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大院里。
刘喜奎正躺在玉莲的厢房里避暑,上房的西斜日头晒的房间里热的就像蒸笼,闲坐不动也是大汗淋漓。
后院玉莲的厢房,正好被院墙外一棵高大的核桃树所遮掩,犹如天然的凉棚,舒适宜人,是天然的空调房。
刘喜奎躺在玉莲的床上抽水烟,他的赤铜水烟壶还是他的爷爷刘增保传下来的,这水烟壶和喝功夫茶有异曲同工之妙,两者的共同点都是重在过程,而不是简单的追求结果。
抽水烟的过程要先掏去上一锅的烟灰,要仔细的装入这一锅的细如头发的烟丝,倒腾半天,划着火柴,点燃烟锅头中压得严实的烟丝,随着一声“咕噜咕噜”的吸吮声,刘喜奎嘴里吐出轻薄的烟雾,周而复始,乐此不疲。
刘喜奎的爱好那就是典型的宁吃仙桃一口,不吃烂杏一斗,他就好这一口,没有办法。
玉莲正坐在圆桌旁的凳子上给她尚未出生的小宝宝一针一线的纳着“千层底”。
“千层底”即为陕西关中地区特有的手工制作的布鞋,因鞋底用白布裱成袼褙,多层叠起纳制而成,取其形象得名。
材料以做衣服剩余的布条布头为主,先用面糊将布头布条一层一层粘贴在一起,分层用剪刀剪出鞋底的样式,先用较小的针脚线绳将鞋底纳成浑然一个整体,然后配以黑色或红色绒布做成鞋帮,用线绳将鞋底和鞋帮一针一线的缝纳在一起,以此成鞋。
有心灵手巧的农家媳妇还会在鞋底上纳出各种各样的花纹图案。千层底成品穿着舒适,轻便防滑,冬季保暖,夏季透气吸汗。
玉莲一边纳鞋子,一边用针在自己的头上划拉一下,这样做这个动作的原因就是为了给针头蹭上头油达到润滑的作用。
刘喜奎抽完水烟,静静的看着玉莲认真纳鞋底的样子,不禁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躺在炕上,看着母亲纳鞋底的情景……
玉莲说道:“你的水烟终于抽完了,我和肚子里的娃都快被你呛晕了。”
刘喜奎轻轻的说道:“明天在前院上房里抽饱了再来你屋里。”
玉莲突然“哎呦”了一声,刘喜奎顿时翻身做起来,问道:“咋了?”
玉莲说到:“孩子刚才踢了我一脚!”
顺便揭起自己上身的薄衫,露出了滚圆的肚皮,不知是小手在撑还是小脚在踹,玉莲的肚子此起彼伏,忽闪忽闪的。
刘喜奎凑近瞅着,惊讶的说道:“真的啊,你看,孩子估计是在肚子里练拳吧,你看把肚子连踢带打的!”
刘喜奎伸手摸了摸玉莲的肚皮,感觉自己的手被肚子里的小生命踢踹了一下,然后玉莲的肚子便安静了下来。
刘喜奎欣喜的说道:“你看,娃还是和我亲,我手一摸,就不闹腾了。”
玉莲拿起刚才放下的鞋子,说道:“宝贝啊,你不要踢娘了,我还要提前给你纳鞋子呢!”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喜奎和玉莲的关系缓和了许多。
玉莲心里想到,说实在话,自己感觉刘喜奎对自己真的还不错,自己从一个吃不饱饭的穷家女子,一跃成为刘喜奎的夫人。
自己整天吃喝无忧,也不用下地干活,感觉刘喜奎现在除了女儿刘芸,真的就成了孤家寡人,觉得他挺可怜的,有时候还挺同情他的。
玉莲脑子里经常想到柱子,一晃半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柱子到底是死是活。
她甚至在怀疑,是不是自己想的多了,上次胡师傅给她测字,她心里明明是要测柱子还能回来吗,但口中却只是说在等娘家人,而且第二天娘家人就到了,她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想入非非了,或许胡师傅测的根本就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事情?
正在这个时候,长顺满头大汗的跑来了。
喘着粗气说道:“老爷,大小姐回娘家来了,已在前面上房等了你半天了。”
正说话呢,刘芸闻声赶来。
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到了。
“哎呦,我说小妈,你这房间里可真是凉快多了啊!”刘芸笑着对玉莲说道。
玉莲赶紧起身给刘芸拉凳子。
刘芸说道:“小妈,你别动了,我自己来,你的月份大了就不要轻举妄动了。”
玉莲给刘芸倒了一杯茶,说道:“你现在也不是一样,也挺着个大肚子啊,你也要小心啊。”
刘芸笑着说道:“我的宝宝比你的宝宝小啊,哈哈。”
刘喜奎说道:“哎,我这个爹现在直接就变成空气了!”
刘芸说道:“爹,我和小妈说说话你还争风吃醋啊!”
刘喜奎问道:“秋立最近还来信没有?”
“昨天刚收到第二封信,说是他挺好的,让我们不要担心,说他现在在山东。”刘芸说道。
“我今天已经给秋立写了回信,告诉他我们的小宝宝已经四个月了,派下人将信已经送到了乡公所的邮差那里了。秋立知道后一定会开心的大叫的,只不过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收到这封信。”
刘喜奎说道:“不让人担心他,他在前线战场上抗日,那枪炮又没长眼睛,哎,希望他自求多福吧,能够平安回来!”
刘芸说道:“爹,你别担心,他现在是战地记者,不在一线的。”
刘芸转过身对玉莲说道:“我说小妈,我这两天一直在想啊,咱们俩说到底就是娘俩,咱们倒时一起生孩子,一般大的孩子,我的孩子却要把你的孩子叫舅舅,你说可笑不可笑?”说完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玉莲说道:“这有啥,人家生的多的,生十来个娃呢,老大儿子结婚后,媳妇和婆婆一起生孩子的现象多的是!儿媳生孩子的时候,婆婆伺候儿媳。婆婆生孩子的时候,儿媳伺候婆婆。这种事情比比皆是。”
刘喜奎说道:“这次回来,就多住几天,你们俩还是个伴,也有共同语言。”
刘芸说道:“爹,那你今晚就去前院睡去,这凉爽的厢房就是我和小妈我们俩的了!”
刘喜奎说道:“成,今晚我就给你腾地方睡到前院去,不过这房子凉快,到了后半夜反而有点阴凉,你们可千万别伤风感冒了就好。”
刘家中院的西厢房里,狗娃和月月的欢笑声,打闹声,还有六斤的哭喊声,惠珍的呵斥声,胡师傅的拦挡声,交织成一片,奏出了一曲人间烟火气的狂想曲,奏出了人间天伦之乐的优美乐章。
刘喜奎每次经过西厢房,都要驻足听上一会儿。
胡师傅一家人的吵闹或者是热闹有时候忽然戛然而止,能听见惠珍压低声音的说话声:“大爷在院子里,你们再吵大爷就生气了!”
厢房里瞬间由欢呼雀跃变得鸦雀无声,刘喜奎走过的时候,对着屋子里大声说道:“不碍事,我喜欢热闹!不要制止孩子们。”
惠珍在屋里应承着,胡师傅也抱着六斤出来和东家刘喜奎打招呼。
刚才还在啼哭的六斤,顿时止住了哭声,睁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着刘喜奎,刘喜奎接过六斤,抱在怀里,说道:“这个小家伙吃的好,身体美得很嘛!”
胡师傅说道:“六斤他妈奶水多,娃都吃不退!”
六斤听到胡师傅说话,拱着腰要奔向胡师傅,胡师傅笑着接过孩子,说道:“赶年底玉莲也就生了,到时咱院子里就更热闹了!”
刘喜奎羡慕的说道:“六斤都有六个月了吧!”
胡师傅说道:“再有十来天就八个月了。”
刘喜奎笑着说道:“都快八个月了哦,真是有苗不愁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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