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少爷刚才说的话,初黎有些睡不着,这三个多月虽然在这贫民窟过得艰苦,但初黎却感觉很满足。

    在府里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但天天勾心斗角让初黎感到疲惫与厌倦。并且少爷现在在府里的位置很微妙,虽然有家主护着少爷,但从上次家主的表现中不难看出家主已经有心无力,若有一天家主不在了,华夫人必定第一个除掉少爷。

    想到这里,初黎再也忍不住了,开口道:“少爷…”

    “还没有睡呢。”长孙也并未睡着。

    被长孙一打断,初黎到嘴边想说的话也未说出口,“嗯…”

    “怎么了,初黎有心事?”长孙问道。

    “少爷,我们为什么要回去,我不是想让少爷过这贫民窟的日子,我会干更多活,赚更多银两,这样我们就可以搬出去了,但……我们其实不用回府里。”初黎抓着长孙的胳膊,因为着急以至于有些用力。

    “好了,初黎,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不用为我担心。”长孙安慰道。

    “可是,少爷…”初黎还要说什么却被长孙打断了。

    “睡吧,当黎明到来就是新的开始,我们还要迎接新的挑战,所以,养足精神。”长孙说罢,转头看向初黎。

    看着长孙坚定的眼神,初黎一颗悬着的心不知为何也静了下来,点了点头,然后抱着长孙的胳膊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长孙照旧在第一束阳光划破天空时起床了,简单洗漱后,照旧和昨日一样出门散步,等长孙散步回来,初黎已经做好早饭。

    两人简单用过早饭,初黎收拾碗筷,待初黎把一切安排妥当后,长孙开口道:“好了,出发吧。”

    “嗯…”初黎显然对这居住了三个多月的地方有了感情,情绪有些低落。

    长孙看出了初黎的不舍,但离开也是无奈之举,在听完昨天两个家丁的对话后,长孙知道现在的情况回到府中寻求出路是唯一的办法,否则自己与初黎将一辈子生活在华夫人的监视下,若有一天老爷子不在了,华夫人也就再无顾忌了,到时自己与初黎的性命就完全掌握在华夫人的手里了。

    初黎恋恋不舍的锁上门,最后看了看这三个多月给了自己温暖的地方,转身跟上长孙离开了这里。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这里,在后来的很长时间里两人都再没回来过,在漫长岁月中,这三个多月的回忆一直给两人温暖。

    出了贫民窟,两人走在回城的路上,仅仅十几里地,对于长孙来说却是漫长的旅行,从小养尊处优的长孙身体孱弱,体力甚至比不上比自己还小一岁的初黎,所以一路上也是走走停停。

    路途中初黎一直心事重重,长孙却是面色平静,二人一路无话,最终还是初黎忍不住打破沉默。

    “少爷,我们这样回去华夫人会不会…”初黎本想说华夫人会不会对少爷不测,但想到这样说对华夫人有些不敬,话到一半便又吞了回去。

    长孙停下脚步,正巧感到累了,想停下来歇息一阵。

    长孙转头看着低头有心事的初黎,猜到她没说完的话,“你是不是想说华夫人对我不怀好意?既然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回去自投罗网?”

    “嗯…”初黎点点头。

    “初黎,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华夫人之所以还没有对我动手是因为爷爷的缘故,若在府里我们还能寻求爷爷的庇护,那在这贫民窟我们就像待宰的羔羊,华夫人随时都可以落下悬在我们脖子上的那把刀。”长孙平静的说道,但话语中透漏的狠辣却不似从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口中吐出。

    “但少爷,老爷的身体…”初黎想说老爷的身体日渐衰弱,可能庇护不了我们多久了,但又想到这样说对老爷不敬,话便又只说了一半。

    “爷爷的身体我知道,但现在我们只能回到府中,在绝境中寻找一丝生机。”长孙说道。

    听完少爷的话,初黎知道少爷已经打定主意,并且现在两人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初黎也就不再纠结。

    到了晌午两人终于走到了城门口,看着近在咫尺的丽山城,长孙不由的再一次惊叹。

    近看丽山城更加雄伟,扑面而来的气息让长孙感觉在面前的仿佛是一头亘古巨兽。

    走进城门,城里与城外仿佛两个世界,城内的喧嚣让几个月来一直过着平静生活的长孙有些不适应,街边摊位上传来各种吆喝叫卖声、砍价声,好不热闹。

    两人循着记忆来到长孙府前,整座丽山城倚山而建,建筑物也随着地势建到了山上,而长孙府便建在城里的最高处,如此优越的地势也彰显了长孙家的地位,丽山城的统治者。

    长孙看着朱红色的大宅门,府前的两座石狮子惟妙惟肖,似要噬人,与前世电视上的大宅院竟如此契合,只是更显气魄。

    长孙迟迟没有进府,初黎则安静的站在少爷身后,两人穿着破烂,就这样痴痴地站在长孙府门口,让人以为是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叫花子。

    看门的下人见两个“乞丐”站在门口迟迟不肯离去,有些不耐烦,大喊道:“哪里来的叫花子,不知道这是长孙府么,赶紧滚到一边去。”

    初黎见下人竟敢这样跟少爷说话,正要发作教训教训这个下人,却不想少爷突然张口。

    “哪里来的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连本少爷都认不出来了,还想不想在长孙府待了。”只见长孙仿佛变了一个人,对着下人破口大骂,跋扈的样子比旁边似要噬人的石狮子还要吓人。

    看门的下人被长孙突然造成的声势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还真是长孙少爷,顿时慌了神,但又忽然想起华夫人曾差人叮嘱,如果少爷回来不要声张,先悄悄的将少爷带到夫人那。

    想到这看门的下人一下没了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让长孙进府。

    长孙见看门的下人愣在门口,还不迎他进门,顿时怒气上头,声音又提高了一倍,大喊道:“你这狗奴才看样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拦着本少爷,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被长孙这么一喊,看门的下人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做了,头皮一阵发麻。

    长孙在门口造成的声势总算是惊动了府里的老管家。老管家来到府前,见门口站的不正是少爷么,赶忙迎上去,“少爷,你总算肯回家了。”

    老管家在长孙家已经半辈子了,更是看着长孙长大,对长孙早就有了感情,看着长孙总算回来了,一时激动不已。

    “孙伯,长孙回来了。”长孙见到迎出来的老管家,立马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对着管家微微欠身,行了一个晚辈礼。

    老管家在府内的地位很高,虽然只是长孙府的仆人,但府内的人都不敢对老管家不敬,就连平时嚣张的华夫人也不敢刁难老管家,只因为家主与老管家情同手足。

    老管家急忙扶住长孙,满脸欣慰的说:“好,好,回来就好。走,进府里说,家主见到你肯定高兴坏了。”

    说罢,老管家就把长孙迎进了府,留下失了魂的下人。

    还有一个留在原地没走的是初黎,长孙的突然发难不仅怔住了看门的下人,把在身后的初黎也吓住了。

    初黎从未见过少爷这样训下人,以往少爷很注意自己的修养,像刚才的表现还从未有过,况且这几天里少爷对自己态度更温和,没想到刚才竟如此表现。

    长孙随孙管家进了府里,被长孙在府前这么一闹,全府的人都知道长孙少爷回来了,全都聚集在了大厅。

    大厅正座坐着一位不怒自威的老者,虽然头发都已花白,但身体依旧挺拔。

    此时看着走进大厅的长孙,老人虽然面色严肃,但眼里的关切和喜悦已经在不经意间流露了。

    此人正是长孙的爷爷长孙问天。

    坐在长孙问天身边的是华夫人,身着一袭紫袍,围脖处一圈银白狐绒,更衬细颈的白皙,黑发在脑后梳成圆髻,凸显出脸的细长,精致的眉目间散露着一丝阴柔。

    华夫人坐在高处面色平静,但看到长孙时,眼中时隐时现的厌烦还是被长孙看在了眼里。

    只见长孙进了大厅后未行礼便一下扑到长孙问天的腿上嚎啕大哭,“爷爷,我总算又看到你了,孙儿总算回来了,呜呜…”

    长孙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一惊,长孙问天最看重礼仪修养。在长孙府长孙问天宠长孙这个孙子人人皆知,长孙出生时长孙问天大悦,便给自己这第一个孙子取名为长孙,可见长孙问天有多宠爱长孙。但即使是长孙每天见了长孙问天也要先规规矩矩的行礼,像长孙今天这样的表现在府里还从未有过。

    长孙这样的表现的确让长孙问天眉头一皱,正想发作,低头却看到一双泪眼。想着孩子这三个月在外定受了不少苦,心中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哼,你还知道回家。”

    “孙儿怎会忘了家,爷爷你不知道孙儿这三个多月在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差点就回不来,见不到爷爷了,呜呜…”跪在爷爷身前的长孙哭的好是伤心,豆大的泪滴湿了一片衣裳。

    看着长孙身上破烂的衣着便知长孙在外的这三个多月定是吃了很多苦,心顿时更软了几分,不忍责罚于他,“好了,快去洗洗换身干净的衣裳吧,孙管家,吩咐厨房今晚做顿好的。”

    今晚因为长孙的归来,长孙府又忙碌了起来,每个人都各怀心思,做着各自的打算。不过,更多的却是等着看热闹的。

    晚上一场迎接长孙的宴席,族内的几位族老并未出席,以此表明自己的态度,而在场的几位则显得很不自在。在长孙继承人位置出现动摇的情况下,人们不知该如何表现。

    气氛显得有些尴尬,只有长孙旁若无人的诉苦,一场宴席在座的各怀心思,好不热闹。

    夜晚,长孙回到自己房中,心里回想着华夫人的表现,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

    初黎端着给长孙打的洗脚水走进房中,神色恍惚,看着长孙坐在桌前想事,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少爷,你今天…怎么…”初黎话到嘴边却不知怎么说,怕惹恼了长孙。

    长孙看着初黎的表现,笑了笑,“怎么,今天早上的表现让初黎不适应么?”

    “嗯…有点像…”

    “像什么?”

    “像…像是,城里的恶少。”说完后,初黎低着头不敢看长孙。

    “哦,是么,那说明我今天演得还不错。”长孙露出满意的表情。

    “演?”初黎抬起头看着长孙不解道。

    “此次回来既是无奈之举,也是冒险之举,我们在这关键的时刻回来无疑是打乱了华夫人的计划,若此时再让爷爷看到支持我成为继承人的希望,力挺我做继承人,我怕华夫人会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长孙说道。

    初黎听完后若有所思,想到长孙说的可怕的事,试探的说道:“少爷是说华夫人会对少爷你动手?”

    长孙摇摇头,“怕不会这么简单,对于华夫人来说,阻碍她子成为继承人最大的阻碍是爷爷而不是我,若爷爷不在了,我对她构不成什么威胁,我怕到时她会提前下手。”

    初黎听完后,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了,用手掩住因震惊张开的嘴。

    初黎的震惊不是没有道理的,在长孙府,不,是整座丽山城,长孙问天的统治地位已经有三十多年无人撼动,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阴谋都是徒劳,华夫人虽也是名武者,在丽山城也算实力不俗,但对于长孙问天来说也只能算是一名弱女子,初黎不明白华夫人哪里有如此大的胆量。

    但长孙的担心也是有他的道理的,此次回来爷爷的身体大不如前,回想起三个多月前那次家族的会议,长孙可以感觉到华夫人等人的耐心马上就要耗尽了,到时利欲熏心的华夫人怕是真的会如长孙所想的那样。

    三个多月前,族内族老要求召开族会,长孙也有列席,但不曾想族会上出现一位意想不到的人,南宫傲。

    三十余年前,长孙问天带领他一手创办的佣兵团天行者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拿下了丽山城的统治权,确立了长孙家的霸主地位,而南宫傲便是天行者的副团长,同时也是华夫人的哥哥。

    按理说,长孙家的族会不应出现南宫傲这样的外人,南宫傲的出现定是有族内族老的默许,族老们也正是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长孙问天权利的挑战。

    正是南宫傲的出现改变了那次族会的结局,南宫傲代表天行者的意愿要求废除长孙继承人的身份。而长孙问天这次也一改强硬,未表明态度便散会。

    正是因此,长孙与长孙问天大闹一场后离家出走。

    现在长孙想来,爷爷当时的表现也是出于无奈,这么做已经是对长孙最大的保护了。

    初黎很久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开口道:“所以少爷才那样表现,是故意想让老爷对少爷失望,也是让华夫人放松警惕,但…少爷,你这样岂不是拱手把长孙家送给他们了。”

    长孙摸了摸初黎的头,笑道:“傻丫头,现在对我来说,是不是继承人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只有你们在那才能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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