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李光弼的这一系列分析,包括尚衡、殷仲卿在内的众将都不禁心中一沉,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李节度,再继续向北进攻,我军的粮草能跟得上吗?”李光弼之弟、左骁卫将军李光进谨慎地询问道。

    “暂时还不成问题!”李忠臣微一点头,似在安慰李光进,实际却是向厅中所有人交底,“托水军的福,粮食在运输途中的损耗较少,从扬州所运出的粮食,每百石实际所能送抵彭城,能够达到九十石左右,而且危险性也比较小。”

    “若是在陆路的运输,每百石至多有70石能够到达彭城,而且还很有可能遭遇劫掠。但是日后战线拉得越长,粮食的运输难度就越大,问题就越严重。不过,仅维持对徐州的供应应当还不成问题。”

    “但史朝义安插在百姓中的细作,很可能会打我军粮草的主意。万一百姓被煽动起来抢夺粮草,麻烦就大了!”庐舒刺史尚衡有些不太放心地说道。

    “这也正是大帅与我最担心的地方!”李忠臣点了点头,“非但如此,史朝义也很有可能借着百姓骚乱的机会,派遣兵马乘乱发起反扑。如果无法妥善处置百姓之事,平叛的大计很可能会受阻挠。”

    “能不能派人手仔细搜查那些藏匿在百姓中的叛军细作,只要将他们清除,就不怕史朝义搞什么鬼了!”楚州刺史殷仲卿提议道。

    “那些细作肯定隐匿的很深,贸然清查,反而可能给他们煽动民变制造借口!”尚衡从起初的恼怒中平静了下来,摇头说道。

    李光进心念一动,提议道:“不如……”

    厅内众将饺尽心思,纷纷提出一些建议,但很快又被其他人提出置疑。

    李光弼也和一旁的李忠臣不时低声商议着什么。

    小半个时辰后,见还是未能讨论出个合适的主张来,众将索性都将目光投向李光弼。

    “大帅有什么妙计吗?”殷仲卿代表厅下众将询问道。

    李光弼微点了点头,李忠臣会意地上前几步,和声说道:“合诸位将军之议,大帅与我初步有了些计划。”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徐州今年想要恢复农耕几乎已没希望。数十万百姓继续停留在淮北,只能是坐以待毙,就算扬州全力供应粮食赈济,也未必能撑到明年秋收之时。”

    “所以,大帅与本节度考虑,是否可以迁徐州百姓渡淮南下淮西暂居。淮西沃野千里,地广人稀,就是楚州和扬州,还有大量的土地有待开垦。若是能将徐州百姓南迁,分配土地,施予粮种、农具,完全能赶上今年的淮西的农耕之期。如此一来,非但能使徐州百姓生机得现,还能有助淮西的农垦。”

    “待日后形势安定后,南迁的百姓可以选择留在扬州,亦或是返回徐州。”

    “此策虽然极佳,但徐州百姓却未必肯离乡背井南下,更可虑的是那些叛军细作可能会借此机会兴风作浪,而且淮西能接纳得下几十万百姓?”殷仲卿略一思索,接口说道。

    “殷将军勿需担心!”李忠臣轻轻一笑,“就眼下而言,留在徐州只能是坐以待毙,下淮西还可有大大的生机,只要劝说得当,百姓应当会接受的。据我估计,愿意南下的,大概在半数上下。以淮西的情况,接纳二十余万百姓基本不成问题。至于那些叛军细作,正好可以借劝说百姓南迁的机会,让他们原形毕露。”

    黎明五更时分,天边初露出些许亮光,淡淡的雾气笼罩着大地,微风吹过,带来丝丝凉意。

    不太协调的是,在风中,在雾里,弥漫着浓郁至无法化开的血腥气息。

    黎明应有的宁静,也被惨烈的喊杀声所打破。

    唐军和叛军两支骑兵的交锋,已变成真正的短兵相接,真正的肉搏战。

    这里枪刺入你腹部,那边刀就已把敌人的头颅砍落;身中数箭而不倒,身残肢缺仍要争先;钢刀入肉的声音,鲜血喷洒的声音不绝于耳。

    喊杀声、兵器碰撞声、号角声响彻天际,无论是士兵还是军官都在为自己的生存拼尽最后的力量。

    “铛铛铛……”满身血污拔里休哥,手持一柄风骑军制式马刀围绕蔡文景猛劈猛砍,尖锐的撞击声密集如雨。

    激战中,拔里休哥的长枪已被折断,手中马刀是拣自阵亡风骑兵的尸体之旁。

    面目狰狞、狂吼连连的他,猛看上去便犹如草原上择人而噬的恶狼。

    蔡文景奋力格挡着拔里休哥的连续劈砍,心中已对这个近乎疯狂的敌手由怒而生畏。

    仅论身手,蔡文景比拔里休哥还要强上一些。但有一点,蔡文景却是无论如何也比不过拔里休哥。

    疯狂!

    那为求获胜能死战到底的疯狂。兵器断了,可以再拣;战马倒了,可以徒步;身体受伤了,任血液流尽。

    这悍不畏死的劲头,楞是让蔡文景拿他没有办法。再加上叛逃敌方的契丹人述律阿虎也从旁助战,蔡文景面临的情况越来越被动。

    “轰!”震耳欲聋的巨响中,漫天的灰尘飞起。

    烟尘中,一黑一白两匹战马疾速分开,各自后退了七、八步后,才勉强停住了步子。

    坐下的黑色战驹仰首向天长嘶一声,阿史那承庆眼中充盈着狂野的战意,单手握刀直指郝玭,厉声大喝道:“再来!”

    郝玭锐利的鹰眸冷冷地看向对面地悍敌,不答一句话,两脚轻点马腹。坐骑放蹄如风,似一道虚幻的残影划过了战场。

    断喝一声,阿史那承庆纵马急迎上来。

    十几步的距离,在两匹战马的脚下。也只是刹那间的工夫而已。

    大刀发出红赤色的气浪,带着山崩地裂式的呼啸声,自左上而右下斜斩向郝玭地肩头。

    郝玭眼中精光一闪,手中长枪急刺而出。枪如风,枪如电,只一瞬间。漫天飞舞的枪影组成了一道密集的大网。

    “铛铛铛……”急促的刀枪撞击声连续不断地响起。

    阿史那承庆气贯河山的狂猛一刀,在长枪一连数十次的“旁敲侧击”下,再一次被无奈地化解。

    大刀势大力沉,长枪灵活精巧,两柄神兵正如他们的主人一般特色鲜明,水火不容。

    适才这一击,正是二人激斗地第一百五十合。

    由于史朝义已经在骆悦的护卫下先行撒离,阿史那承庆全无后顾之忧,尽展自己所能,与郝玭酣然一战。

    在看到疾驰在追兵前列的郝玭的那一刻起,阿史那承庆就毫不犹豫地锁定了自己的对手。

    被阿史那承庆缠上后,郝玭也清楚地意识到追击史朝义的机会已经彻底失去,加之堂弟被伤的仇恨,索性也就抛下其他心思,放手与面前的强敌决一死战。

    阿史那承庆的胡子眉毛上都结起了冰碴,郝玭的身上却是被火炼过一样地炽热。

    这就是一场冰与火地决战。

    交身错过后,两匹神驹各自驰出十余步,再次转身相对。

    调整着呼吸,郝玭冰冷的眼阵中不为人见地闪过一丝热切之意。

    如郝玭自己先前所预料的一般,阿史那承庆的武艺确实比数年前那一战时要精进了不少。

    对这一点,郝玭是敬佩多于惊讶。

    要知道。武艺达到他们这一层次,想再进半步,其难度就好比登天一般。阿史那承庆能有此精进,也不知在平时流了多少汗水。

    “战!”阿史那承庆放声狂笑起来,随后猛地断喝一声,舞动硕大的刀身雷霆万钧之势凌空前劈。

    与此同时,战马急速启动,人、马、刀,浑然而为一体。狂澜巨浪似的杀气迅速凝聚,如排山倒海一般向郝玭席卷而去。

    “来得好!“郝玭面上的寒意如春风般化去,取而代之以一种如痴如狂的战意,长喝一声,也不见有什么动作,坐骑就骤然窜跃,好象一团被人抛出的巨大雪球,拖着长长残像如同白色闪电般扫过大地。寒光闪烁的长枪突然变幻成一条银线,无声无息地直刺阿史那承庆的喉咙。

    接触到大刀磅礴刀气的那一刹那,长枪周遭被极度压缩的战意,骤然爆发出来。

    两股强大气流,以最猛烈的势头撞击在一起。

    巨大的震动从地面扩散开来,散溢出的凌厉气流如箭一般四处激射。

    为避免受郝玭、阿史那承庆酣斗的牵连,两军的骑兵都尽量地远离二人。但饶是如此,这次最猛烈轰击产生的余浓,仍是殃及到了其他人。

    感受到地面传的强烈震动,十余名两军骑兵的跨下战马突然失惊,毫无征兆地将背上的主人甩了下来。那些散溢出的凌厉气流,更是毫不客气地在战马、骑士的身上划出一道道血痕。

    在无数惊骇的目光中,策马急退了二、三十步郝玭和阿史那承庆对视而立,面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突然,蔡文景的厉呼声从远处传来。

    阿史那承庆眼中闪过一丝莫名之色,随即一拨战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急驰而去。

    没有丝毫犹豫,郝玭策马朝同一个方向紧追而去。

    在拔里休哥、述律阿虎二人的夹击下,蔡文景已左右难支,亲卫骑兵也被风骑兵死死缠住而无力来援。

    大刀被述律阿虎架住后,蔡文景刹那间漏出了一个绝大的空门,拔里休哥立时抓住了机会。毫不客气地挥刀从上而下,泰山压顶般地狠狠劈下。

    眼见无法闪躲、无法封架,蔡文景绝望之下,双目不自禁地微微闭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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