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变异,光阴荏苒。妙衣真人带着陶青虎来到东土著名的道教圣地——武当山已有数十年了。最初,这里还发生过盗窃,不久大盗、窃贼乃至从街市逃逸到山上的小混混都一一被抓获。贼人的首领蒯益惊骇不已,一边叫众盗贼不要再上武当山作案,一边派出心腹胡为打探消息,才得知是武当山最近请来了一个非常道人,穿着隐身服可以观人,人却不能观他,由于作案盗贼均不知情,盗窃时多被他看在眼中,能不被逮住?蒯益身材魁梧,却长着肥头大耳、一脸横肉和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睛,给人第一感觉是个滑头。蒯益当下又冷静下来,他立即喊来胡为议事,让他携带贵重礼品前去贿赂妙衣真人,可胡为郑重其事地跑一趟武当山道观,回来告知蒯益,妙衣真人不受礼,蒯益沉吟片刻对胡为吼起来,难道你不能开动脑筋?胡为旋即下跪,若是慢了一拍,就会挨头领的两个耳光。他懵懂而恭维地说,愿聆听教诲。蒯益便让他带上礼品去找妙衣真人的道徒陶青虎,但也没有十分的把握,未料,胡为去后不久就回来说:妙衣真人的道徒倒好使唤。蒯益问怎么讲?胡为说已将那道徒带来。
这时,一个身穿道服,头上扎一把青丝的青年男子随胡为进来,他蔑视地扬着头,却又向蒯益拱手道:武当山道观妙衣真人之道徒陶青虎有礼了。蒯益非常高兴,从貂皮藤椅上走下来,毕恭毕敬地迎迓,边扶着他坐定边说:今劳驾道人屈行敝地,实在抱歉。
这是在武当山下一个小镇的一家小木楼上,四壁都烙有淫盗赌杀之类的恐怖庸俗图画,陶青虎一看,便知这里和当初的五龙山那边一样是土匪窝子,气头便不怎么好,就直说:头领,有什么事,快讲吧!我私下出山还没向师父请假,不快些赶回去,要是他发现了,问罪下来,便不好办。
道人,你才来,尚未下榻就急着要走?蒯益尽量缓和口气,并对胡为说:快吩咐酒馆,为贵宾接风。
酒店在楼下,沿着走廊东向走去是第二道门,里面是个大厅,布置得非常气派,地面是赭红色的木地板,宽敞得空无一物,但不显得空荡,好像特意为举行什么仪式而准备的,一进去看到的两面墙上裱满了歌妓舞女之类的图画,色调明快而艳丽。大厅前面是一个比下面的厅子稍小的大台子,也是铺的木板,只是油的黄漆。上面摆满了圆桌,白色桌面上有摆好的餐具,一看就知道是餐厅。
当下,蒯益满脸堆笑地陪着陶青虎进了大厅,踏过几道木台阶,在一个圆桌边坐定,奇怪的是桌面上空着,连一碟小菜都没有,陶青虎暗想:菜还没有上桌,早早地叫我来等吃的,不显得尴尬么?其实他正饿着呢?听说有人请他下山,就故意吃得少,以便别人把他当客打个好牙祭。正东张西望,胡思乱想,蓦地只听见古磬声响起,雄浑清亮,震得大厅颤颤地。这时蒯益也不说话,只把个笑脸对着他,他也不在意,却见大厅两侧袅袅娜娜地飘移出一群身着艳服的美女,时而结对儿舞蹈,时而集合如锦绣叠加,时而分开似花瓣散落。一个个腰肢轻柔,脸腮杏红。陶青虎暗暗地数,一共有13个舞女,一个鹅蛋脸的姑娘吸引着他,此刻似乎有一股菜肴香味撩拨鼻翕,他也不经意,只盯着那个鹅蛋脸。啪,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蒯益望着他说,道人,用餐吧!我们边吃边看,我们一向都是这样子。陶青虎扭过脖子,他有些惊讶,怎么一会儿桌子上就摆满了山珍海味。他对蒯益说,用餐有美女伴舞,我听说这是皇帝老儿才有的奢华,你们怎么……。
哈,哈……蒯益仰脖大笑之后接道,难道皇帝老儿就该这么享受?我蒯益和弟兄们也要这么奢华一下,看有什么差池?
陶青虎不再言语,也不起箸享用美味佳肴,只直勾勾地看着那个在沸荡的音律中起舞的鹅蛋脸。蒯益观察到这个细节,他知道自己或别人陪酒,陶青虎都不一定有兴致,便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人,把那个鹅蛋脸叫来陪你吃酒行是不行?陶青虎故作正经:客随主便,头领的意愿谁敢违背?蒯益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这下听出来了,道人在赞赏他,遂示意胡为下去叫舞女中的鹅蛋脸。
一会儿,鹅蛋脸便亭亭玉立于陶青虎面前,蒯益道:还不向客人施礼?鹅蛋脸望着一身道士打扮的人说:小女子冯透怠慢了,还望见谅。陶青虎道:哪里,哪里?贫道惊扰了美女,实在惭愧。
这时,他们围绕宴席坐定,台下舞女还径自蹁跹,古磬声犹悠扬激越。但陶青虎已经没有心事看,没有心情听,坐在他身边的冯透散发出一股袭人的体香,令他暗自陶醉。蒯益看出了这点,便与胡为耳语一阵,片刻,古磬声止,舞女们纷纷退场了。
来一首歌吧!蒯益对冯透说:这样可以助道人雅兴。胡为叫另一歌女送来琵琶让冯透弹奏,冯透问陶青虎爱听么样的歌子,陶青虎笑道:由着美人的兴致来,美人喜欢的,我们当然也喜欢。他边说边拿眼看蒯益,蒯益一个劲地唱喏。顿时,冯透抱着琵琶自编自唱,唱的是《道家宝》:
春光美,山花俏;
喜鹊吱喳喜迎嘉宾到。
武当峰峦出奇男,
道教圣地何为高?
武当拳威震三山五岳,
武当剑砥砺千古雄枭。
千般好,万般奇,
怎比道家一件宝?
冯透唱到这里突然止住,陶青虎听得进入了状况,他呷一口酒,疑惑地觑着收住了甜嗓门的冯透道:道家的什么宝?冯透故意嗔恼地说:难道你不清楚?
不清楚,不清楚,真的不清楚。你往下唱吧!陶青虎不假思索地嚷嚷。那冯透又接着自弹自唱:
道爷明知故发问,
半藏玄机人知晓。
那件宝物真可爱,
赤橙黄绿色色娇。
穿戴观人人不见,
令其无色色自消。
若得此物夸大胜,
指望道爷送来瞧。
…………
哈哈……你是说我师父的隐衣服。陶青虎挥着手,酡红着脸纠正自己的表述:你唱的是我师傅的隐身服哇!那可真是一件宝。蒯益趁机插话:道人,能否把你师父的那件宝衣送来冯美人一观,也让弟兄们一饱眼福。
好好,我试试看。陶青虎表态不够果断。蒯益便给陶青虎斟满酒:来来,让冯美人敬你一杯。旋即向放下琵琶的冯透凝睇示意。冯透含笑端起酒杯,那只弹琵琶的纤纤素手现出红润的骨凸,酒至半酣的陶青虎产生了想摩挲一下的欲望。但他又自言自语地说:不行,师父曾叮嘱过,出了道观最好不饮酒,即使饮酒也不可过量,酒后会乱性的。那次,武当山道观缉盗道众有功,也宴请了陶青虎,才吃过三杯酒,他就耳根发红,又将一杯端在手里正要与人斗酒,突然被人夺过来,又不见人。有些慌乱地东张西望,一个声音在训道:修道之人要学会节制,要不,修什么道?倒不如滚回你的五龙山。
是。陶青虎不敢怠慢。见同桌的人都没看见说话的人,也不知是谁在说话,就介绍说,说话的是我师父妙衣真人。妙衣真人下个指令,顿时现出形体,并叫诸位不要见怪,说他把道徒管得挺严,否则就欠长进。
当下这个瞬间,陶青虎忆起师父的教诲,又自言自语地道:不能饮酒了。
能。冯美人敬你头杯,哪能罢饮?蒯益又凑合他,并向冯透使个眼色,冯透会意,嗲声嗲气地说:道爷,小女子陪酒不成敬意,你屈从一回不行吗?她还顺便抛个媚眼,挺勾魂的,陶青虎是个经不住诱惑的人,这一刻,师父曾给他培植的自控意志力已经动摇,他站起来说:冯美人敬的酒哪有不喝之理?话音甫落,一杯酒就咕哝下肚了。冯透见他爽,也照样干了,还把酒杯底儿亮出来。饮酒壮胆,也把情绪调节得更加亢奋,一些当讲不当讲的话便会毫不犹豫地说出来,冯透就是这样,胡为向她悄声传话,要她倾其色相迷住道士,目的是利用他把其师父妙衣真人的宝衣弄到手。冯透的脑子飞快地转一下,她柔声说:道爷,小女子作陪是要报酬的。
什么报酬?陶青虎问。冯透说,我就是想看一看你师父的那件宝衣。
那还不容易?你随我到武当山道观去一趟,不就可以一饱眼福?
道爷哪里话?我一个单身女子,怎能跟随一个男人?不说坏了你们道观规矩,就是俗家规矩也有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
美人哪里话?只要你愿意,我喜欢就是理由。
陶青虎色迷迷地望着她表态。
道人说得好。蒯益端着酒杯走到冯透面前:这样吧!我看道人看上你啦,有缘分,今晚就陪道人舞一曲吧!冯透顺水推舟:还不知道爷意下如何?陶青虎一连说了三个行字,然后说:还是那句话,我会想办法取来那件宝衣给你观看,假如你硬是不愿意上武当山。冯透一噘嘴说:我当然不会去,除非我是道姑。
这样吧!蒯益拍一下冯透的衣袖:等会儿你给道人陪舞,我们也作陪。胡为说对,便下去吩咐事儿。他们一起围着陶青虎在这里吆五喝六地斗酒,陶青虎是盗贼出身,每每盗得些钱财,就与弟兄们一起在酒店里瞎摆弄,这情景使他忆起当年彼此庆贺的场面。这时,冯透和蒯益轮流着向陶青虎的灌酒,但他心里明白,冯透的酒不拒绝,蒯益的酒总找理由搁着不喝。
待到酒足饭饱之际,天色已暮,厅堂里灯火闪烁,金碧辉煌。伴随优雅、曼妙的舞曲奏响,一个个身穿明艳晚装的舞女自如地摇曳,仿佛晚云般要留住这醉人的时光。冯透主动邀请陶青虎舞一曲,陶青虎捋一下吃得油光光的嘴,求之不得地随冯透下了厅堂,冯透问陶青虎会什么舞?陶青虎答非所问:你喜欢什么舞,就跳什么舞,我就跟着学嘛!其实他什么舞也不会,只会飞墙走壁,因为曾经做过贼人,但这一刻用不上那种令人恐怖抑或猥琐的动作。他凑合着冯透,纯属买美色的账。冯透思忖:这是学舞的时候吗?但不可得罪道人,便说:那么随便转一转吧。于是他俩很配合地拉着手,在劲歌狂乐中扭动腰身,冯透的每个动作当然优雅中看,陶青虎尽管悟性不错,配得上一点曲子,但是不那么自然,甚至有点笨手笨脚。由于舞步不慎,竟一脚踩着了冯透的足踝,幸亏踩得不重,冯透只蹙了一下眉。为打破这种尴尬,也讨冯透的喜欢,陶青虎突然想亮一亮本事,他把冯透的手着力一捏,便松开,闪到厅堂的一侧,翻起鹞子来,一连几十个,像轮子一样旋转。顿时喝彩声响成一片。蒯益在一边,狰狞地笑着,忽儿对他的下属说:这个家伙总算被我们俘虏了,你看他激动成这个样子。
冯透站在那里并没有喝彩,她不知是离开好,还是继续等候着给陶青虎“陪舞”,犹豫不决之际,蒯益走过来与她耳语一阵,她直点头,蒯益便离开了。只见那边翻鹞子累了的陶青虎朝她走过来,直喘粗气,虽然这样的天气还春寒料峭,但是他额头上明显沁出汗珠。这时奏乐声止,有的人还手舞足蹈,沉浸在喝彩的余兴之中。
道爷,找个地方歇歇吧!冯透迎上去说:别累坏了。
不累不累,陶青虎下意识地振作精神说:我跳舞不行,能翻几个跟头,算是献丑,美人见笑了。
哪里?道爷献艺精彩,今日有幸一睹为快。冯透说得他高兴,还教他跳几转简单的交谊舞。顿时,舞曲又激荡起来,陶青虎也听不懂是什么曲子,只按那起伏的音节踩着点子。冯透还能闻到他身上的一股酒味,便说跳一会儿,找个地方休息吧!陶青虎认为不行,说到了戌时还不回山,师父问罪下来,可担当不起。冯透看一看,厅堂东侧的计时器说:还早呢,现在是申时,等会儿我们的头领会备马送你上山。
在厅堂里他们随和地舞着,音乐慢慢地低迷了,周围的灯光也慢慢地暗下来,只有他们周围的几炬烛火还灿烂地亮着。正温情脉脉地与冯透在舞曲中交谊的陶青虎感觉有点不对劲,便抬头四顾,发现所有的舞女都走光了,连头领蒯益他们也走了,这个厅堂就只剩下他们俩,显得空荡荡的。
这是怎么搞的?陶青虎停住舞步问冯透。冯透说蒯头领主动让出一个宽松的空间,让我更加自由自在地陪你,还说我俩有缘呢。
真是这样的么?陶青虎似乎怕发生什么不测,便嚷着要走。冯透大胆地搂住他的脖子,一股温婉的体香袭入他的鼻翕,他有些迷醉了。这时,冯透把他领进东侧一间偏房,里面亮着灯烛,那张牙床罗帐上绣着的“龙凤呈祥”四个烫金大字闪闪发光。很快,门被合上了,他们俩走得更近并且嘀咕一阵后,里间就传出像青蛙一样的“呱呱”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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