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李梦生前世社会的地理习惯,南望村位于大陆的西南角,属于热带气候。
神州大陆北有大漠北胡,其余三面皆环海。
西南这边的海洋自古以南望村为界,往北是西海,往南是南海。
其实这里并不贫瘠,虽然平原不多,但是靠海吃海,稻可熟三季,且雨林茂盛,物种繁多,资源丰富。
只是神州大陆辽阔无比,这里和中原腹地相隔了整个广袤南疆。
若想去中原,便需要翻越横亘其间的无数大山,更不要说更加遥远的北方京城。
一个南望村的凡人若想去京城看看,只怕穷尽一生的时光也无法抵达。也正因如此,大陆已经改朝换代,南望村依然故我。
南人北望,这个小村的名字又何尝不是在诉说着一种朴素的愿望。
南望村的李二郎回到家中已经日上三竿,他一边吃饭,一边跟父母说着赵老爷赐名的事情。
他很认真的对父母说以后我就是李梦生了,但我始终都是你们的李二郎。
父母都说梦生这个名字不错,跟神仙老爷一样有一股子仙气。老邻居们肯定羡慕,谁叫他们只会用石头棒槌给自家娃儿取名字。
又叮嘱他别忘了赵老爷当年给他回魂是恩情,如今赐名又是恩情,去桃花居的时候定要老实些机灵些勤快些,家里有刚摘的香蕉记得背一袋过去。
名字仙不仙的李梦生没感觉出来,父母说了就答应着。
吃了饭洗了澡,在床上躺下了他却翻来覆去地不能入眠。一夜奔波,身体已经疲惫但精神依然亢奋。
现下好像不用再担心什么穿越被人发现,赵煦看起来很懂得样子。
也没想要了自己的小命。
至于赵煦有啥目的还搞不明白,话也没说完。但前世的人都说烂了,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赵老爷又不是他爹。
但是,这都不重要,也别问我是谁,我终于有点穿越的感觉了。
说不定有朝一日强大了,还能够回到那颗水蓝色的星球。
乱七八糟的胡乱琢磨着,终是抵不住困意来袭,李梦生沉沉睡去。
不知怎地他又梦到了那头大野猪。
眨巴着天真好奇的大眼珠子,甩着短鞭一样的尾巴摇头晃脑地瞅他……
他不知道,那怂猪此刻真的如死猪一般趴在赵煦的后院。
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尾巴不甩了,两个小耳朵也不再支棱。
不过它没死,不光两个鼻孔在微微动作,传出轻微的呼噜声,之前身上那些泥巴杂草也不见了,一身好肉在阳光照射下显得干干净净油光水滑。
院子里还是那颗看起来半死不活的老桃树,一旁摆了张切口平整的石头方桌,围了一圈石墩子。
赵煦和老黑正各自坐着,旁边站着一位身材壮硕,但是皮肤蜡黄、面容枯槁的中年汉子。
只听得赵煦乐呵道:
“黄裳,你看看你黑老爷,竟舍得拿自己的血喂这蠢猪,也不怕它撑死过去,你说这莫不是他的种不成?”
黄裳闻言嘴角抽动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羞涩尴尬的笑容,似是饱经风霜的老脸上布满了褶子。
胖爷老黑正横翘着一条罗圈腿,一只手毫无顾忌地在翘起的那只脚上抠弄着,另一只手抓着个葫芦时不时往嘴里灌,一股浓烈的酒气就这样飘荡在院子里。
他听到赵煦话里的揶揄之意,也不生气,豪气道:
“天底下的猪,哪个敢不认我这个老祖宗!”
赵煦闻言呵呵一笑,瞅着趴在地上的野猪,问道:
“那要不要仙人我给它取个名?”
老黑却是犹豫了一下:
“算了,我已经唤它黑皮。再说这本就是无心插柳,不要让它跟我们牵扯太深,说不得哪天我们就离去了,让它自生自灭吧。”
赵煦心想你自己取名和仙人我来有何区别,你那大肚皮里啥都有就是没有墨,怪不得你叫黑流,黑皮就黑皮,你高兴就好。
老黑继续自顾道:
“它能自己钻进那前朝鄂国公的大墓,还吃到一颗灵气十足的‘醒神丹’,也是个有气运造化的畜生。我晓得你那一脚踢散了它郁结在胸中不能吸收的灵气,等若是救了它,否则它再是憋闷的漫山乱窜,也逃不过爆体而亡的下场。”
赵煦转头看着老黑,接话道:
“所以你怕它日后再贪吃,就拿自己的血改造它的血脉?”
“不过这些不提也罢,我倒想着那鄂国公生前也算这大陆上的大修士,极有名望。数百年了谁知道他埋骨在这西海边陲?这黑皮能进到他的墓中,说明他墓里面的布置已经出问题了,黑皮能找到,别人也能。”
赵煦没说错,那位鄂国公是前朝大魏顶尖的风云人物之一,修为通玄,为大魏朝的开疆拓土立下过不世之功。
受封开国国公,且世袭罔替。
像他这样的人物得寿千载也不稀奇,却在大魏开国之后不到百年便销声匿迹。
有说他看破红尘出家的,有说他其实已死于北胡之手,更有传言他已经飞升白玉京。
一个生前修为高绝,很可能也富可敌国的风流人物,若其墓穴真的被人发现,引来多少觊觎之徒也不稀奇。
“怎么,你觉得可能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老黑说着,抬起抠脚的那只手,伸出一根手指往天空指了指。
“这点小事当然不至于,就像你,怕是连看一眼那坟头的兴趣都没有,当然我也没有,只是觉得有些麻烦罢了,不要打扰这南望村的平静才好。”
老黑撇撇眉,不以为然。
赵煦不再多言,站起身往自己卧房走去,进屋之前又回头说道:
“等这黑皮醒了,叫它出出力气,黄裳你带着它,啃了谁家的田,就去谁家犁地。”
黄裳点点头,意思没问题。
他又看看老黑,见其没说什么,就从怀里掏出个樱桃大小、银球一般的小铃铛,放在掌心轻轻朝它吹了口气,小铃铛便悠悠朝黑皮飘去,随后牢牢挂在它的耳朵上。
铃铛随着黑皮的呼吸有节奏地轻轻起伏,不时闪出一缕银光没入黑皮的身体,却并没有任何声响。
老黑知道这个小玩意儿是黄裳的宝贝之一,唤作‘鹊铃’,看着像银,实际是老木头拿迷榖树的树皮给他炼的,有诸多妙用,其中之一就是镇神安魂。
黄裳把这东西拿出来,意思就是他要听赵煦的乖乖控制好黑皮,又怕自己不高兴,就顺手也给黑皮一些好处。
黑皮毕竟弱小,自己的血不是那么好消化的,有鹊铃一旁梳理自然事半功倍。
老黑没太多感觉,他已经习惯了,晓得黄裳看着木讷愁苦实则心思剔透。
随后黄裳跟老黑点点头,出了院子。老黑坐在石墩子上,瞅着黑皮耳朵上的小银球,随后又看看插在房檐上避雷针般的紫黑小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摇摇头,起身晃动着肥硕的肚皮、大摇大摆地往外走去。
路过中院,却看到一道清丽的身影正在舞剑,正是赵婉,还有一位绿衣婢女拿着剑鞘站在一旁。
老黑便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只见赵婉仍是一袭白衫,脚步轻盈如燕,手中长剑在她的手腕翻飞之间衬得满院银光。
发现老黑在看着,赵婉便徐徐收了剑势,接过婢女递过来的绒巾擦擦脸上的细汗,扭头对着老黑展颜一笑道:
“黑叔!”
老黑看着赵婉清秀的俏脸,笑眯眯地正要答话,忽地脸色骤变严肃了起来。
他的目光扫过赵婉嫣若朱果的红唇、白腻如脂的脸庞,盯着赵婉眉心之间那一抹淡红的印记,沉默了起来。
赵婉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走上前去扯扯老黑的衣袖,微笑道:
“黑叔,没啥的,《天妖母经》是我自己想炼,不关别人的事。”
老黑紧咬着后槽牙,表情有些狰狞,半响之后叹息道:
“好闺女,是你爹跟你叔没本事!你记住了,只要你不愿,谁也不能强迫你,除非从你黑叔身上踏过去!”
说完他一挥手,甩开赵婉的胳膊,低着头,晃晃悠悠朝院子外面走去。
他本就称不上挺拔的身形似是更加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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