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声张,先去歇吧,灶上有温着的晚饭。”金明微揉了揉太阳穴,决定先观察观察看看,反正秀秀就在隔壁。

    阿团应了,没走两步又倒回来,扭扭捏捏道:“姑娘……婢子明儿能不能再请一天假啊?”

    “你不是才请了假么?”金明微一愣。

    阿团抿了抿唇:“我……我今儿出去遇着小蓝了,他邀我明儿做……做。”

    “小蓝?”金明微又一愣。

    “故……故友……”阿团声若蚊蝇,头都快低到胸前了。

    金明微讶异的看着阿团,这厮也会露出这种表情?什么小蓝,她和阿团几乎一块儿长大,她从来没听说过。

    但她没有追问,准了假,目光凝在阿团的背影上良久。

    最近阿团请假,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

    还有严神手的事儿,证明她身边不止一个阿福,还有一个奸细,在出卖她的行踪,和凶手里应外合。

    金明微瞳孔猛缩,虽然她不愿意往某个方向去想,但事关自己的小命,这念头一出来,就按都按不下去。

    金明微满心惊骇,当晚就失眠了,估摸着月上中天,竟听到隔壁传来细微的声响,是阿团起来了。

    金明微一个激灵,再无困意,蹑手蹑脚的穿衣洗漱,朦胧的月夜里,见得阿团正往外走,她立马跟了上去。

    不是她信不过阿团,而是事关自己和金家的命运,她亲自确认确认,免得自己胡思乱想,对自己对阿团都更好。

    于是一路运起轻功,飞檐走壁,跟着阿团进了汴都城,穿过两三条巷子,进入了十里欢场不夜天的秦淮。

    金明微眼睛放光,唯恐跟丢了阿团,这可是她第一次不为了听戏而踏入秦淮,这爿鸳鸯池,销金窝,她连忙俯身低头,生怕遇上熟人。

    阿团轻车熟路的,路过几条晃来晃去的秦楼楚馆,绕过几串笙箫歌舞的烟花胡同,最终走进了某幢小楼,楼名:快绿馆。

    金明微小心翼翼的遮蔽脸面,用簪子押了茶水费,脚跨过门槛,就有两个俊秀郎君,一左一右的缠上来。

    “姐姐第一次来?中意清秀型的还是勇猛型的?”左边的郎君敞着衫子,露出的肌肤上尽是酒痕。

    “姐姐不会也是来给小蓝捧场的吧?哼,姐姐好生偏心!”右边的郎君虽好好穿着衫子,但衫子薄如蝉翼,穿了等于没穿。

    金明微重活两世都没见过这番阵仗,顿时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但又控制不住眼睛往两人身上瞟。

    她明白这是什么地方了,和女人伺候男人的楼儿相对,这里是男人伺候女人的馆儿,怡红快绿,即是快绿。

    “好你个阿团,还以为你包藏祸心,没想到是来这里逍遥来了……”金明微暗骂阿团,又觉得来都来了,不看白不看。

    遂眼睛四面八方咕噜噜转,看到满馆或歌或舞的小倌,各个如白玉条儿,精光条条儿的,她慌忙压了压鼻子,又擦了擦唇角。

    这一趟,值了!

    快绿馆里很热闹,堂里有熙熙攘攘的酒局,小倌俯在官的膝上,皓腕捧杯劝君酒,二楼有单独的雅间,更热闹的声音传出,馆里中间是红绒毯的台子,一个小倌身姿矫健,喊杀阵阵,正在表演剑舞,台子边围着十几个官,纷纷拍手叫好。

    金明微乐不思蜀,突然听到阿团的声音,方想起正事,打发走左右两个郎君,找到阿团踪迹,发现她也挤到了台子边,扯着嗓子吼:“小蓝,小蓝!”

    金明微不由多看了那个小蓝几眼,虽然是小倌,但长眉入鬓,眸敛精光,一把无刃的宝剑在他手上银光飞闪,如果不是表演,上阵杀敌都够格了。

    “他谁啊?有这本领做什么小倌,去报名参军呀!”金明微啧啧摇头。

    “快绿馆头牌小蓝。他素日都不出场表演的,就接待熟!今儿是来了贵人,他说自己心情好,才上台添点乐子的!”旁边某个官道,“今儿来了就是赚到!能看到小蓝的剑舞,一年里都撞不到两回!”

    金明微转头一看,这官居然是个男的,虽然快绿馆的官确实男女对半开,但金明微还是觉得开眼界了,比如二楼雅间传出来的声音,就学问很多。

    这时,小蓝剑舞结束,立马有奴仆打扮的少年,端了个银盘走过来,台子边的官也都懂,纷纷掏出钱囊,把戒指玉钗金银等物放到盘里。

    阿团毫不犹豫的掏出一个玉佩放到盘里,金明微翻了翻眼皮,那玉佩是她送阿团的岁礼,这厮当时感动得哭,说会一辈子珍藏,结果转身就送给了小倌。

    一圈礼收完,小蓝从旁边的帘子退场,临走前看了阿团一眼,阿团会意的跟了进去,俨然不是第一次的默契。

    金明微运起轻功,脚步无声的跟上,看到阿团离小蓝越来越近,手都搀上人家胳膊了,她不免怒急攻心。

    金家怎的出了这号孽婢?还以为她频繁请假,是做了奸细,结果是溜出来找乐子了。

    最关键的是,阿团比自己也大不了几岁,却都已经步入这种境界了,自己还一清二白的,差了不知一点儿。

    越想越气。自己是她主子,如今还漏了怯,落了后,今后怕是在阿团面前抬不起头。

    金明微火大,一不留神,轻功泄劲,脚步声一出,几步开外的小蓝当先一滞,回过头来:“谁?”

    阿团察觉到异样,也看过来。

    眼看着就要被发现,金明微慌忙避入旁边的过道,然而听得小蓝和阿团没有放弃的意思,也跟了过来查看,她暗道不妙,如果被阿团发现身份,她这张脸就别要了。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金明微急出了一额头毛汗,左顾右盼找着可以藏身的地方,见得不远处有道帘帐,她来不及细想,赶紧躲了进去。

    帘子阖上,帘外是小蓝的声音:“没有人?是我听错了?”

    “走吧小蓝,你今儿特意邀我来……”阿团在旁边娇嗔,声音逐渐低下去,听不清了。

    两人脚步声远去,金明微刚想转身出来,突然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黄家之事都是举手之劳,各位大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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