    丁驯鹿和樊须敬两人快速扫着内里的情景。

    骸骨深处有一尊看不清形象的诡异雕像,雕像底下趴了个血红色的怪物。

    怪物的血肉都已经干瘪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可即便活着,却应该也是远远比不上全盛时候的力量了,可谓是连强弩之末都不如。

    在骸骨空荡荡的下方,则有些奇异的宝物。

    虽然认不得是什么,但丁樊两人打定主意是先取了再说。

    两人悄无声息地掠动着。

    首先,取了另一颗红色的珠子,这珠子和之前渔夫取了带回去的一模一样,正是“辟火珠”。

    其次,又取到了数十颗指甲大小、晶莹剔透的方玉。

    再次,地上还有一些深红色的沙子。

    丁驯鹿只是抓着剑柄,用剑鞘底部在那沙子上稍稍触了下。

    哧哧...

    哧哧哧...

    好像是剑放入了超高腐蚀性的溶液里,剑鞘顶端瞬间融化。

    丁驯鹿急忙收剑,拔剑一看...

    迟了。

    这有着顶级锻纹的精钢剑尖已经被一股腐蚀的力量啃的坑坑洼洼。

    “好可怕的腐蚀沙...”

    丁驯鹿感慨一声,“这是什么?”

    樊须敬虽然好色喜淫,但还是有些见识的,此时两人共处秘境,正是该信息共享的时候。

    他扫视了一下周围,道:“驯鹿先生,你有没有发现这里所有的宝物,其实都是这具尸体残留下来的。”

    丁驯鹿奇道:“何以如此说?”

    樊须敬从怀里抓出之前的一枚辟火珠,又指着刚刚得到的另一枚道:“这两个珠子,是这具尸体的眼睛。”

    旋即又指了指两人刚刚分了的方玉道:“这些方玉我数过,一共四十颗,若我没猜错,应该是这具尸体的牙齿。”

    丁驯鹿双瞳紧缩。

    传说当人的身体达到真正的极限,便会生出四十颗牙,前朝被灭的佛门的那位神僧便是四十颗牙。

    至于为什么这尸体这么大,这眼珠和牙齿却这么小,他心底也有了猜测。

    应该是维系着这眼珠和牙齿的力量还在,躯体的力量在散去...所以才会如此。

    樊须敬又指着面前的高腐蚀性红沙道:“这片深红的沙子应该是这具尸体的血液。”

    丁驯鹿道:“换句话说,其实这秘境里并没有什么宝物,有的只是一具尸体留下来的宝藏...等等...”

    他忽地看向红沙的中心。

    那里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有一张浮着古朴繁复花纹的面具。

    这面具根本不畏惧红沙的腐蚀,对应的尸体位置像是胸腹,但是是五脏六腑里的哪个却又不知道了。

    丁驯鹿忽地心跳加速,他不是没听过仙家宝物的故事。

    这面具,莫非就是大机缘所在?

    樊须敬也看到了。

    两人对视一眼。

    樊须敬忽道:“先取到再说。”

    丁驯鹿赞同地点点头,但旋即露出凝重之色道:“这面具怎么取?血沙间距最短处也有二十余丈,我们根本无法一下子飞出这么远。”

    樊须敬也露出思索之色。

    两人沉默下来,而随之而来的其余高手,则是守着周围,警惕而好奇地看着四周。

    忽地,丁驯鹿道:“我们让人退出秘境,去搬几块巨石进来,然后纷纷投掷往血沙之地。

    这血沙固然腐蚀性很强,但却也未必会一瞬间把那么大的巨石给融掉。

    而我们只需借助巨石的踏板,飞快地掠过,把面具取来便是了。”

    樊须敬鼓掌道:“驯鹿先生这办法不错,就这么办。”

    “樊粹,你令人出去搬巨石。”

    “双桂,你去。”

    两人纷纷吩咐下去。

    在这时间里,樊须敬忽地又道:“驯鹿先生,这红沙火毒...总让我想起一个人。”

    丁驯鹿:“灵气之地入口的大石墩子也是被这般的腐蚀之毒给抹去的。”

    樊须敬道:“你说...那姓赵的会不会提前来过,然后取走了不少宝物?”

    丁驯鹿皱眉想了想,却觉得越想越有可能,“樊兄如何看?”

    樊须敬道:“等这次回程后,我们去把姓赵的抓来问问便是了。”

    “好!”丁驯鹿表示赞同。

    没一会儿功夫。

    五块巨石就被搬了进来。

    几名五境高手托举巨石,往远处丢去。

    虽然小心了,却免不了惊动四周。

    轰!轰!轰!

    巨石被投掷入血红的沙子中,很快发出“哧哧哧”的声音,开始陷没。

    丁驯鹿和樊须敬对看一眼,很显然,现在谁出手谁就能得到面具,而得到之后会不会交出来就难说了。

    樊须敬忽地笑道:“驯鹿先生请,你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

    丁驯鹿也不多言,他在此处本就是为此机缘。

    顿时,他飞身而起,蜻蜓点水般在几个逐渐陷下的巨石上点过,来到血沙中间时,如持大枪般将长剑猛地一刺,挑起那有着古朴繁复花纹的面具。

    腐蚀的剑尖穿过面具的眼眶之处。

    刷~~

    转瞬,丁驯鹿便落地了。

    而就在他落地的时候,竟看到地面忽地抖动了下。

    同时,远处传来一阵咆哮声。

    一道旋风般的魔影从远扑来,众人还未看清楚,就有两人燃烧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挥手怪叫着。

    众人急忙拔出兵器,四顾张望,这功夫里,又有一人尖叫着,扑倒在地。

    樊须敬反应算是快的,可他左右四顾,竟然也看不清那魔影是什么东西,只能见到一道红光般的东西在周围闪来闪去。

    那红光每到一处,则必定有人燃烧起来,根本无法阻挡。

    樊须敬蓦然回头,发现这尸体秘境尽头的红色怪物消失了。

    “刚刚的投石惊动了这怪物!”

    “这怪物还是活的!”

    “那该活了多少年了?!”

    三个念头同时冲入他脑海。

    樊须敬运起身法,电射向出口处。

    丁驯鹿则挑着面具,也飞掠向出口。

    樊粹虽恶,但招子亮的很,从“投石铺路”的时候,他就默默地站到了出口,此时一看有动静,便直接钻了出去。

    因火山焦土而温暖的海水静静倒映着清晰的山影。

    而山影里,人影一个接一个的爬出,继而纷纷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刚刚那是什么?”

    “应该是古代的魔兽吧?”

    “太可怕了...世上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数分钟后,山影里不再爬出人影。

    据最后一个爬出来的人说,那血红的怪物已经杀疯了,不论抵不抵抗,都是被一爪子或是一口给干掉。

    去时合计一百人,而此时出来却只剩二十六人,连同原本守在外面接应的,只有四十人。

    这七十四个五境武者就这么轻飘飘地死在里面了。

    丁驯鹿都不敢置信,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么一下子就死了这么多人。

    他回头扫扫自己身边的人,发现自己身后就只有十三人了。

    “剑心,双桂呢?”

    长脸少年双眼发红,“双桂叔...他...他被那怪物...”

    丁驯鹿一摆手,示意他不用再说了。

    他把剑上挑着的面具放下,道:“樊兄,你来看看这面具是什么。”

    但樊须敬却没动,这个看似豪爽的虬髯男子,眼珠子忽地骨碌碌转了转,哈哈大笑着往丁驯鹿走去。

    丁驯鹿面色肃然,似正在专心地看着那面具。

    待到樊须敬走近了,丁驯鹿藏在袖中的双指忽地并起,一股气芒覆盖其上。

    其他人还没有意识到这暗藏的剑拔弩张,依然在聊着刚刚的劫后余生。

    而樊须敬和丁驯鹿却是越来越近。

    面具只有一张,想要的人却有两个。

    丁驯鹿感受到樊须敬的走近,便出声道:“樊兄,你看这面具好古怪,我是不想要了,不如和你换些其他资源。”

    说完这句话,他身形一旋,好似灵猿翻身,并起的指剑随着翻身往樊须敬方向猛刺而出。

    这一刺,又阴又毒。

    但樊须敬好像也早有准备,骤地加快速度,如离弦的箭般,掠向丁驯鹿。

    两人实力本就相仿,又都是偷袭,这一下便是厮杀在了一起。

    这突然的打斗,让双方所属的部下也都愣住了。

    樊粹反应较快,大喊一声:“我们人多,杀了他们!之后宝物,人人有份!”

    说着,他率先出剑,将身侧的一名丁驯鹿旁的人直接刺杀。

    双方的火拼顿时开始了。

    渔夫瑟瑟缩缩地往后躲,后退了两步,就如逃命般地跑了起来,才跑了几步,却又踉跄着摔倒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着,虽然叫着,但一双眼睛里却藏着冷色,在远远观察着不远处的厮杀情况。

    忽地,他心有所感,默然看向不远处的礁石。

    但礁石处空空荡荡,唯有风声,和被风卷起的一点沙尘。

    渔夫又收回了视线。

    白山身形往里缩了缩,彻底融入黑暗。

    沙尘是他刻意激起的,为的就是看看那渔夫能不能察觉。

    如今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后,白山是看明白了。

    这就是一波复合局。

    对樊须敬和丁驯鹿而言,这是“争抢宝物局”,可其实两人并不知道他们在“螳螂捕蝉局”里。

    他们得到的消息十有八九都是这个渔夫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他们去把宝物取出来。

    他想了想,还是再等等看好了。

    没多久...

    樊须敬和丁驯鹿两边的人便已经杀的两败俱伤了。

    仅剩的四十人也去了一半,丁剑心实力稍弱,在厮杀中也被人砍去了一只胳膊,此时正满脸血污、大叫着飞快逃命。

    白山看有个剑客在追他,想着好歹是邻居,便轻轻抓起一块小石子,往远轻轻射去。

    他的暗器之道本就是宗师层次,再加上精纯可怕的真气,小石子顿时轻巧地砸在了那追击剑客的足踝之间,力度刚好。

    剑客扑倒在地,却也只觉得自己好似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而未多想。

    可就在这功夫里,丁剑心已经钻入远处的焦土地带了。

    今晚所经历的一切,还有此时的左臂上传来的剧痛,快要让这少年发疯了。

    没多久...

    那剩下的一半之人,虽未曾全死,却也是各自负伤倒在地上,再无法动弹。

    丁驯鹿和樊须敬两人也是底牌迭出,斗的两败俱伤,此时也都是各自挂彩,纷纷退开,警惕地对视着。

    “没想到驯鹿先生竟然藏得这么深。”

    “淫贼,这么久了,你居然还未被酒色掏空身子。”

    “嘿...还有那么多美人没尝尽,我怎么会被掏空?”

    “真不愧是盗兄洗髓丹,再辱杀嫂子的逃犯...”

    “哦?你早知我身份?嘿嘿,有趣,那你应该知道我最擅长的是身法和用毒,今日无论如何,我已立于不败之......”

    话音还未落下,便戛然而止。

    樊须敬在短距离里拉出夸张的残影。

    这移动把丁驯鹿吓了一跳。

    可旋即,丁驯鹿又面露古怪之色,因为樊须敬并不是向他扑来,而是往旁边冲去。

    紧接着,更古怪的事发生了。

    樊须敬不仅往旁边冲去,还冲个了跟头,这个跟头让这位藏身在一阶灵气之地的凶恶逃犯直接扑倒在海边沙地上,连滚几圈,这才鼻青眼肿地半撑起身子,面露惊恐地左顾右看。

    丁驯鹿问:“樊须敬,你装神弄鬼做什么?!”

    话音才落,他只感眉心处骤地疼痛起来,一点不知哪儿来的黑芒破空而至。

    丁驯鹿这一刻全身鸡皮疙瘩都涌了起来,生死关头的大恐怖让他爆发出难以想象的速度。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左肩骤地一疼。

    这一疼还好,但他突兀地感到自己身上的真气在迅速瓦解...

    爆发的速度失去了真气的支撑,丁驯鹿也如刚刚的樊须敬一般,整个人扑倒在地,他大惊失色地调动真气,却发现真气再也无法聚集起来。

    他满脸惊恐,看向另一边的樊须敬。

    两人大眼瞪小眼,都惊恐地四下张望和寻找。

    但已经不用他们找了。

    渔夫自己走了出来,手指之间夹着一枚针尖泛绿的黑针。

    白山瞳孔紧缩。

    这针,他在盘山上见过,如今袋子里还存着。

    可没想到即便来到了海外异国,还能见到。

    这到底是是什么样的势力?

    自己又不想招惹他们,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到?

    沙滩上...

    丁驯鹿大喊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樊须敬则是直接求饶道:“我愿臣服...愿臣服...”

    那渔夫一扫之前的狼狈,之前佝偻的背此时挺直了,之前哭丧的脸带着戏谑之色。

    他一步踏出,来到了沙地上,抬手欲要捡向那古朴繁复的面具。

    忽地,一道已经难以用言语去描述的力量和速度,从他身后掠来,宛如星辰炸开而粉碎,空气里发出一种鸣笛声般的尖锐,好像是雷神夯砸着电锤,又把这轰隆隆的响声粗暴地塞入了一根空心钢管中。

    嘭!!!

    渔夫还没反应过来,头颅就整个儿碎了,就好像脑袋顶着炮管子,在炮弹上膛后一声轰鸣里,直接入瓜瓤炸裂,红的白的往周边激射去。

    那“炮弹”落在沙地上,没有余力泄出,显出一把普普通通的飞刀样式。

    紧接着...

    咔,咔,咔咔咔...

    飞刀像被撕碎的纸,粉碎了,化作诸多的碎片。

    显然,这这飞刀无法承受这一掷之力。

    这一切发展的峰回路转,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樊须敬和丁驯鹿两人都呆住了,心脏好像被丢到了冰窟窿里,血液都冻僵了,遍体生寒。

    他俩根本没想到,这不仅有螳螂,还有黄雀...

    而且...

    这是什么恐怖的力量?

    若说那作为“螳螂”的渔夫已经让他们惊骇不已...

    这还未露面的“黄雀”就简直超过他们想象了。

    他们看着刚刚才登场的渔夫,

    又看着渔夫根本未曾来得及反应的无头尸体。

    喉结滚动,面露恐惧,一切的信心和抵抗之心尽皆粉碎。

    而这时...

    黄雀出现了。

    一个裹着灰色斗篷、戴着木面具的身影幽幽飘了出来。

    可即便看不到模样,樊须敬、丁驯鹿也能感到一股好似狼烟般的煞气滚滚而起,空气里弥漫着古荒原始魔兽横行之时的残暴。

    两人全身抖个不停,想说话。

    白山没准备听他们说。

    一个字都没准备听。

    白妙婵是他的逆鳞。

    宋幽宁是他这一世的任务目标。

    无论谁,只要敢打她们中任意一人的主意,他就必定杀之了。

    现在,那樊须敬和樊粹竟然两个都动了。

    白山身形一闪,出现在樊须敬身后,抬手摸着这虬髯壮汉的头顶,轻轻一抹。

    哧哧哧...

    剧烈火毒被真气鼓荡,如风卷嚣炎,所到之处,一切皆被腐蚀。

    “啊!!!!”

    樊须敬如打摆子般地抽动起来,头颅直接被腐蚀殆尽。

    另一边,樊粹见此情形,瞳孔圆睁,眦目欲裂,密布的血丝里每一根都是不敢置信和恐惧,他忽地认出了来人,颤声喊道:“赵...”

    一字方落,白山就出现在了他面前。

    无边的剧痛奔袭而来。

    樊粹的头直接被腐蚀没了。

    空气忽地安静了下来。

    丁驯鹿抬头对向那面具后的双瞳。

    白山用嘶哑的声音道:“你该怪他。”

    丁驯鹿明白,这个“他”指的是樊粹,若樊粹不说那个“赵”字,说不定他还能活,可既然说了...那他肯定是活不了了。

    但他不甘心。

    他想活。

    生死之间,丁驯鹿反应速度极快,直接往山影里扑去。

    留在外面必死,逃入秘境,保不准那怪物又去睡觉了,那还能逃的一命。

    可他速度太慢了。

    白山从虚空里夹出一把飞刀,射出,贯穿眉心。

    丁驯鹿扑倒在地,死不瞑目。

    而这时候,其余人也终于警醒过来,不过他们本就已经精疲力尽,再加上来人残暴无比,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下。

    顿如鸟兽般四散而逃,有的往远处赤红的焦土奔去,有的则是往山影里扑去。

    白山面色木然,若说之前杀的盗寇还能用“斩杀恶人”搪塞过去,那现在这些人...就已经说不清了。

    “一,二,三...”

    “四,五,六...”

    他忽地数起了数字。

    每数一个,便死一人。

    “七,八,九...”

    他随意拾起地上沙砾里的石子,往远掷去。

    每掷一次,便是一个人被爆头。

    “十一,十二,十三...”

    ...

    “十八,十九...”

    “二十...好,最后一个了。”

    顿时间,沙滩上安静了下来。

    白山手上却还抓着一片薄薄的石头片。

    他看着远处的海面,忽地将石头片甩了出去。

    石头片在月夜的浪涛里,宛如飞鱼般上下起伏,雀跃着连飞十多下。

    这游戏叫打水漂,他在桃花县时常和妙妙姐一起玩,玩的很开心。

    丢完石子。

    他迅速地摸尸。

    成果是:

    一张浮着古朴繁复花纹的面具;

    四十颗指甲大小的玉石;

    两颗辟火珠;

    一个五十六孔的金属蜂巢;

    三十六把品次完好的普通锻纹长剑,十把品次完好的普通缎纹长刀;

    二十三瓶作用未知,但很可能是普通作用的丹药;

    三个可藏于袖中的筒匣类暗器机关;

    七瓶作用未知的毒药;

    一瓶疑似烈性春药的白色粉末。

    至于金钱功法什么的是没有的,毕竟谁在今天这场合还带这些?

    迅速摸尸完,白山把这些尸体一一拖着丢到山影里,算是毁尸灭迹。

    显然,这山影就是“炎陀秘境”的入口,每到月圆之夜就会开启,而其中有着镇守的怪物。

    至于这怪物是什么,白山也不知道。

    不过,白山也从两个已死剑客的伤口上能看出了些怪物的攻击方式。

    这方式...赫然也是火毒。

    不过,他没打算再进入炎陀之尸的秘境。

    人家都已经把宝贝拿出来了,他再进去冒险做什么?

    有病吗?

    眼见着涨潮在即,沙滩上的血迹也都会被冲刷而去。

    而这些人都死于火毒,即便有人再入了秘境,也只会怀疑是那秘境里的怪物所为。

    一切,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白山长舒了口气,放空身心,不去思考脑子里的善恶观。

    他弯下腰,在正在涨起的潮水里洗了洗手上的血迹,然后起身裹了裹斗篷,转身离去,待到走远,又隐秘地折返,寻了一处静待了一炷香时间,发现沙滩上再没人去,也没什么从山影里出来,这才离开。

    离开后,他突然像是有强迫症似地又绕回去,重新埋伏了一次。

    见还是没人,他这才真正离开。

    回到屋里,宋小娘子已经睡了。

    他沐浴更衣,上了床,平静地看着床顶,脑海里的善恶观又跳了出来。

    他做了任何一个反派都会做的事————斩草要除根,不让春风吹又生。

    可是,他杀的人里面就全部都是该死的人吗?

    是不是有人根本就是去混个机缘,是不是有人家里还有在等他回去的家人?

    宋小娘子似是因为他的上床,而有些惊醒,嘀咕了声:“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白山问:“宁宁,我可怕吗?”

    宋小娘子愣了下,侧头看了眼身边的相公。

    少年秀气,安静,眼神里有些孤独,而经过这段时间画画的熏陶,多了些不同的气质...

    可这些怎么都无法和“可怕”联系在一起。

    宋小娘子正睡得迷迷糊糊,她嘀咕一声道:“不早了,快睡吧。”

    说着,她扯了扯被子,翻向另一边继续睡了。

    白山坐在黑暗里,忽地从芥子口袋里抓出那张古朴繁复花纹的面具,托在五指之间,缓缓向脸部按去。

    按到一半,他又猛地收回,放回了芥子口袋里。

    “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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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  :之所以这么大章,是为了把这个剧情完整地写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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