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哆······!”

    木鱼声一下一下,又一下。一下一下,又一下。

    声音平和,自然。

    木鱼声后没有念经声,说明敲木鱼的人不是个僧人,心中亦无人无鬼无杂念。

    谁在大殿里敲木鱼?

    是魔刀现在的主人吗?

    还是独眼瘸脚的哑巴悟根?

    悟根从来不敲木鱼,也不到菩提老祖的塑像前跪拜。他只会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仿佛在他眼里这世间真无一物般。

    难道在短短的时间里他就练成了魔刀?要是没练成魔刀,他又怎敢在大殿里敲木鱼?不怕灵智三人对他攻击吗,他凭的什么?

    刀。

    魔刀。

    只有练成魔刀的人,才敢这时候在大殿里平静的敲木鱼。

    世上有一种奇葩人才,对别的事像个木头傻子,对某一种事却非常有天分。就像明朝的某位皇帝一样,对做帝王一无所知,但他对木工却造诣颇深,再复杂的木器制品,他看一眼就会做了。

    魔刀现在的主人,似乎也是这样的人。

    刀谱他看一遍,似乎就全记住了。加上他用刀多年,魔刀刀法的奥秘,他似乎很快就掌握了。虽然赶不上当年的地狱魔王,但对付他们三人,绰绰有余。

    难道,他要拿灵智三人来试刀?

    难道,他改变了最初的计划?

    难道,外面那张画着一双手,一把刀,八个人的画是在故意迷惑灵智他们的?

    如果真是这样,说明他还有一点仁慈之心,让灵智他们在死前不那么恐惧。

    可是,现在他又敲响木鱼是什么意思?

    是为灵智他们敲响最后的丧钟吗?

    三人转身,面对大殿,

    “哆,哆,哆!”

    木鱼声声响起,自然,平和。

    他这是在为灵智三人超度吗?超度他们下辈子不要遇见他?超度他们早日投胎做人?

    “哆,哆,哆!”

    木鱼声里没有半点杀气。

    大殿里也没有半点杀气袭来,但他们三人却感到已被杀气笼罩,迈不动脚步。

    “哆,哆,哆!”

    灵智他们握紧手中的兵器,目光紧紧盯着大殿的门。

    “哆,哆,哆!”

    灵智三人突然感到他们现在每向前迈出,就是迈向死亡。

    别人带给他们的死亡!

    死亡,今天他们似乎已躲不过去!

    世上只有两种是人们无法战胜的:一是恐惧;二就是死亡。

    死亡,是世人不愿意看见的。

    但它存在人生的每一天中,如影子一样,是世人扔不脱,避不开,躲不了的恶魔。

    死亡,也是每个人最终的归途。

    死亡,是一种解脱。但真到面对的时候,又有几人能坦然?几人会觉得是解脱?只有生不如死的人,只有无路可走的人。

    虽然人们都知道它早晚会出现,但人们还是会躲避它,恐惧它,害怕它。

    经历三次提心吊胆,现在终于要见到那个人了,见到死亡。

    魔刀带给他们的死亡。

    一刀,两段。

    刀快,你感受不到痛苦就已经是两段了。

    痛苦的活着走出六步;死在魔刀下的人都会痛苦的走出六步!

    但恐惧呢?

    难道心里没有恐惧?

    有。

    让人崩溃的恐惧。

    看着自己的下半身不跟着自己来,看着自己的肠子被自己的上半身拖着走,谁不会恐惧?

    那些死在魔刀下的人,都以为自己能战胜魔刀。等他们知道自己无法战胜魔刀时,他们已经在魔刀下成为两段,接下来就感受到了教人崩溃的恐惧。

    那些知道魔刀杀人有多恐怖的人,面对魔刀时就会感受到恐惧。

    只有那些不了解魔刀的人,才不会恐惧,他们不知道魔刀杀人有多恐怖。如乌邦一样。

    “哆。哆,哆!”

    他们现在,心里已经感受到了这样的恐惧。木鱼声带来的恐惧。魔刀带来的恐惧。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胜不了魔刀。

    刀出鞘,魔出道,无论谁,只一刀。

    魔刀出,鬼神哭,菩提祖,亦无助。

    一刀,两段。

    画在纸上的魔刀,已经够教人胆寒了。现在,真实的魔刀就在大殿里,被他们的债主握着。

    他们三人握兵器的手,微微的颤抖了。

    乌邦现在也不敢贸然进大殿,畏惧的望着大殿的门,听着震心的木鱼声。

    “哆,哆,哆!”

    木鱼声像狼牙棒一样敲在灵智他们的心上,痛而且凉。

    “哆,哆,哆!”

    “哆,哆,哆!”

    ······

    突然,木鱼声断了。

    他们一惊,手中的兵器立即护身,摆开架势,目光紧紧盯着大殿的门,眨也不敢眨。

    死亡,似乎马上就要来了。

    大殿的门敞开着。没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死亡也还没有出现。

    天渐渐暗了下来,这正是死亡的颜色,是死亡降临的时候。

    突然,大殿里亮起了灯光。昏黄的灯光,映出一个高大魁梧的人影,经过大殿的门口投到灵智他们前方的地上。

    他们一惊,大殿里的人果然是他。恐惧,在他们眼睛里,脸上暴增。他们握紧手里的兵器,恐惧的望着地上恶魔般的影子。

    “既然回来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大殿里一个老妇的声音突然响起。灵智他们一惊,心里一慌,没听出那说话的声音是谁,站在那里不动,也不敢进。

    那个妇人苍老的声音又响起:“早听你们说要进来,到现在你们还站在外面,现在,我为你们把灯点亮了,为什么还不进来?”

    这下,灵智他们听出那说话的人是谁了。心里一喜,脸上立即布满惊喜的笑容。

    李铁惊喜的洪声道:“何仙姑!”

    “是我。”大殿里那妇人苍老的声音答。

    灵智他们三人急忙快步奔进了大殿。乌邦也紧紧跟了进去。

    大殿里,一位白发苍苍的妇人手里拿着一盏油灯,背对着大殿的门站在菩提老祖的像前,眼睛望着菩提老祖。这位老妇身穿红色衣裳,一束扎着一根红头绳的白发垂在背上。从背影看上去,你会觉得她是一位风姿绰约的少妇。

    何仙姑原名何凤,今年六十二岁。

    年轻时候的她是乌龙镇少有的美人,教乌龙镇所有的富家子弟都为她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她拥有如此美丽是因为她有一位美丽的母亲,她继承了她母亲身上所有的优点。她本是乌龙镇何家老爷的千金小姐。她们一家原本住在成都省,在她十六岁那年,何老爷带着她们一家回到了乌龙镇。在乌龙镇,她遇见了子家坝有名气的子家老爷的小儿子子敬,并爱上了他。之敬也被她的美丽折服,整天为她朝思暮想,神魂颠倒,每天都跑来见她。那天她的父母外出,她的哥哥也去了他岳父子敬亲伯父家,家里只有何凤一个人,她将子敬带回了她的家。在她家里,她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了子敬,她以为从此就可以做子家的少奶奶,跟自己心爱的人永远厮守在一起了,但子敬的父母极力反对这门亲事。原因就是,她的父亲何老爷跟子敬的父亲子老爷在多年前结下了死仇。当年她父亲远走成都省,就是因为败给了子老爷。为了阻止子敬跟她相恋,子敬的母亲将她娘家的堂侄女迎娶进子家,做了子敬的妻子。在得知子敬跟他堂表妹成亲的消息后,何凤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原本她有心疼她的母亲可以述说心里的痛苦,但就在一个月前,她漂亮的母亲被火龟寨脸上有刀疤的土匪头子吕虎逼疯了,她失去了唯一一个可以说心里话的人。看见镜子里白发如霜的自己,她失去了理智,披头散发一头冲出了自己的家门,离家出走了。在封窦镇刘家梁的路口,她遇上了一个眼睛不停眨动的恶人,这个恶人将她扛进了开满细碎花朵的油菜地里要欺负她,吕洞宾出现了,打走恶人救了她。吕洞宾将她带到他师父太蓬派吴雪鹏面前,吴雪鹏收何凤做了弟子。艺成后,她跟灵智等八人组成了太蓬八仙,她是这八人中唯一的女人。在中秋之夜伏击丁超后,她跟着灵智去了幺店子赌坊,在黑夜中的山顶,跟灵智等八人杀那一百多号人时一点没有手软,因为就是这个山寨的土匪头子将她无辜的母亲逼疯的。在这件事后,七人心中都怀着内疚和悔恨,她是唯一一个没有这些的人。十年前在子敬离世的时候,何仙姑怀着唯一的思念夜里去到子敬面前,子敬告诉她火龟寨土匪逼疯她母亲是她的父亲何老爷指使的,因为她的母亲跟乌龙的儿子乌云做了不道德的事,她的父亲一怒之下指使火龟寨的土匪头子骟了乌云,吓疯她的母亲。从这一夜起,她就退出了江湖,专心在医术上,为这一带的穷苦百姓造福,以此来向那一百多号无辜生命忏悔。

    灵智看着何凤,就说:“仙姑来了,教我等三人着实虚惊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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