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静好像平息了……”

    荡魂山中,地龙洞内,妖王矦陆默然看着前面的巨大石壁红芒平息,异样的闪动逐渐归于虚无。

    就在不久之前,此间爆发出强大气势,整个山峰的元气都如同狂风怒卷,雷霆暴雨倾泻。

    山上三大妖王嘱咐小的们严加警戒,自己则聚集过来,准备盯死此间,不让外人有任何机会。

    结果等了好一阵,异动竟然自己慢慢消失。

    青姬在旁边问道:“究竟都发生了什么?我们精神无法深入地脉,也感应不到气运层面的太多东西,但怎么觉着,好像有大乾龙脉所化的金龙虚影冲入里面……”

    矦陆微微摇头,他其实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只能见到两条龙脉在恶战。

    “的确是龙脉在交锋,但气运之争,不在一朝一夕,这边没有事情,就放心好了。”

    他含糊解释了一句,但却连自己都不是太相信。

    没有事情,大乾朝的龙脉会冲过来揍自家妖国龙脉一顿?

    虽然也不见有什么实际上的损失,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始终还是不爽啊。

    白羽道:“前些年开始就屡有高手刺探,近期又有越州府攻伐我等,想要浑水摸鱼的各路高手是越来越多了,这次说不定也是什么高手故意引动,可究竟会是何方神圣,能够做到这一点?”

    矦陆道:“放心好了,我们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其他人也做不到,倘若是元婴以上高手,三宗防得更死!

    而且百余年来,此间从来未见前辈高人亲自下手……”

    虽然不知为何会是这样,但若真的有元婴高手插手,他们考虑太多也是杞人忧天,索性不再多想。

    白羽闻言,感觉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不再多说。

    ……

    此后一段时日,荡魂山中果然风平浪静,因为暗中策动的李柃已经消停下来,转为消化吸收自己所见所闻。

    他暂时不再打那龙心石的主意,并不意味着放弃,而是把精力转移到了其他方面。

    年末,吉祥坊码头上,多条宝船聚集,千帆百桅,尽显繁荣。

    一名名力工如同蚂蚁搬家,倾力装卸。

    码头一角的特殊通道内,积香宗自己所持有的宝船也在装载一批全新的物资,都是朱利生那边所需求的海外香材,以及各种各样的制香器具。

    与此同时,也有一群弟子带领诸多学徒登船,他们都是应越州府邀请,前往陆上支援的。

    “爹,娘,我们登船了……

    “师兄,再会……”

    “幺儿,千万小心呀,照顾好自己。”

    其间不时传来亲友故旧的道别声音,虽然此行已经不是第一次远征,但登上玄洲的土地,毕竟也是遥远的旅途。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离别惆怅中的。

    同样有弟子高阔谈论,意气高昂。

    “这一次,朱门主那边已经站稳脚跟,该轮到其他学派和支脉大显身手了。”

    “是呀,宗门计划从来都是环环相套的,有朱门主那边的传香道为我等打前阵,就无需重复开拓了,过去直接投效越王,助战大乾即可。”

    “听说他们现在正在攻打妖国,假以时日,或许还要与南疆的巫蛊开战,那里多有蛊虫和蛊术,少不得我等用处……”

    和朱利生门下的霍亮等人一样,这些远居海外的积香宗弟子们也正需要功名和资粮,换取自己修炼上进的前程。

    玄州对他们而言是新大陆,去到那里虽然辛苦了些,也有一定危险,但也不失为晋身阶梯。

    积香山上,广场边缘,李柃远远眺望着码头那边的繁盛场景,听着身边宗主聂英智禀报:“这一次,我宗再次派出百名弟子,三百学徒,以支援越州,朱师兄他们所提及的诸般资粮大多都有足量储备,也一并送了过去,少量暂时未能筹措的,就靠着日后慢慢再匀了。

    不过总体来看,问题不大,相信朱师兄也能理解……

    回报方面,我们目前已经接到第一批从越州送回来的灵材。

    那当中有征伐妖国所缴获的战利品,也有越王所赐财宝,以及当地市场收购之物,从中发现上百种含香之物,未知灵材达十九余种,已经按照香典逐一分类整理……”

    说到这里,聂英智也不由得露出了感慨的神色,由衷敬佩道:“师尊早前就按照香魄理论,预言诸多香材的存在,又兼以灵材性味,五行阴阳之学说推演化香变化,如今从这些尚未挖掘的玄洲特产当中发现香道之材,无疑证明其正确性。

    如此进行下去,我香道大典终究能够凑齐所有拼图,包罗天下万物,这也算是达到格物致知的极致境界了。”

    聂英智所述的,是香道格物之法。

    李柃曾经按照自己发现的香魄规律,预言了诸多灵材的挖掘和运用,总体而言,是借用医道和阴阳五行的道理,将各种香材香料分门别类,复又按照香魄浓度和各自价值区分品级。

    这些都极大丰富了世人对香道的认知,具有极大的进步性。

    李柃点了点头,关于此事,其实他心中早有筹划。

    “英智,我想要在如今已有之香魄理论基础上,再添一物,名为香鉴,专门用于归纳和总结灵材之中的香魄。”

    李柃描述了一番,这其实是类似元素周期表的东西,当然,因香魄的特殊性,可能会比元素周期表还要复杂。

    “倘若此理也能推导出来,录入《香道大典》,成为宗门传承的重要一部分,便可为香道鉴定和未知材料的发掘运用提供坚实可靠的理论依据。”

    这种想法不是天然就有的,李柃自己也是在自身修为实力提高之后,把众妙化香诀修炼到顶,才逐渐触及。

    彼时积香宗都已经成立多年,确立不少传统或者非传统的香材香料了。

    “旧时代的前人发现,多赖商会和妱夫人这样的前辈高人支持,属于搜集,整理前人资料的过程,可称继往。

    而今香道北传,征伐越州妖国,才算是香鉴之理的真正运用,可称开来。

    可以说,随着香道北传这一事,香道才算是真正走了出去,有望大兴,这香鉴的产生,也是顺应时势。”

    李柃又道:“说实话,它对我这样的人而言意义不大,对你师弟英庭同样没甚帮助,因为我们都拥有闻香天赋。

    这就好比生而知之,能辨别细微之处玄妙,有没有香鉴都是一个样。

    但对没有天赋的香道弟子而言,它毫无疑问就是一个衡器,能够用于制作标尺,衡量和感知香魄的存在,真正理解这种东西。”

    他这是有感而发,现如今积香宗之道,几乎都是建立在香魄理论的基础上,这堪称是法道的灵气李柃,阵道的禁制理论,符道的符箓……

    若修法道,凡人无有灵根,神识也不清明,无法感应到灵气,那怎么能行?

    而今,的确有必要整理出类似术算之法,去观测与度量了。

    “竟然能做到这一步?”聂英智闻言大惊,但很快,却又转为喜悦。

    他完全有理由期盼这一理论的完善,因为这就是香道的道理,是比任何神通法术都更有用的东西。

    “一定能够做到的,假以时日,定会成功!”

    李柃自信十足,对他说道。

    “不过……”李柃话锋一转,却又说道,“这一切,仍然需要以发展壮大和对外扩张为前提。”

    “若无足够的基业支撑,我香道收集不到足够的灵材和资粮,供养不起弟子,甚至于,掌握不了自身命运。

    倘若我辈修士命运不在自己掌握,就算最终能够生存下来,也和被豢养在圈子里面的畜牧没有什么两样,那时候就只需要考虑出产的事情,一切前途由主人控制。”

    “嗯?”聂英智听得不大明白,怎么隐隐感觉师尊自信之余,暗含一些隐秘的担忧。

    但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的悲剧不应该在香道上演,这种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他半懂不懂的点了点头,决心要好生执行好这一次的传道大计,实现师尊的扩张意图。

    ……

    “轰隆隆!”

    震天的巨响震荡在妖寨山头,诸多火球爆炸,沙石翻飞。

    一个个小妖哭爹喊娘,骇得四散奔逃。

    几名妖将目眦欲裂,气得哇哇大叫:“兀那贼道人,是英雄好汉就站出来,不要缩在军阵里面藏头露尾!”

    但见越州军一方,严整战阵摆下,刀枪剑戟如林而立,肃穆之中,透着冲天杀气。

    大乾朝廷册封的方士,法师诸高手镇守诸角,使得整个法阵浑然一体,无懈可击。

    大阵前端,有好几个空缺处,有人摆出外形如同中空铁柱的器物,正是火炮,一座座蹲踞于地,灌注灵力,便能把专门为适应此物而制作的筒状霹雳弹塞进去,高速发射。

    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物,但却非常好用,几轮轰击下来,那些高居险要之地的妖寨大门就被轰得七零八落,守在山道两旁的小妖也哭爹喊娘,忙于奔命。

    指挥战斗的大乾将军面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这些妖族能够靠着超凡伟力在这深山之地强行建立据点,他们自然也能靠着超凡力量把各种资粮,法器运输进来,供应大军所需。

    到头来,打的还是各自家底,拼的还是儿郎性命。

    “该轮到我们了,弟兄们,跟我上!”

    眼见着火候已经差不多之后,一营人马越众而出,率先朝大门的方向冲去。

    这个时候,重型火器就很难扛着发射了,陡峭的道路根本不是用武之地,需要别的东西来大限身后。

    但是先锋营的官兵们不慌不忙,焚燃两锭外形如同粉砖的东西,异香纷呈之中,庞大的神龙虚影浮现。

    这是来自积香宗的征战利器,龙火香!

    凭此香神,陡峭地势一跃而过,两条龙影飞腾于高空,居高临下的对着寨门和木墙喷吐火焰。

    一个个尺许大小的火球落在地面,轰鸣之声继续响了起来。

    “怎么还有!”

    “这些人修不讲武德,着实可恨!”

    妖修们破口大骂。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越州军的众人,还有香道弟子们。

    “龙火香用于对付修士,也不过是中等之物,大多还是靠着香魄凝炼灵蕴,替代五行灵根,借以施法,但却没有想到,在这等场合能够化作炮台,连续轰炸。”

    “低品龙火香力,速有限,便是召唤出来对敌,也只不过是寻常香神的作用,但改良之后,效果显著啊!”

    “或许可以从中分化火龙香神一类,专门用在此间了……”

    征伐妖国并不是香道专属的舞台,而且诸弟子精力,资粮有限,也不可能场场都靠这无胜香等利器大显身手。

    但就是这般,每有机会,都没有叫人失望。

    最终,越州军还是靠着其提供的火力掩护成功冲了上来,如同潮水向里面杀去。

    “完了,这回完了……”

    “快逃……”

    镇守此间的几尊大妖面色惨白,战意全无,不得不在兵败如山倒的大势之下选择退却。

    越州军最终以极低的代价取得了这场战斗的胜利。

    类似的事情还发生在其他各处战场。

    因着香道弟子学识丰富,才智过人,在这场战争之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他们不像一些偶然踏上修炼之途的散修,可能未得机缘之前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也不像是那些传统修仙门派的弟子,总是眼高于顶,过分赖重自己作为修士的超凡伟力。

    学徒们都能识文断字,曾授文理,工艺,通识诸学,又经数年专职培养,十年间,修满基础学业,乃始有成。

    在此之上的弟子则要继续深造,修满六年高等学业,方才能够合格。

    像舒长生等人那样出身的,更是要达到足足二十年学龄。

    可以说,在适应凡俗,融入大乾体制的这一方面,香道弟子天然就具有着巨大的优势。

    越州的高层很是惊喜的发现了这一点,大量任用他们为基层供奉,以及衔接凡民与仙师的随军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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