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一千多明狗,把你吓成这样?你家主子竟然留你到现在,真是太纵容你了。
你不配做巴牙喇。回头我跟你家主子打声招呼,你直接去做阿哈吧!”
屯布禄一摆手,那叫一个怒啊!
堂堂巴牙喇,他们女真人最能打的兵,脸上竟然满是恐惧,而且是被一千多明狗给吓破了胆。
旁边这么多将士看着,这简直是太祸乱军心了。
可惜这是琐诺木的手下,他必须给琐诺木留个面子,如果是他手下奴才,早就一刀砍死了。
“小的额尔登额。小的不敢夸张啊!我家主子已经战死了!五个牛录的族人,只跑出来我们几个啊!”
额尔登额一脸悲怆。
“什么?你家主子战死了?琐诺木战死了?”
屯布禄一惊。
“是啊,大人!”
“快!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屯布禄这才认真起来。
这些狗奴才绝对不敢胡乱编造琐诺木战死的情报。
额尔登额惊悸未定,把战况经过叙说一遍。
其实到现在,他都晕晕乎乎的,还没搞明白怎么回事,他们就已经败了。
不但败了,连逃跑都逃不掉。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啊!”
屯布禄听完,只感觉头脑嗡嗡直响。
琐诺木可是莽古尔泰的姐夫,同时也是莽古尔泰最心腹和信任的人。
是正蓝旗的固山额真。
此时金国的编制,一个固山额真管辖五个甲喇,一个甲喇管理五个牛录。
金国近些年南征北战,平各部落,驱逐蒙古人, 打击大明……
打仗虽多,但是, 损失很小。
他们人少, 根本就经不起损失。
今天, 竟然战死一个固山额真……
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
而且,五个牛录全军覆没, 直接取消掉一个甲喇的编制。
这是什么概念?
莽古尔泰绝对会暴怒啊!
正蓝旗,伤筋动骨了。
“快!回大营!去向主子爷汇报!”
屯布禄原本的任务,是支援琐诺木。
现在, 琐诺木都已经战死,手下甲喇也已经全军覆没,他当然没必要再去冒险。
更加重要的是, 屯布禄手下也只有一个甲喇的人马,实力跟琐诺木在伯仲之间。
琐诺木被人家给全歼了,他要是跟敌人遭遇的话, 恐怕下场比琐诺木好不到哪里去。
接连放出几波哨探之后, 屯布禄不敢逗留, 赶紧调转马头,带领手下兵马, 急慌慌地回转。
莽古尔泰得到消息的时候,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什么?琐诺木全军覆没了?”
莽古尔泰是真的要吐血啊!
他倒不是心疼琐诺木这个亲姐夫。
莽古尔泰生性凉薄, 连亲生母亲都敢亲手宰了, 更何况只是姐夫?
此时的正蓝旗, 在八旗之中情况非常特殊。
御前拔刀事件刚过去不久,他一直觉得皇太极会找他麻烦。
他最大的凭仗,就是手下的忠诚。
只要他把正蓝旗牢牢掌握在手中, 皇太极轻易就不敢动他。
可现在, 一个甲喇就这样没了?
这可是五个牛录啊!
“琐诺木真是罪该万死!竟然折损了我一个甲喇的人马!就让他这么战死,真是太便宜他了!”
莽古尔泰额头的血管都凸出来了。
他恨不得把莽古尔泰抓到面前来, 再鞭尸几遍啊!
不如此不能解恨。
“主子, 现在该怎么办?”屯布禄问道。
“你确定, 那支明军只有一千人?”莽古尔泰问道。
“奴才问过琐诺木手下的几个残兵败将,他们都一口咬定, 那支明军的确是只有一千余人, 数量比琐诺木的兵还要少。”屯布禄语气十分肯定地道。
“只有一千余明军,竟然能打败咱们正蓝旗一千五百勇士……火炮齐射, 火力非常猛?难不成, 他们装备有几十门红夷大炮不成?”
莽古尔泰推测着,微微抽了一口冷气。
在他的认知范畴里, 也只有红夷大炮才有如此威力了。
自从宁远之战之后,女真人非常重视火器。
跟入关之后满清的闭关自守不同,此时的女真是很能接受先进事物的。
他们大批招揽工匠,打造火器,红夷大炮和各种佛朗机炮、虎蹲炮等的装备率,渐渐会比明军还要高。
到了崇祯后期,满清军队攻城拔寨,红夷大炮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快!立刻发兵!去拿下这支明军!红夷大炮转运不便。拿下他们,这些红夷大炮就是咱们的了!到时候,皇太极都得求上门来找我!”
莽古尔泰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立刻大手一挥,急匆匆地下令。
正蓝旗这次损失太严重了,先后已经折进去五个牛录。
就连固山额真琐诺木,都战死了。
这个战绩,他根本就没法交代,皇太极肯定会趁机发难,找他的麻烦。
唯一挽回的机会,就是打败那支明军,把红夷大炮抢到手。
几十门红夷大炮……
虽然感觉这有些不可思议,不太可能。
因为宁远之战,明军一次一般才集中十门红夷大炮齐射而已。
这里是宣府镇,防线比宁远防线要弱。
出关的一支明军,一千多人,能有几十门红夷大炮?
但既然能这么快击退琐诺木,对方肯定是有东西的。
“全军拔寨,拿下这支明军!”
……
正蓝旗匆匆忙忙拔营集合的时候,孙石安带着手下,进了柴沟堡。
沈棨和王坤早就得到消息了。
因为赵诚一方和琐诺木一方都是有意“杀鸡儆猴”, 所以,那一战的战场,几乎是临近长城边防的。
不少边军亲眼目睹了那一战的盛况。
虽然距离有些远, 看不太真切。
但是,明军那一团火红,迅速碾压正蓝旗的一片蓝,如同野火烧过一般,秋风扫落叶之势横扫对方。
这场战果,大家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孙石安从来没有这么风光过。
巡抚沈棨,监视中官王坤,总兵官王承允……
一个个都是名头响亮,以前孙石安只能从“大人们”的口中听到这些名字和官职,那是高高在上的。
现在,全都在城头迎接。
王承允亲自上前,一把握住一支旗子,看来看去。
“这是正蓝旗固山额真的大旗……嘶!你们真的打败了一个固山额真?”
砍头,斩将,缴获战旗……这在战争中都是大功啊!
“岂止!总兵大人看一看,这个是谁?”
孙石安从马车上拖拽过一具尸体来。
“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的姐夫,固山额真琐诺木!”
孙石安已经从俘虏的口中知道了这支鞑子的身份。
当然,最后俘虏没有留活口。
主要是赵诚接下来的作战意图是深入草原,不方便带战俘。
“固山额真?鞑子正蓝旗旗主莽古尔泰的姐夫?”
沈棨震惊。
固山额真可是仅次于旗主的大官啊!
鞑子八旗,每个旗主都是奴酋努尔哈赤的儿子。
固山额真,几乎是鞑子中除了努尔哈赤儿子之外,普通人所能达到的最高官职了。
斩杀一名固山额真,而且还夺了固山额真的旗子……
放在之前,他们是做梦都不敢想啊!
这是多大的功劳啊!
沈棨心中闪过这个念头,还没来级的狂喜,就想到了什么,“哎呀”怪叫一声,脸上满是惊恐。
“这可如何是好?你们家赵大人是疯了吗?竟然敢打杀了鞑子的固山额真,这可是莽古尔泰的姐夫啊!
谁不知道正蓝旗旗主性情暴躁,薄情寡义?他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杀,敢跟奴酋皇太极拔刀相向的!
你杀了他的姐夫,他如何肯善罢甘休?他肯定是要报仇的啊!
他挥师南下,我们如何能阻挡得住?破了宣府镇,生灵涂炭,都是你家大人之过啊!”
沈棨双手只哆嗦。
王坤等本来一脸惊喜,心里还在琢磨着如何吞掉这么大一笔战功。
听到沈棨的话,反应过来,也开始感到惊恐了。
“这个姓赵的,怎么能如此意气行事?一个固山额真好对付,正蓝旗旗主暴怒,这怒火我们宣府镇如何能承受得了啊!”
王坤声音尖锐,脸色蜡黄。
孙石安张了张嘴巴,他看懵逼了。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我们家大人杀虏,还杀错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
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在干嘛?
他们在外拼命杀敌,回城之后,反倒要遭到训斥?
“当然杀错了!心中没有大局,只有一己之功名利禄,为了自己立功,置整个宣府的安危于不顾,置宣府镇百万百姓生死于不顾……这还不是错?这还不该问罪?”
沈棨正义凛然。
孙石安瞪大眼睛,看着沈棨。
他说不过沈棨,但是,他感觉沈棨说的不对,大大的不对!
这氛围,让他感觉非常憋屈。
再对比强地军那愉快的氛围……心里就愈发地难受和憋屈了。
这是他在这里,如果换做赵诚在这里的话,绝对一点都不会感到意外。
因为历史上沈棨这个人,就完全没有跟鞑子作战的勇气。
在明知鞑子粮尽,处于危机之中的时候,也不趁人之危去攻击敌人,而是反倒和谈,给敌人送去粮食……
能做出这种事情来,也就可想而知了。
“哈哈哈!”
孙石安突然仰头大笑起来。
“我真是庆幸啊!跟了赵大人。如果跟着你们,气也要气死了!”
孙石安在这一瞬间,一下就顿悟了。
“大胆!孙石安!你不要以为,你跟了赵诚,本官就奈何不了你。”沈棨一声呵斥。
在这里,他官威十足。
“沈大人,几位大人,你们可能不知道,城外跟正蓝旗这一战,不光是强地军作战勇猛,我们怀安军一样作战勇猛,冲锋杀敌,悍不畏死。”
孙石安完全无视沈棨的呵斥,突然说道。
“哼!就凭你们?”沈棨冷哼一声,蔑视地看了孙石安一眼。
对于这些边军的战斗力,他简直太了解了。
跟着家丁们守守城还可以,出城跟鞑子野战?
恐怕连人都看不到,就被吓跑了。
“不错!”
孙石安点点头。
“以前,我们的确是没有跟鞑子拼杀的勇气。
并非我们天生孬种。大家都是军户出身,祖祖辈辈打仗吃饭的,谁怕谁了?
但我们连粮饷都被一再克扣,一减再减之后,依旧拿不到手。
官老爷们给我们发粮饷,就好比恩赐一般。
一个人当兵,别说全家不饿了,连一个人都养活不了。
而我们上阵打仗,就算是杀了敌,也未必能有功。
官老爷稳坐城中,一句话就能把我们的功劳给抢的干干净净。
万一被敌人打死了,也是白死。
这样,谁还愿意去拼命?
看到敌人吆喝几声就跑路,也算是对得起这份皇粮了!”
孙石安越说越是激动。
年轻人,谁还没点血性了?
谁愿意活得那么憋屈,不像个人?
“在强地军,我们才感觉自己像个人。能吃饱喝足,活得有尊严。
打仗冲锋就有功劳,有功劳就有奖励!”
孙石安脸涨得通红。
他不会说话,在强地军,给他最重要的感觉,就是活得像个人。
那种辛苦训练,战时拼命,平时互相之间还能开个玩笑……
这种氛围,他太喜欢了。
换做以前的话,他绝对不敢顶撞巡抚大人这样的官老爷。
但现在,他发现他底气十足。
他背后站着强地军,有赵大人!
他亲眼看到过赵大人把巡抚和监视中官训得跟孙子一样。
他绝对不能丢了赵大人的脸。
“我们家大人说了,这些功劳,你必须给记上了,一分不少!
我们强地军还有大仗要打,等我们回来,如果发现你敢侵吞我们的战功,你的人头就不是你的了!”
孙石安懒得跟沈棨再多说什么,传完话,向着军士们招呼一声:
“走啦,兄弟们!跟着赵大人打鞑子去!”
“是,孙大人!”
一众军士齐声呼和。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边疆。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大明好儿郎,齐心团结紧。
抗击鞑虏,打败建奴野心狼!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了边疆。
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
大明好儿郎,齐心团结紧。
抗击鞑虏,打败建奴野心狼!”
孙石安突然想起之前跟着赵大人出塞时的一幕,开口高声歌唱,立刻,身后军士纷纷开口,汇聚成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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