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九门每日酉时三刻便会关闭,第二天辰时一刻才会开城门让百姓通行。张德才不是武林高手,不会飞檐走壁。故而他夜里拿了伯父张昶的信之后没有立即动身。

    翌日,天刚蒙蒙亮,张德才悄悄出了张府大门。

    张府大门对面,坐着两个乞丐。这两个乞丐不是别人,正是常家叔侄。

    常歌裹着一件破棉袍抱怨道:“四叔,杨宪真可恨,让咱爷俩盯张昶的稍儿,却不给派一个耳目。害得咱爷俩得亲自出马。这一夜,可冻死我了!”

    常四喝了口酒,随后说:“食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才一夜你就熬不住了?”

    常歌建议:“四叔,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咱爷俩总不能不睡觉吧?还是得想办法弄几个力士、校尉当手下,以后办事也方便。”

    二人正说着话,张德才的身影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常歌道:“有古怪,天才蒙蒙亮,那人就出了张府,且一出府就东张西望、行色匆匆。定然是心里有鬼。”

    常四站起身:“走,咱们跟上去。”

    张德才向着应天北城门疾步而行,常家叔侄远远的跟着他。张德才来到北城门时还不到辰时一刻。他只能站在城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城门打开。

    “啪”,张德才感觉有人拍了下他的肩膀。他转过头,看到了两个乞丐。

    张德才怒道:“拿开你的脏手!我有急事要办,没工夫施舍你。”

    常歌将手从张德才肩膀拿开,随后道:“我们也有急事要办。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德才大怒:“怎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两个乞丐难道要绑人?”

    三人的争吵声引起了守门兵士的注意。一个小旗见两个乞丐正在纠缠一个书生打扮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臭要饭的好大胆子,敢在本官爷面前讹诈读书人?”

    常歌没跟小旗争辩,直截了当的亮出了拱卫司的腰牌:“拱卫司办案。”

    小旗见到令牌,连忙低头拱手:“属下该死,不知道是拱卫司的上差。”

    张德才惊讶道:“你们是拱卫司的人?”

    常歌道:“正是,跟我们走一趟吧。”

    张德才强装镇定:“拱卫司又如何?我是参知政事张昶的侄子张德才,奉伯父的命出城办公事。耽误了我伯父的公事,你们拱卫司吃罪的起么?”

    常歌欲擒故纵:“哎呦,原来是张参政的侄子,失敬失敬。不过这天刚蒙蒙亮,有什么公事这么着急办?”

    张德才敷衍道:“扬州连年战乱,饿殍遍地。中书省计划调拨粮食帮助扬州重建。我出城是奉伯父的命去扬州找当地衙门协调此事的!这是急务,刻不容缓。”

    常歌问:“敢问张公子,你可有官职在身?”

    张德才吞吞吐吐的说:“暂时并无官职在身。只在我伯父府上当管家。怎,怎么了?”

    常歌冷笑一声:“呵,参知政事手下官员上百,协调调粮事宜是公事,他不派官员去,却派自己的侄子兼管家去?你的理由糊弄鬼还差不多。”

    常四提醒常歌:“别跟他多费口舌了。”

    常歌道:“是,四叔。张德才,今日我们抓的就是你这个张府管家!”

    说完常歌命令几个守城兵士:“你们几个,帮我把他捆起来。”

    拱卫司的上差下令,守城兵士哪能不从?他们拿着绳子,不多时就将张德才捆成了粽子。

    常家叔侄押着张德才回了拱卫司,随后常歌搜了张德才的身,搜出了张昶的那封信。

    这是一封家信,常歌把信念了一遍,内容是张昶询问在大都的家人近况如何,其长子张弼最近在读什么书。

    张德才怒道:“我伯父在江南做官,关心家里人,关心我堂哥在大都的学业,难道这也触犯了王法?吴王昨日有政令,降臣北归都可以!何况写一封家信?”

    常歌拿着那封信反复看了两遍,随后他把信交给了常四:“四叔,信的内容没什么问题。”

    常四质问张德才:“你不是说出城是去扬州协调调粮事宜的么?怎么又变成了送信?”

    张德才诡辩道:“我是打算到扬州之后再找个送信人,将信带到大都去。这叫公事私事两不误。”

    常歌忽然想到了什么:“四叔,我总感觉哪里不对。你把信再给我看看。”

    常歌拿过那封信,用手指摸索着信纸。忽然道:“这信纸背面怎么滑腻腻的?”

    常四凑过来,亦用手摸了摸信纸,随后道:“原来如此。这信纸的背面是用米汤写的字。米汤干了,字迹就会消失不见!”

    常歌惊讶:“米汤写的字?”

    常四点点头:“没错。你去伙房,让灶头烧一碗鱼汤。”

    拱卫司是独立的衙门,后衙设有伙房。常歌这个小旗过去要一碗鱼汤不是难事。两刻时辰过后,常歌端着鱼汤回到了常四面前。

    常四喝了一口鱼汤,而后“噗”一声将鱼汤吐在了信纸背面。不多时,信纸背面显出了两行蓝色的小字:“身在江南,心系塞北。夜狼会倾覆,与吾无关,请公信纳。不日吾将重返大都当面请罪。”

    常歌将那封信的背面亮在张德才面前:“这也是家信么?说吧,这是张昶写给谁的信?”

    张德才是煮的熟的鸭子煮不烂的嘴,他辩解道:“污蔑!好端端的一封信,后面怎么会多出两行字?一定是你们动了手脚!”

    常歌威胁张德才:“张公子啊,你是参知政事府上的管家。应该知道我们拱卫司干的是什么营生吧?你不说实话?好办!我们在这儿中密裁了你便罢。杀你这样无官无职的人,宛如踩死一只蚂蚁。”

    常四颇为配合的从值房的刀架上取下了一柄刀,横在了张德才的脖子上:“后生,冤有头债有主。是你伯父害了你,等你变了鬼,不要找我们,要找就找你伯父吧!”

    张德才不是什么硬骨头,他一个书生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用后世的话说,他是个秒怂的货。“噗通”一声,张德才两腿酸软跪倒在地:“二位官爷不要杀我!我说!我全都说!伯父让我把这封信送给大都的王保保丞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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