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些尴尬。
他抿了抿唇，望着沈皇后道：
“皇后，朕没有怪你的意思，刚才只是一时心急，你别往心里去。岚妃还小，你多包容，莫要与她一般计较。”
沈皇后原本心灰意冷不想多说，但是见到苏婳为了她，不惜得罪皇帝和岚妃，她自然也不能太过颓废了。
她水眸轻抬，望着皇帝，目光平静地道：
“应该请岚妃娘娘多包容臣妾才对。臣妾只嫁了一个男人，而且也没多少机会与夫婿待在一起。不像岚妃，有那么多男人，还个个宠着她，想必她定有过人之处，臣妾应该多向她学习。臣妾有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她多多包容。”
“皇后慎言！”
皇帝气得脸红脖子粗：
“除了朕，岚妃她只嫁过一人，哪有那么多男人？她丈夫死了，再嫁不是很正常吗？你不能因为她嫁过两个男人，就质疑她的清白！”
“是！她只嫁过两个男人，所以又清又白，臣妾却嫁了一个男人这么多，所以又脏又黑。”沈皇后面无表情地道。
喜欢颠倒黑白是吧？
那她就陪他一起颠倒黑白！
“咣当——”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狠狠砸在地上，茶水溅了满地。
他满脸怒容地瞪着沈皇后，厉声呵斥：
“皇后，你什么时候说话变得这般尖酸刻薄了？一点母仪天下的样子都没有！你是不是不想当这个皇后了？”
沈皇后心中悲凉，目光凄楚地望着皇帝，问：
“臣妾说错了吗？原来，皇上也觉得，臣妾刚才的话很刺耳，可刚刚皇上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呢？不就是这个意思吗？臣妾只是把皇上想要表达的意思说出来罢了，皇上怎么就不能接受了呢？”
荒谬的话，只要说得隐晦，就可以逼别人接受了吗？
真是可笑。
且不说女子拥有两个男人是否还算清白，但就这前提，本身就是错的。
沈凝岚怎么可能只有两个男人？
在她十五岁及笄之前，就至少有五个男人了。
沈凝岚能做，她却连说一说都不行吗？
这是什么道理？
皇帝突然有些心虚。
“皇后，你好自为之！”
他恼羞成怒，宽袖一甩，大步离去。
陈公公得意地看了沈皇后一眼，然后急忙去追皇帝。
地面很快就被打扫干净，但三人的心头却仿佛笼了一层雾霾。
沈皇后率先打破沉默：
“你们出宫好好逛逛去，不要因为这种破事影响心情。”
苏婳道：“我与阿樾来日方长，多的是机会出宫游玩，不急于一时。在来的路上，阿樾就跟我说了，今日刑部很忙，他要过去支持大局，所以......”
见婳儿看向自己，拓跋樾急忙接过话茬：
“那婳儿就麻烦母亲照看一下了，儿臣这就去刑部。”
说完，他起身告辞，然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苏婳一眼，最后转身离开。
沈皇后知道，苏婳这么做，是怕她心情不好，所以刻意留下来陪她。
她虽然没有一个好丈夫，却有一个好媳妇。
在御花园中散了一会步，沈皇后心情好了不少。
她望着苏婳道：“母后没事了，你去陪樾儿吧。”
苏婳笑道：“阿樾他是真的有事，儿媳没有骗您。”
沈皇后跟着笑道：“我这辈子的所有好运大概都用在出生上了，这也是别人最羡慕我的地方。我自己的出生，以及，樾儿的出生。樾儿何其有幸，能娶你为妻。我又何其有幸，能遇到你这样的儿媳妇。”
“母后谬赞了。”
苏婳柔声说道：
“真心换真心，母后对婳婳更好。”
这世上的婆婆，最喜欢做的一件事，就是拼命往自己儿子的房里塞女人。
她们忘了，自己也是女人，也曾因为丈夫宠幸别的女人而辗转难眠，也曾因为婆婆硬塞女人过来而满腔恨意，然而有朝一日自己成了婆婆，却发了疯地给媳妇添堵，就像当初她们的婆婆一样。
十年媳妇熬成婆，一代压一代。
当年在婆婆身上受的委屈，全都要从媳妇这里讨回来。
否则，她的委屈就白受了。
像沈皇后这般，家里有皇位继承却不往儿子房间里塞女人的婆婆，绝对是天下罕见。
对沈皇后，苏婳打从心里敬爱。
丹桂挂满枝头，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甜香。
一阵微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
婆媳俩一边散步一边闲聊。
话题自然是绕不开沈凝岚的。
沈凝岚虽然已经二十好几了，出嫁之前行为也不检点，但这并不影响她对丈夫的高要求。
她当年想嫁的人，是太子拓跋樾。
但拓跋樾自小身中剧毒，昏迷的时候比清醒的时候还多，要是娶个荡妇，身子不得彻底垮掉吗？
更何况，那时候的拓跋樾，也还没到娶妻的年纪。
沈皇后毫不犹豫就拒绝了。
沈凝岚怀恨在心，竟背着沈皇后想要勾引拓跋樾。
好在拓跋樾是个直男，不懂得欣赏荡妇的美。
他将沈凝岚暴揍一顿，然后去皇帝那求了一道圣旨，将沈凝岚嫁去了北方苦寒之地。
原以为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回来了。
谁知前不久，她的丈夫突然暴毙。
丈夫一死，她就急匆匆赶回京城。既没替丈夫守灵，更没披麻戴孝送丈夫出殡。
她身穿华服，浑身上下打扮得珠光宝气的，胭脂水粉更是涂满了整张脸，刺鼻的香气能将人熏倒。
她借口说进宫探望沈皇后，谁知一转身，竟爬了皇帝的床，随后又摇身一变，成了宠冠六宫的岚妃。
以至于最近，全京城的贵妇贵女们都在自我怀疑：
为什么自己会连一个淫荡的寡妇都比不过？
不是说女子的清白比命还重要吗？
不是说遇到强盗劫色，要义无反顾地从山崖上跳下去吗？
不是说丈夫死后，应该守寡一辈子吗？
为什么沈凝岚一样也没遵守，却过得这般滋润？
贵妇贵女们开始怀疑：她们为什么要做一个好女人？
做好女人的下场似乎没几个好的。
但是做坏女人，貌似很风光很幸福啊。
所以，男人其实并不喜欢好女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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