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彧供认不讳。郭桓和六合会，竟建立起一整套县——府——布政使司——六部的四级贪污分赃机制。天下文官皆牵扯其中。最令常歌吃惊的是，锦衣卫号称天上的事知道一半儿，地上的事全知道。在三四年的时间里竟对这套贪污分赃机制毫无察觉。
这或许是这套机制最厉害的地方。天下文官皆能坐收渔利。则天下官员则人人守口如瓶。
李彧供认完一切。祈求常歌：“常镇抚使，但凡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了你。请你一定保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常歌道：“你能如实供认，自然可以罪减一等。不过能不能留你一条命，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常歌出得诏狱，抬头看了一看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他心知肚明，郭桓和六合会之事将掀起大案——不亚于空印案、胡惟庸案的惊天大案！空印案杀了天下整整一茬儿官员。胡惟庸案又杀了一茬。郭桓案将再杀一茬！他猛然想起自己刚认的表亲黄桂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都说土匪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其实大明的官员才是真正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呢！
常歌让李彧写了一份供状，在供状上画了押。常歌没有立即去乾清宫向洪武帝禀报案情。转而来到了户部大堂。
郭桓见常歌来了，没好气的说：“怎么，常镇抚使闲来无事，又跑到我们户部捕风捉影了么？”
常歌道：“郭部堂，我想跟你单独聊几句。”
郭桓屏退左右：“常镇抚使，你要跟我聊什么？”
常歌一声长叹：“唉！郭部堂，你好手段啊！竟然利用六合会，将天下公产视为私产。将朝廷的赋税视作官员们的俸禄。李彧已经将六合会所做之事如实供出。本以为镇江官粮、官银消失已经够离奇的了。更为离奇的是天下处处是镇江！文官人人皆贪官！”
说完常歌将李彧的供状递给了郭桓。
郭桓看后大笑：“常镇抚使，你就不怕我狗急跳墙，撕毁这份重要的供状么？”
常歌道：“我不怕。撕了一份供状，李彧会再写一份。你我心知肚明，黑幕一旦揭开了一道口子，就谁也捂不住。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郭桓将供状叠起，双手奉还给常歌，又将自己的官帽摘下，放在了桌上。
郭桓仰天长叹：“我勉强维持大明朝廷这架庞大机器的运转，奈何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常镇抚使，我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贪官。圣上所定俸禄制度极度不合理。我只是试图私下纠正。纵观史书，低俸养廉都是错的，是在逼着为官者去贪。像宋时那样厚俸养廉，才能让官员们清廉自守。我将天下税赋的两成，当作了官员们的俸禄。恰好能在不影响民生的状况下让官员们过上不用饿死的日子。”
常歌摇头：“不影响民生？那镇江的事怎么说？老百姓都被逼得扯旗造反了！”
郭桓道：“那是薛城贵自作聪明！他刚刚当上浙江清吏司郎中，某次饮宴时，我多说了一句——镇江府去年交上来的银子有些少。他为了迎合我，竟指使镇江知府把整个镇江的官粮全部变卖，将官银全部私分。还将赋税提高了整整一倍。可怜我的田儿，为了在锦衣卫中灭他的口，命丧黄泉。”
常歌道：“郭部堂，既然你知道圣上所定的俸禄制度不合理，为何不上书圣上，指出漏洞？何苦要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搞什么六合会，私分天下之财？”
郭桓反问常歌：“我若指出圣上是错的，以圣上的性子会接纳谏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那位圣上仿佛天生恨做官的！他当平头百姓时恨当官的，造反时恨当官的，做了皇帝还是恨当官的！天下官员仿佛是他的仇敌一般。他会给自己的仇敌定下合理的俸禄制度么？”
常歌一时语塞。
郭桓又道：“其实，我知道我迟早会出事。只分来早与来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罢了，就让我落得一个贪官的名声，保全圣上的一世英名吧！我告诉你，如果圣上不废止低俸养廉的制度，大明的官员们会变得越来越贪！迟早大明会毁在低俸养廉制度上！”
常歌道：“郭部堂。我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是这件事已经通了天，我一定要禀奏圣上。你抓紧安排下后事吧！作为六合会的首领，你是必死无疑的。”
常歌来到了乾清宫大殿，将李彧的供状呈上。洪武帝看后面色铁青。他心中暗道：好啊！从京城到地方的文官竟然人人都是贪官！空印案、胡惟庸案朕杀了几万名官员，竟然还是没有震慑住这些做官的！郭桓这厮更是狗胆包天！他所建立的六合会，竟然包含了大部分的六部堂官和地方布政使。他的行为与造反何异？
想到此，洪武帝愤怒的拍了一下龙案。
常歌连忙道：“圣上，请息怒。”
洪武帝道：“天下文官皆为贪官。你让朕怎么息怒？”
常歌没有答话，只是跪地叩首。
洪武帝沉默了整整两刻。随后他问常歌：“常歌，你追随朕近二十年。专为朕办秘密差事。朕知道你对朕的忠心。你这个忠臣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常歌思索片刻后答道：“圣上，郭桓案牵扯太广。若一层层深究下去，恐怕天下文官皆要身首异处。朝廷官员将被一扫而空。微臣认为，应只惩祸首，不问从犯。”
洪武帝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法不责众，对嘛？”
常歌答道：“是圣上。且查办郭桓案，应秘密进行。若公示天下。朝廷在百姓中的恐怕荡然无存。这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洪武帝站起身，来到乾清宫大殿的门口，眺望着远方。
片刻之后，他提了提自己的腰带：“朕当初在濠州起事，就是因为天下官员皆贪员，随意鱼肉百姓。老百姓被盘剥得活不下去。呵，法不责众？朕即天下，朕即法度！朕要责众就能责众！既然天下文官都堕落成了贪官，那朕就让他们全部人头落地！都杀光便是了！”
这或许是这套机制最厉害的地方。天下文官皆能坐收渔利。则天下官员则人人守口如瓶。
李彧供认完一切。祈求常歌：“常镇抚使，但凡我知道的我全都告诉了你。请你一定保我一命。我上有老下有小......”
常歌道：“你能如实供认，自然可以罪减一等。不过能不能留你一条命，还要看圣上的意思。”
常歌出得诏狱，抬头看了一看天。天空湛蓝，万里无云。他心知肚明，郭桓和六合会之事将掀起大案——不亚于空印案、胡惟庸案的惊天大案！空印案杀了天下整整一茬儿官员。胡惟庸案又杀了一茬。郭桓案将再杀一茬！他猛然想起自己刚认的表亲黄桂之前说过的一句话：都说土匪是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其实大明的官员才是真正将脑袋拴在裤腰带上呢！
常歌让李彧写了一份供状，在供状上画了押。常歌没有立即去乾清宫向洪武帝禀报案情。转而来到了户部大堂。
郭桓见常歌来了，没好气的说：“怎么，常镇抚使闲来无事，又跑到我们户部捕风捉影了么？”
常歌道：“郭部堂，我想跟你单独聊几句。”
郭桓屏退左右：“常镇抚使，你要跟我聊什么？”
常歌一声长叹：“唉！郭部堂，你好手段啊！竟然利用六合会，将天下公产视为私产。将朝廷的赋税视作官员们的俸禄。李彧已经将六合会所做之事如实供出。本以为镇江官粮、官银消失已经够离奇的了。更为离奇的是天下处处是镇江！文官人人皆贪官！”
说完常歌将李彧的供状递给了郭桓。
郭桓看后大笑：“常镇抚使，你就不怕我狗急跳墙，撕毁这份重要的供状么？”
常歌道：“我不怕。撕了一份供状，李彧会再写一份。你我心知肚明，黑幕一旦揭开了一道口子，就谁也捂不住。你又何苦多此一举呢？”
郭桓将供状叠起，双手奉还给常歌，又将自己的官帽摘下，放在了桌上。
郭桓仰天长叹：“我勉强维持大明朝廷这架庞大机器的运转，奈何最终还是纸包不住火。常镇抚使，我并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贪官。圣上所定俸禄制度极度不合理。我只是试图私下纠正。纵观史书，低俸养廉都是错的，是在逼着为官者去贪。像宋时那样厚俸养廉，才能让官员们清廉自守。我将天下税赋的两成，当作了官员们的俸禄。恰好能在不影响民生的状况下让官员们过上不用饿死的日子。”
常歌摇头：“不影响民生？那镇江的事怎么说？老百姓都被逼得扯旗造反了！”
郭桓道：“那是薛城贵自作聪明！他刚刚当上浙江清吏司郎中，某次饮宴时，我多说了一句——镇江府去年交上来的银子有些少。他为了迎合我，竟指使镇江知府把整个镇江的官粮全部变卖，将官银全部私分。还将赋税提高了整整一倍。可怜我的田儿，为了在锦衣卫中灭他的口，命丧黄泉。”
常歌道：“郭部堂，既然你知道圣上所定的俸禄制度不合理，为何不上书圣上，指出漏洞？何苦要用这么卑劣的法子，搞什么六合会，私分天下之财？”
郭桓反问常歌：“我若指出圣上是错的，以圣上的性子会接纳谏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的那位圣上仿佛天生恨做官的！他当平头百姓时恨当官的，造反时恨当官的，做了皇帝还是恨当官的！天下官员仿佛是他的仇敌一般。他会给自己的仇敌定下合理的俸禄制度么？”
常歌一时语塞。
郭桓又道：“其实，我知道我迟早会出事。只分来早与来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罢了，就让我落得一个贪官的名声，保全圣上的一世英名吧！我告诉你，如果圣上不废止低俸养廉的制度，大明的官员们会变得越来越贪！迟早大明会毁在低俸养廉制度上！”
常歌道：“郭部堂。我现在也不知道你是个好人还是坏人。但是这件事已经通了天，我一定要禀奏圣上。你抓紧安排下后事吧！作为六合会的首领，你是必死无疑的。”
常歌来到了乾清宫大殿，将李彧的供状呈上。洪武帝看后面色铁青。他心中暗道：好啊！从京城到地方的文官竟然人人都是贪官！空印案、胡惟庸案朕杀了几万名官员，竟然还是没有震慑住这些做官的！郭桓这厮更是狗胆包天！他所建立的六合会，竟然包含了大部分的六部堂官和地方布政使。他的行为与造反何异？
想到此，洪武帝愤怒的拍了一下龙案。
常歌连忙道：“圣上，请息怒。”
洪武帝道：“天下文官皆为贪官。你让朕怎么息怒？”
常歌没有答话，只是跪地叩首。
洪武帝沉默了整整两刻。随后他问常歌：“常歌，你追随朕近二十年。专为朕办秘密差事。朕知道你对朕的忠心。你这个忠臣说说，朕该如何处置此事？”
常歌思索片刻后答道：“圣上，郭桓案牵扯太广。若一层层深究下去，恐怕天下文官皆要身首异处。朝廷官员将被一扫而空。微臣认为，应只惩祸首，不问从犯。”
洪武帝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法不责众，对嘛？”
常歌答道：“是圣上。且查办郭桓案，应秘密进行。若公示天下。朝廷在百姓中的恐怕荡然无存。这会动摇朝廷的根基。”
洪武帝站起身，来到乾清宫大殿的门口，眺望着远方。
片刻之后，他提了提自己的腰带：“朕当初在濠州起事，就是因为天下官员皆贪员，随意鱼肉百姓。老百姓被盘剥得活不下去。呵，法不责众？朕即天下，朕即法度！朕要责众就能责众！既然天下文官都堕落成了贪官，那朕就让他们全部人头落地！都杀光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