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乃是天道。

    常歌在洪武帝的暗示下栽赃廖永忠,这是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普天下的人为了生存,一辈子总要做几件违背良心的坏事。一辈子只行好事,不做一件坏事的那是圣人。几千年来整个华夏能被称作圣人能有几位呢?

    廖永忠伏法当晚,常歌在家中摆了一个无字牌位。常歌恭恭敬敬的给牌位上了三炷香,随后跪倒叩首道:“德庆侯啊德庆侯,还是那句话,不是我要杀你,是圣上要除掉你。请受我一拜。”

    说完常歌朝着那无字牌位磕了三个响头。

    十多天后,锦阳郡主香香领着三岁的儿子吴病来到了常府。香香是一个随性的人,儿子降生后自然要起名。她对丈夫吴宗伯说:吴无同音,干脆叫吴病好了!我不求儿子以后能建功立业,只求他一生高高兴兴、无病无灾。

    吴宗伯倒没有反对,他认为名字只是一个记号。既然妻子愿意给儿子起这么个名字,那就随她去吧。

    常歌去了亲军都尉府上差,常四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宋盼儿则在一旁教小世勋识字。

    香香牵着吴病的小手来到院中。她笑道:“常老头,你现在懒的活像一只乌龟。整天除了喝酒就是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晒日头。”

    常四迷离着一双老眼:“我都是奔耄耋之年去的人了,也该做一只安逸的乌龟,懒散懒散了。”

    小世勋跟香香很亲,他摆动着两条小短腿跑到香香面前,甜甜的叫了声:“姑奶奶!”而后他又保住了吴病:“小舅舅你来啦!”

    香香道:“今儿天气好,姑奶奶带你们到玄武湖游船去怎么样?”

    小世勋拍了拍小手:“好啊,好啊!”

    香香问宋盼儿:“你去不去?”

    宋盼儿道:“我就不去了。这几日身子沉的很。时不时的犯恶心。”

    香香闻言掩嘴轻笑:“哎呦,别是又怀上了吧?看不出我那侄儿还真有几分本事。”

    宋盼儿道:“别胡说八道的,早就找大夫看过了,不是喜脉。”

    香香笑道:“罢了。那我领俩孩子去游湖了。你就留在家里伺候这只老乌龟吧。”

    常四笑骂道:“快滚快滚。我一见你这丫头就头疼。”

    香香领着徐世勋和吴病去了玄武湖。话分两头,且说常歌正在值房整理这半个月的百官言行录。徐辉祖走了进来:“大哥,我爹从北平给你捎了一封信。”

    常歌打开信封,拿出信纸。只见上面只写了短短四个字“好自为之”。

    常歌叹了声:“唉,看来义父也在怨我。”

    徐辉祖道:“大哥,明军中的将领如今人人视你为仇敌。”

    常歌道:“信差在你那儿么?”

    徐辉祖点点头:“在我那儿呢。”

    常歌道:“我写封回信,你把回信交给信差带回北平。”

    常歌的回信也很简短,只有八个字:情非得已,义父小心。

    常歌想要提醒徐达,洪武帝已经对老将们起了杀心,廖永忠的事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样的话绝不能墨吃纸,他只能用“义父小心”这样含糊的字眼婉转提醒。徐达是聪明人,应该能够领悟这几个字的意思。

    傍晚时分,常歌下了差回到家,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小世勋躺在卧房的床上,浑身发热呼吸急促。宋盼儿在一旁不断给小世勋的额头上换着冰巾。常四和世勋的外公宋老虎站在卧房门口急得团团转。

    常歌走了过来,先给宋老虎行了礼:“老泰山。你怎么来了?”

    宋老虎自追随方国珍投诚后就一直住在洪武帝赐给方国珍的府邸里。去年方国珍病死,洪武帝优恤其家人。方国珍的长子方礼被封为广洋卫镇抚。至于宋老虎,洪武帝欣赏他的忠诚,给了他一个虎贲卫千户的虚职,每月领一份饷银。

    宋老虎道:“世勋病了!”

    常歌问:“好端端的怎么病了?”

    常四在一旁说道:“别提了。上晌他跟着香香去玄武湖游船,下半晌回来就开始浑身发热。恐怕是着了风寒。”

    常歌赶忙进到卧房,他来到床边将手放在小世勋的手上。这哪里是一个小孩子的手,分明就是一个火炉!

    常歌问宋盼儿:“找大夫看过了么?”

    宋盼儿道:“找了三个大夫,都止不住热。香香去宫里请御医了。”

    常歌走出房门,他狐疑的对常四说道:“我这两年得罪的人太多,别是有人给世勋下了什么毒吧?”

    宋老虎当年专为方国珍办秘密差事,他本人就是个用毒的高手。他道:“不是被人下毒。刚才世勋没昏过去之前,呕出了午饭。我拿个小棍扒拉着看了,没见黑斑。我还用银针刺了他的脚掌心,银针也没变色。”

    常四道:“现在正是大春时节,午晌热、下晌凉。世勋应该是在玄武湖上疯玩出了汗,一冷一热着了风寒。”

    不多时,香香带着御医来到了常府给小世勋耗了脉。他开了几副药,宽慰常歌道:“常大使放心,贵公子得的是风寒症,吃了药发发汗就会好的。”

    御医的话给常歌吃了一颗定心丸。哪曾想,世勋吃了药高烧还是没退。一连烧了两天,连嘴唇都热的起了皮。宫里的御医、城里的名医常歌请来了好几拨,就是不见好。就连京城第一名医李德仁都束手无策。

    李德仁是常歌的旧相识。九年前常歌查盗银案中了蚁毒就是李德仁治好的。

    李德仁悻悻地从小世勋的卧房中走出来。他不断用手擦着脸上的汗。他道:“怪了,真是怪了!按脉象是寻常的风寒症,我两副药下去竟不见好。”

    常歌心急如焚:“李先生,世勋再这么烧下去,不能烧坏了脑子吧?”

    李德仁道:“常大使,咱们认识快十年了。我跟你说句大实话,再这么烧下去,别说脑子了,命都保不住。医者不语怪力乱神。可孩子的病太怪了。我得提醒你,别是在玄武湖那边撞上了哪路神鬼吧?不成你就找个神婆来瞧瞧?”

    常歌连忙吩咐一旁的贺升:“应天府里最出名的神婆是谁。赶紧请进府里来。”

    半个时辰后贺升就请来了应天城里最出名的神婆张娘娘。张娘娘拿出崇书本子掐算了时日,说是游湖那天撞了水神爷。魂被水神爷扣在玄武湖了,只能去玄武湖叫魂。

    常歌连忙找了一顶软轿,让宋盼儿抱着小世勋,跟着张娘娘去玄武湖边叫魂。一番折腾下来,小世勋回到家里已是半夜。烧却还没退。

    又过了一日,常四甚至提醒常歌,得赶紧给孩子准备寿衣和小棺材了。

    常歌没有搭话,只是来到卧房门口,透过窗户看着小世勋烧得通红的小脸。

    正巧神婆张娘娘走了过来。常歌怒道:“你不是说在玄武湖叫了魂就能好么?”

    张娘娘连忙道:“无量天尊。我瞧贵公子的这个病,不是在玄武湖撞神丢了魂,倒像是被冤死鬼缠了身!”

    常歌心中咯噔一下:冤死鬼?难道是......他?

    常歌让下人给他准备了些纸钱、元宝、香烛。他带着这些东西,骑上一匹快马出了城,来到城东的一座坟茔前。

    只见坟茔的石碑上刻着“罪臣廖永忠之墓”。廖永忠死后,洪武帝下旨称廖永忠有旧功,准其家人厚葬之。

    常歌下马,在墓前插上了香烛,点燃了纸钱。边烧纸钱他边说:“德庆侯啊德庆侯,你要找我报仇,别折腾我的儿子。我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世勋的命。”

    忽然间坟茔前起了一阵冷风。常歌一颤:“德庆侯,果然是你。我明着跟你说了吧,授意我栽赃你的是圣上。那件龙袍是我找人做的。我如果违背圣意不杀你,圣上会先杀我,再找个人杀你。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报复就找我吧。”

    说完常歌又掏出随身携带的一柄小刀,划破了自己的手掌:“德庆侯,这一刀就算我还你的。你要是觉得还不够,就把世勋身上的病移到我身上。就算我活活病死也绝无怨言。”说完常歌又磕了三个响头。

    “啪嚓!”不知道为何,大春时节,天空中竟然响了一个闷雷。

    常歌祭奠完了廖永忠,回到了家。第二天清晨,在儿子的病榻前守了一夜的他迷迷糊糊刚睡着。宋盼儿摇醒了他:“快起来!勋儿的烧退了!”

    常歌听了宋盼儿的话惊喜万分。他伸手一摸小世勋的脑袋,果然退了烧。他心中暗道:看来真是被廖永忠的鬼魂缠了身。我在坟前给廖永忠赔了罪,世勋的病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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