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西越向延州进发大抵是有两条路线的,一条为南线,经熙州、怀州直抵延州;一条为北线,越瞻州、顺州、肃州三州之境抵达延州。

    花恨柳等人选择的是两条线路中的北线,而并没有选择南线的理由也很简单:南线虽然只须经两州之地,但均是高山深谷的地形,较北线而言既不如其平坦,道路也不及其通畅,所以要是用来赶急事,选择北线反而会快一些。

    花恨柳的考虑自然不止是关于时间长短的问题了。正如开始时天不怕所担心的那般,若是到了延州很可能就避免不了与“右王庭”的人接触,若到了那时再去了解这群敌人恐怕已经有些晚了。

    这一路上,愈是靠近关、饶,他花来关注外面的时间越来越多,与佘庆的沟通也越来越密切。

    此时距三人在马车里私谈一事已经过去了月余,而花恨柳一行人则刚于前日横穿了瞻州,此时正在由顺州向延州行进的路上。按照目前这个速度,或许最多再有半月,一行人便能够到达延州了。

    “你们到底说了什么话啊?为什么自从那天以后天不怕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啊?”杨简此时与花恨柳跟在那驾雨晴公主送的豪华马车后面的小马车上,车中除了他二人,自然还有佘庆。花恨柳倒并非是不愿意在前面马车上休息,只不过这一段日子以来,但凡有需要私下谈的事情,不论是他与佘庆还是与杨简、天不怕,都会避开众人所在的大马车,久而久之也便习惯了,只在偶尔想找找众人说话的时候才过去陪着大家聊几句。

    杨简虽然性格上爽快直接了些,但并不意味着她迟钝无知:非但是天不怕变得沉默寡言了,就连佘庆、花恨柳也从那以后变得沉闷许多。

    所以,她实在好奇那一天三人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讲到了一些什么话——毕竟自己与其他人听到天不怕的哭声赶出来的时候,花恨柳与佘庆好像就达成了某种约定谁也不对外提起了,而天不怕好像也完全没有想要为众人解惑的意思,不说话的时候就那么干看着,要么看着佘庆,要么看着花恨柳……

    一群怪人……见自己的话被花恨柳苦笑着拒绝,杨简虽然心中恼怒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在心中暗诽道。

    “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花恨柳转头问佘庆,佘庆当即会意道:“镇州、昆州的情况还是像之前所说的那般,都在紧锣密鼓地备战……相对来说动静比较大的是关、饶方面,听说又紧调了二十万人由孔仲义带领赶往昆州来支援了。”

    听到支援,花恨柳眉头紧皱,又问杨简:“你怎么看?”

    “还能怎么看?”心中的恼怒还没平复,杨简白了一眼道:“所谓‘兵贵神速’,若是在刚刚抵达镇州的时候就能尽快休整好,一鼓作气进攻昆州的话,想来即便是做些牺牲也能将昆州拿下来……现在么,若是宋长恭够争气,我觉得他反而是撒丫子往回撤比较好。”

    “你也这样想么?”用兵方面的事情,杨简与佘庆都比花恨柳清楚,两人一个是亲自带兵的将军,另一个是常年在战场上品打的尖兵,所以花恨柳还是习惯先问两人意见。

    “虽然不全一样,但总体来看一样是不乐观。”佘庆点点头,先是肯定了杨简的定调,继而又道:“我听说墨师伯带兵举世一流,虽然没能亲眼见过,但还是对他有信心的。况且,还有其他的一些变数我们如果善加利用的话,助兰陵王那边取胜还是有相当大的机会的。”

    “其他变数?”听到佘庆提到这个,花恨柳眼睛一亮。

    “不错。”佘庆边点头边自怀中取出那两指并宽的条状白绢,在一旁的杨简、花恨柳一看,便知道肯定是又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了。

    “第一,我找人查了一下孔仲义,除了那个什么军中第一人的称号,还发现当初破昆州定都城的领头之人便是他。”

    “这能说明什么吗?”在个人实力和战场上对大局的掌控上或许佘庆不如杨简,但在细节方面纵使是花恨柳也必须承认,当初杨武选择由佘庆协助自己实在是颇具眼光和远见的。

    “说明孔仲义虽然打下了昆州但是并没有留在昆州防驻,而是返回了右王庭。”佘庆解释道,“而据我所了解到的情报来看,当时孔仲义虽然最终打下了昆州,却因为在进攻过程中有些贪心冒进,损失了不少兵将,其中最特殊的一位,便是孔仲满的小儿子了,一箭射穿眉心,当场毙命。”

    “嘁!”杨简心中不服,嘟囔道:“你都是在了解了比我多的情报之后才知道这些的,我若是提前知道我也说有变数。”

    “呵呵,小姐说的是……”佘庆点点头又道:“不过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能为先生提供更全的参考内容,佘庆并没有说一定赢过小姐,只不过……”

    “行行行啦!”杨简没好气地摆手道:“我就是抱怨一下,你说的我怎么能不明白呢?”

    佘庆“嘿嘿”干笑一声,又似乎是记起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故作神秘地问道:“先生,您知道杀死孔仲满小儿子的人是谁么?”

    “燕无暇。”想也未想,花恨柳直接说出口来,语气也并非揣测的语气,而是就像在叙述事实一般直接说了出来。

    “您……”佘庆先是抽一口气,继而惊喜道:“您……您是如何猜到的?”

    “还用猜么?”花恨柳挥挥手,看杨简也是一脸迷茫,当即笑道:“自从上次佘庆提到已将幸存的燕无暇送往延州的路上后便一直没有怎么说其他有关的消息,按照时间来推算的话应该也到了延州才是……况且我们仅知的昆州方面的人,除了这个燕无暇好像还没有其他人了吧?这个答案他之前就说了,只不过此时我再找出来还给他便是。”

    “有说过么?”杨简仔细想了想却没有丝毫印象,只好问佘庆:“这些就是你说的变数?也看不出来有什么嘛,一个是与燕无暇结了大仇的孔仲义,一个是受了重伤的燕无暇,好像都是负面的消息才是,你怎么会那么高兴?”说到这里,杨简好笑道:“你老实交待,你不会是右王庭派来的奸细吧?”

    “这……”佘庆苦笑着看向花恨柳,花恨柳只好拉了拉杨简道:“别胡闹,听佘庆分析一下再说。”

    “我说的变数确实是这两个,只不过小姐方才只是看到了表象而已,呃……”说到这里,他发现杨简正瞪着他,当即一滞,陪笑道:“我不是那意思……”

    杨简挥挥手不耐烦道:“你赶紧说,说不好咱们再算账。”

    “是……是是。”佘庆点点头,心中却是叫苦不迭,不过见花恨柳示意自己放心,他还是镇静下来道:“首先说孔仲义这边,现在留驻昆州的是关州笛氏一族的笛声,其父便是笛逊了。虽然同属于右王庭,但是这两家向来是心和面不和,当时孔仲义被叫回饶州后昆州就交由笛声负责,此时孔仲义回来,纵使他不带有情绪,想来笛声也是会有所防范的,这便是在阵线上两人绝对不会完全同心一致,这对于我们来说,若是能够好好运作的话,也是扭转局势的关键一招。”

    “嗯,有些道理……”花恨柳尚未说话,杨简便先点点头,又问:“燕无暇这边呢?”

    “燕无暇是皇宫里的八校尉之一,常年负责皇宫里的巡防工作,而又因为是在城内住,无论是对于攻城还是攻皇宫,都能提供最佳的路线……这便是相当于我们手中掌握了一份图纸,于攻于守都是大有裨益。”一口气将话说完,佘庆屏住呼吸静静等待自家先生的评价,杨简似乎也知道这种事还是由花恨柳来说比较合适,也静声等他的反应。

    “你所说的自然是其中不可忽视的变数,也正如你所说,若是善加利用必能成为关键一步。”心中细细思量了一番,花恨柳先对佘庆的话表示赞同,而后方才发表自己的看法:“我在想的是如何将这盘棋下好啊……”

    见两人不解,他用手比划道:“现在是我们两方处于对立的状态,即大家面对面,清楚地知道对面的人是要杀我之人,也是我必杀之人,所以如果这种状态不作改变的话,最后仍然是要靠兵力上的冲撞方才能决出胜负,先不论谁赢谁输造成的伤亡势必不少……”

    “死人不是很正常的么?没听说哪场战争不死人的。”杨简一时未反应过来,反问道。

    “我自然知道,只不过宋长恭是长线作战,若是在这一处损耗太大反而会连累其他方面,所以若是能以小的损失换来对方大的溃败的话,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好好想一想如何去做的。”

    “先生您说现在是面对面……难道是想?”心中已猜出花恨柳大致的想法,佘庆不禁有些兴奋起来——自己好像也从未有过如此经历啊,细想起来肯定是相当刺激啊!

    “不错!”花恨柳满意地点头,眼中的兴奋竟比着佘庆还要浓上几分。

    “你们说的什么啊?”杨简见两人笑,又不满自己被瞒着了,皱眉问向花恨柳道。

    “哈哈!”先是得意地大笑了两声,而后才压低声音靠近杨简耳朵轻声道:“我们打算去离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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