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举,和文举相对,主要用来选拔武官。

    各地方负责士子的初选,从乡到郡,层层选拔,通过郡选考试合格的士子,最后随郡府岁贡到京城,参加由兵部举办的武举省试和殿试。

    今年进京应试的士子,汴都一共出了二十人,各县占十五人,城里占五人,而苏记书院所属的城东,就出了霍如渊一个。

    不怪邻里看霍如渊的目光,越来越火热了。

    ……

    忽的,呼啦,一盆水当头浇下,猝不及防下,霍如渊顿时袍衫皆湿,头发更是一缕缕的黏在了前额,看上去狼狈无比。

    “谁!”霍如渊抹了把水,压着火抬头看去。

    大门的屋檐顶探出一个小脑袋,眉心一点朱砂痣,正惊慌的哆嗦着:“贵对不起啊!是我失手了,没拿稳!正厅打扫完了,我还要清洗屋檐,实在对不住!”

    “又是你?”霍如渊眉梢一扬,不动声色的冷笑。

    东临惶恐不安,脸色苍白的,说话都结巴起来:“是……是东临……贵老爷对不住,是东临的错……东临真的手没拿稳,水盆滑了……东,东临有点积蓄,赔,赔贵老爷的衫子……”

    “呵,你赔得起……”霍如渊刚想反驳,余光瞥到准备看新戏的邻里,话锋陡地一转,“没事,衣衫而已,你没伤到就好。爬到那么高的地方,你注意安全,先下来吧,我不怪你。”

    围观群众顿时钦佩万分,朝霍如渊竖起大拇指。

    东临也感激的应了,从屋檐顶下来,却没回到院子的一侧,而是来到院子外,霍如渊的一侧,他走上前来,似乎想为霍如渊擦擦水渍。

    “不用了……”霍如渊刚想伸手挡他。

    却没想他手都还没碰到他,少年就一个踉跄,猛地摔了个屁股蹲,泪眼汪汪的看向霍如渊。

    “贵老爷,是东临的不是!您不要打我!东临会赔您的衫子!呜呜!”

    少年一脸惊惧,瑟缩的往后退,像只受伤的小鹿,泪珠子挂在眼眶,就是不掉下来。

    于是这番姿态,让围观的邻里咻地炸了。

    “大人不记小人过,霍郎君既然是要参加武举的人,以后要做官的,这点心胸都没?”

    “人家都说要赔你的衫子了,你自己也说不怪,怎么还背地里下手,来阴的?”

    “天哪,东临才十四岁,看他哭,我也要哭了!”

    “这霍郎君果然不行,各种方面!”

    霍如渊愣愣的看着悬空的手,他确定自己没有碰到少年,再看少年泪眼汪汪的模样,说有多真就有多真。

    连他自己都怀疑起来,我真的碰他……不,我没有!

    霍如渊在心底怒吼,想辩解什么,但舆论的风向已经越来越不利于他,再说下去,只怕适得其反。

    霍如渊狠狠一咬牙:“东临是吧,我记住了。”

    他转身上车离开,车轱辘吱呀,在白眼和不屑中离开了竹寮。

    当天晚些,金明微把门缝里的请柬拿了回来,阿团在旁边叫嚷着要烧,金明微想了想,还是留了。

    霍如渊可能和锁金雀有关,她分得清轻重,还是想留一线余地的,除了东临几乎能把请柬戳穿的眼神,金明微赏了东临半天假,权当记他大功了。

    “东临,自己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金明微心情很好。

    “嗯,那东临就去附近山里转转,看看风景!”东临收拾了简单的包袱,手提一盏灯笼,出了书院。

    翻过半爿岭,路过几条溪,少年的路线并不因循官道,反而是余光查看着竹竿上面的刻痕,俨然是某种记号,指引着他的方向。

    于是从白天走到了夜晚,灯笼亮起,白鹭归林,一人一橘火,没入漆黑的竹林深处。

    终于到了某处,四周晚风飒飒,竹影晃动,灯笼映出的范围只有周身半丈,再往前就是黑咕隆咚的了。

    竹叶传来细微的窸窣声,东临把灯笼放在地上,然后准确的对准某个方向,走入了那片黑咕隆咚里。

    “出来。”东临驻足,淡淡两字。

    “哎哟,差点撞上您!”压低的惊呼传来,是一个年轻的男子,“您这夜里视物的本事真厉害。我靠猎犬引路,四只眼都比不上您两只!”

    “你在拿我的眼睛,跟畜生的眼睛比么?”东临的声音传来,似笑非笑。

    男子一惊,慌忙赔罪:“小的不敢!这不是为了避免暴露,丁点光都不敢透嘛!待会儿再吹点风,就有月光了,我们这些凡人的眼睛,才算没白长!”

    男子自称为凡人,小心翼翼的讨好着少年,或者说,鬼。

    东临沉默,他又何尝不是凡人?

    不过是当年晚上偷袭暗杀一类的任务出多了,都要求他在黑暗中一击毙命,否则死的就会是他,所以强迫他锻炼出了无比敏锐的感官,在黑暗中代替眼睛,成为人们所谓的夜里视物。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不会说话,您宰相肚里能撑船!饶命啊!”见东临没回应,男子吓得扑通声跪下,疯狂磕头起来。

    眼前的少年杀孽缠身,谁都不知道他杀了多少人,也不介意今晚再多一个。

    东临仿佛轻叹一声,看向夜空:“距离月光出来的时间,估摸着还有三刻钟。”

    “是?还有一会儿呢……”男子也下意识的看天,露出了脖颈。

    突然,他就觉得颈边凉嗖嗖的,少年噙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还有一会儿,所以无聊嘛……我们来找点乐子?就再多一个,好不好?”

    男子头皮一麻,手往颈边一摸,触手已是粘稠的液体。

    凶器,好像仅仅是一枚竹叶。

    等等,什么时候?再多一个?杀人?

    黑暗里看不清少年的表情,但男子浑身都吓软了,果然是鬼,杀人如游戏。

    “主子来话,是主子!”男子抖成了筛子,慌忙搬出正事,“主子问您,您选的路行善这颗棋子太蠢,让您功亏一篑,您是否愿意考虑考虑,和主子合作了?”

    “你们主子很急?”东临把玩着竹叶,不置可否。

    男子背心冒汗,小心翼翼的斟酌着话:“也不是急,就是……”

    “下毒的事情败露,还让满满拿到线索,正要顺藤摸瓜的接着查。”东临猝然接话,嘻嘻一笑,“是,是该急,否则你们主子的死期,怕比路行善还来得快。”

    想了想,少年又红了脸,露出痴迷的表情:“啊,不愧是我的满满,真聪明……”

    男子已是心惊肉跳了,竭力附和道:“这不是缺了一位像您这样的谋士嘛!若是您和主子合作,金氏再聪明,再如何查,碾死她还不就是动根指头的事儿?我们主子又不像路行善,会被区区庶民扳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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