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院门外的群众仍在叫喊:是不是曹家酒坊发生强盗了?

    曹宏猷在院门内回应:没有发现强盗。但是这之前确实听到有人喊抓贼,可是现在又没有寻到贼。

    忽然,一位手持火把的家丁站在院墙边叫喊:发现了血迹。

    外面的群众呼应:院墙外也有血迹。

    曹宏猷循声过去就着火把的光泽观察,的确有血迹,便说,这说明有强盗翻进了院墙。

    曹阳说,我感到纳闷,我睡在床上听到有人喊抓贼,是谁在喊?是不是外面有人发现了贼才叫喊的?

    外面有群众回答,听到有人在院墙内大声叫喊抓贼,我们才赶过来的,我们这些人之中根本就没有人喊。

    曹阳蹙眉道,那就奇怪了,既然强盗翻进大院了,强盗不可能自己喊抓贼吧?!

    胡琴说,贼喊捉贼的情况有,但不是这种情况。

    院墙内外的人都面面相觑,有的说,那到底是谁在喊抓贼呢?

    当天深夜,城西郊土屋内一片寂然。两个做贼未遂的家伙龟缩在里面,犹心有余悸。就着昏黄的灯光,胡想财拿着牙签给吴道德挑出那扎在手掌上的一片片细小的玻璃渣。

    吴道德满手是血,他皱着眉讲,你的手怎么一点也没有扎伤?

    胡想财说,你在院墙上伸手拉我的时候,我伸的是左手,右手迅速将帽子挽在手里,所以抓住玻璃渣的院墙边沿时没有被扎伤。

    吴道德嫉妒地说,他妈的,你比我还聪明。

    胡想财讲,别说我聪明,我一跳院墙,那顶狗钻洞的黑帽子也不慎甩落了。今晚倒霉得狠,好像被恶鬼控制了,我糊里糊涂不能自控,险些被东家的人和周围的街坊抓住。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偷鸡不成,反倒蚀一把米!

    吴道德说,控制你的不是恶鬼,是抓恶鬼的钟馗,他附在你身上,也算得把你当恶鬼抓了。要不是我下跪不停地磕头认错,求他饶了你,那么今天晚上我和你都将被抓住。

    胡想财说,以后我再也不敢对曹家酒坊有非分之想了,你说的那个钟馗,我们就算是飞贼,也斗不过他的法术。

    “嗯”一声的吴道德点头。

    胡想财拿着牙签仍在给吴道德剔除碎玻璃渣。

    一会儿,吴道德说,剔干净了,不用剔了。

    胡想财将带血牙签一扔,他说,幸亏扎在你手掌的碎玻璃不深,还好找,也好挑出来。

    吴道德说,这是不幸中的一幸。

    胡想财强调,不幸中还有一幸,我们做这笔生意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没有暴露行踪。

    翌日,曹家酒坊好像打破了往常的祥和氛围。

    太阳升起来之际,曹阳从牌楼里出来绕到院外一路看过去,发现那棵靠近院墙的槐树枝上挂着一顶狗钻洞的黑帽子,他伸出一只脚使劲把那株槐树一蹬,狗钻洞的黑帽子就掉在地上。他捡起来看,  帽子的边沿还有两个眼洞。

    曹阳自言自语地讲:一定是昨晚翻进院子的强盗掉了的。幸好没有失窃,只能说是有惊无险。要是真的失窃了,我就拿这顶帽子交给县衙里的捕头,还可以作为查案的物证和线索。

    槐树杆上尚有血迹,曹阳眼睛的余光瞥见了,就干脆扭过头仔细看,的确是血迹。

    两个小时后,两名佣工手持钢锯锯倒了这棵槐树。槐树倒地之际,还“咔嚓”地发出了一声巨响。

    曹宏猷拄着七星拐杖从牌楼里走出来,指责两名佣工不该砍倒这棵槐树。

    两名佣工异口同声地推脱责任:是你家儿子安排我们锯倒这棵槐树的。

    曹阳正好从牌楼里走出来,曹宏猷也指责儿子不该让他们干这种事,并且很激愤地做着手势。

    曹阳说,爹,我安排两名佣工砍倒这棵槐有好处。

    曹宏猷不认同,而是否认:有个屁好处。

    曹阳说,爹,我发现昨天晚上的强盗就是爬上靠近院墙的那株槐树跳进去的,我让他们把槐树砍掉,就是要把强盗翻院墙的有利条件撤掉。

    曹宏猷鄙夷地讲,砍掉了槐树,强盗就不能翻进来吗?强盗可以搬梯子架在院墙上翻。

    曹阳说,搬梯子总还不那么方便吧?!这棵靠近院墙生长的槐树可是一架天然的梯子,只要爬上高过院墙的槐树杆,跳进院墙就容易得多,还碰不到院墙边沿上倒插着的防止有人攀爬的碎玻璃。

    曹宏猷说,那么沾在院墙上的血迹是咋回事?

    曹阳说,我分析是强盗逃离的时候,从院墙内爬出来,手臂什么的部位被院墙边沿上的碎玻璃割伤了滴血所致。

    曹宏猷捋一把白髯说,反正我感觉砍倒这棵槐树不好,要是其它树砍了还好说一点。

    曹阳一听,有点紧张地问,什么意思?

    曹宏猷说,一木一鬼合而为槐,你砍倒了槐树,就是触犯了树木之鬼,对我们曹家不利呀!特别现在是大年边儿,要图个吉利,怎么能够干这种事呢?

    曹阳后悔地讲,爹,你怎么不早说?

    曹宏猷内心不快地讲,我哪里知道你不通过我这个老爹就随便作为?真是逆子!他一边说,一边将抓在手里的七星拐杖在地上连跺几下。

    几天后,吴道德将一布袋黄豆拎进曹家酒坊牌楼,走到那边收购黄豆的屋门口。

    曹宏猷举起七星拐杖摇晃着说,黄豆不收购了。

    吴道德求道,就这一布袋黄豆,不到十斤,收了吧!我好不容易挈来。

    曹阳将挂在襟前的钱袋子一拍,说没有钱收了,这么多收购金都花完了。

    吴道德主动把一袋黄豆放在秤盘里说,我把它便宜卖给你们曹家不行吗?

    曹阳则将放在秤盘里的那袋黄豆拿出来放在地上。他望着吴道德说,你拿走,我们曹家不要黄豆了。

    曹宏猷说,曹阳,你写个不再收购黄豆的启示张贴在街上,免得又有人送黄豆来。

    吴道德抬眼一看,那间铺着晒垫的房间,黄豆堆放很多,像一座小山。

    曹阳说,爹,这些黄豆在腊月廿四送到江北去,时间只有两天了,现在就要安排鸡公车把货运到赤壁码头,货运完了,就装船。

    吴道德还站在门口犹豫着不走,听到讲这番话,他微微一笑。片刻,他望着曹阳问,船联系好了没有?

    曹阳回答,没有,船多着呢!货全部运到赤壁码头之后临时再叫船都行。

    吴道德说,就用我的船吧!照顾我的生意,过江的运费也便宜。

    曹阳说,大概两吨黄豆,从赤壁矶头装船过江到对岸乌林码头,大概要多少船运费?

    吴道德说,行价是一吨货过江20吊钱,这个生意给我做,我一吨,只收过江费15吊钱。

    曹阳说,到时候再说吧!

    吴道德将擒着的一布袋黄豆放下。他说,既然你们曹家照顾我的生意,我这一袋黄豆大概10斤,就送给你们家,不要钱。

    曹阳说,那怎么行?便拎起那袋黄豆递给吴道德。

    吴道德接过袋子,却把袋口打开,拿到敞开大门的门口,把一袋黄豆全部倒在那成堆的黄豆一起,手执空袋子掉头就走,走到场子中间,又回过头,望一眼曹阳。曹阳追赶着他说,算了,给你十吊钱。

    吴道德把手一摇,表示不要。他跑至牌楼门口,又回过头说,曹老板,你们家这么多黄豆要运过江,生意让我做吧!

    曹阳站在场子中说,我们曹家腊月廿四发货过江,到时候你的船一定要泊在赤壁码头,要是那天不见你的人,就得用其他人的船。

    吴道德说,我的船一定泊在赤壁码头等候你们曹家装运黄豆。继而走出牌楼大门匆匆离去。

    曹阳回到那堆放黄豆的房屋门口,尚未站定,曹宏猷就指责他不该吐露运黄豆到江北去的信息。

    曹阳说,爹,没什么关系?人不要过分谨慎,过分谨慎就是封闭自己。

    曹宏猷陡然火了,他斥道,胡说,你连谨慎都没有做到,还谈得上过分谨慎?

    曹阳说,人家为了拉船运生意,还送给我们一袋黄豆不要钱,足见人家的诚意。

    曹宏猷反问,那是诚意吗?那是为了达到一种目的而耍的手段,要提防哦!

    曹阳不满地说,爹,你也太多心了。

    曹宏猷又瞪他一眼说,我这几天右眼总是跳,就怕出事。

    曹阳说,管它左眼跳还是右眼跳,都是人疲劳了,这跟出事有什么关系?你也太迷信了。

    曹宏猷将手里的七星拐杖沉重地一敲,大声说,你住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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