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两声响起。
已有防备的乞藏遮遮自然不会轻易被刘玄佐射中,左手的盾牌迅速挡在身前,格飞了两支羽箭。
此刻,越来越多的吐蕃军尾随着乞藏遮遮攻入城中。
内城门处两军的人数几近持平,城外还有大批的吐蕃兵尚来得及入城。
刘玄佐眼中厉芒微闪,毫不犹豫地甩掉手中强弓,从身旁亲兵手中接过大刀,怒吼一声,率领数十名贴身亲卫精兵攻向乞藏遮遮。
挺盾连续格挡了刘玄佐十数刀后,乞藏遮遮也来了火气,狂吼着扔掉盾牌,双手持刀,将大刀挥舞得风泼一般,很快便扭转了不利的局面。
硬扛了十余合后,刘玄佐已知自己不是乞藏遮遮对手,但此刻形势之危急,不容他多想什么,只能拼尽一己之力与对手死搏。
巨大的刀身风声凌厉,恍若奔雷,刀风带过脸庞甚至能令人感觉针扎般的疼痛。
一声暴喝后,乞藏遮遮手中大刀魔术般地穿越了层层防御,直劈刘玄佐的胸口。
这一刀已到随心所欲的境界,有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刘玄佐呼吸陡然变的急促,眼睛闪过决绝光芒,一咬牙,全力运刀疾斩向对方颈部,完全是以命搏命的方式。
嘴角泛出一丝冷冷的笑意,乞藏遮遮手中大刀忽地变向,神奇地失去了踪迹。
刘玄佐情知不妙,刀势不变,人却急向后方闪躲。
大刀不甚费力地突破了大刀的阻挡,以力劈华山之势径直掠向刘玄佐右胸。
鲜血飞溅,刘玄佐右胸口的护甲已被劈落,健硕的胸肌上被划出一条不深不浅的伤口,血如泉涌。
数名亲卫见刘玄佐遇险,救主心切之下,急运手中兵刃猛地扑向乞藏遮遮。
“住手!”刘玄佐顾不得察看胸口的伤势,厉声呼止那几名亲卫,声音惶急,但即便如此,仍是有所不及。
乞藏遮遮手中大刀寒光如电般闪动。
刚才还生龙活虎地士卒便已化成无数没有生命的肉块,散落在地上,鲜血再次染红了大地。
刘玄佐目窒欲裂,身体急向后纵,不顾一切地厉声狂吼起来:“快动手!”
在乞藏遮遮与其麾下吐蕃兵略显惊异的目光中,城头上突然丢下了许多瓦瓮。
瓦瓮中似乎还有些东西,有些瓮中是液体。有些却是粉末。
一些吐蕃兵被瓮中的液体淋了一头,伸手一摸才发觉是油料,而那些粉末则带着刺鼻性的气息。
“不妙!”乞藏遮遮经验何等丰富,立时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顾不得继续攻击,他厉声狂吼道:“快,快退出城!”
此时,无数燃烧的柴草、火把被城上士兵丢落下来。
城内深处,也出现百余弓箭手,将一支支火箭疯狂地射击了出去。
“轰……”
熊熊的火焰腾地从城门处燃烧了起来,焰苗一下便升至两、三尺高。
瓦瓮中的油料、硫磺、硝石是助燃物,而众多地吐蕃军士兵就是那燃烧的材料。
从外侧城门,到城内近百步的空间内,已成为一片火海。
不少士兵因身上沾染了油料和硫磺等物,在火起的一刹那,就立时成为火人。
一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号从这些火人地口中传出,令人恻目心寒不已。
密集簇拥准备攻入城中的吐蕃兵,行动极为不便,更是为火势地传播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乞藏遮遮在第一时间就挤入到城门通道内,由于易燃物事都是落在城门两端,通道内暂时还显安全,但仅仅是暂时而已。
大火引起地浓烟和空气的稀薄,很快就将殃及通道内的人。
“随我冲出去!”乞藏遮遮纵声狂吼,推挤着人群朝城外涌去。
慌乱的人群一时根本会不过神来,而且浓烟也开始侵袭过来,不少人捂着嘴巴咳嗽不已,根本听不清乞藏遮遮的命令。
乞藏遮遮一声暴喝,凭借自身的巨力,硬生生地冲出一条道路,随即浑然不顾城门外侧那滔天的火焰,屏气咬牙狂冲了出去。
外侧的少数几名士兵学着乞藏遮遮,连滚带爬地冲出火墙,逃出了生天,但仍有数百名士兵被闲在通道中。
浓烟很快将他们吞没,待得他们再向突围时,发现自己已经根本提不起力气,只能生生地被闷死、烤死……
尚未来得及攻入城中的吐蕃兵,早已吓得退避连连。
与这些吐蕃兵汇合后,脱离火海的乞藏遮遮毫不迟疑地率军退出了攻城区域。
岷州城内,最后一个火人在哀号中扑倒后,面色有些灰白的刘玄佐也支撑不住地坐在了地上。
殷红的鲜血,已经将他前胸的袍甲染成通红。
乞藏遮遮那一刀,虽然不至于伤筋动骨,但造成的伤害也颇不为轻。
如若再纠缠片刻,刘玄佐也不敢担保自己的性命能否保存。
“只一天就这样,还怎么撑下去啊!”刘玄佐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喘气低声说道。
“将军,您不妨事吧?”都尉走了过来,关切地对刘玄佐问道。
“还死不了!”任由亲兵上来为自己包扎伤口,刘玄佐摇了摇头说道,“这场火或许能挡住敌人一会,你速速去准备些石头,等火一熄就把城门堵起来。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这帮兔崽子再攻进来……”
“凭咱们这点人,恐怕也坚持不了多久。”都尉面带忧虑地说道,“将军,是不是向宕州求援?”
“高将军那里也没有援军可派了。”
刘玄佐喘了口粗气,摇头说道,“宕州正被吐蕃军攻打,李将军肯定守得也很辛苦,指望不上。只能希望郡王的大军能早些回援……你先去准备吧!”
“是!”都尉转身离去。
刘玄佐望着城门处遍地被烤成焦黑的尸体,眉头蹙了蹙。
“差点被刘玄佐这混蛋坑死在岷州城里!”乞藏遮遮用布巾轻轻檫拭着额头被烧伤的地方,口中亢骂着刘玄佐,“这混蛋真娘的阴毒。”
尚结赞望了望远处余火仍燃的城门,面色有些沉重,“此人有勇有谋,是个硬茬子!”
“恩!”乞藏遮遮性情爽直,骂归骂,对敌将倒是颇为欣赏。
“天色已晚,先歇一歇,晚上再攻上去试试!”尚结赞道。
“嗯。”乞藏遮遮点了点头。
遭吐蕃军围攻很长时间,宕州城仍自岿然不动。高升还未崩溃,扈屈律悉蒙却已有支撑不下去的感觉。
高升的善守、守军的顽强,令扈屈律悉蒙一次次攻城,又一次次碰得头破血流。
而高升层出不穷的守城手段,几乎让扈屈律悉蒙有瞠目结舌的感觉。
后则率领风骑军毫不客气地截断了吐蕃军的补给线。
更令人头疼的是,吐蕃军派出的斥候在风骑军的无情的猎杀下,返者寥寥。
情报的断绝,让扈屈律悉蒙有一种无头苍蝇般的感觉。
此刻,将领再次苦苦劝荐扈屈律悉蒙,请其勿要迟疑,果断撤回叠州。
扈屈律悉蒙心中也产生了动摇,不再坚持自己的想法,正打定主意撤退时,失魂落魄的将领突然来报。
西面围城的吐蕃军,突然在背后遭遇一支敌军步卒的攻击,伤亡颇为惨重。
扈屈律悉蒙闻讯大惊,急领人前往察看。
宕州山城的西面本来地势就最为险要,骑兵根本不可能攀爬上来实施攻击。
驻守西城外的吐蕃军根本没有料到会遭袭,也正因为此故,当敌军步卒悄然潜行至山下发起突袭时,吐蕃军立时陷入慌乱之中。
扈屈律悉蒙巡望着凌乱的营地,眼中满是骇然之色。
据遭袭的士兵叙述,敌军极为擅长潜行,而且攀山越岭如履平地,并且身手非常矫健。
敌军步卒每个人似乎远、近战皆宜,远战以箭弩,近战以刀盾,悍勇无比。
最可怕的是,敌军所使用的箭弩箭矢,竟都带有剧毒,可以瞬间瓦解中箭士卒的战力。
短短两盏茶的工夫而已,扈屈律悉蒙就丢掉了数百名士兵,对方却连一具尸体都没有留下来。
回到帅帐后,扈屈律悉蒙心中的危机感变得愈发强烈。
稍一思量后,扈屈律悉蒙毫不犹豫地命令大军后撤。
但此时,为时已显过晚。
韦皋、哥舒曜、高崇文率领无当飞军和最精锐的镇西军先于大队人马赶到宕州城郊。
汇合了风骑军后,郝玭立即与韦皋、哥舒曜等人商议了作战计划。
原定由飞军对吐蕃军实施无孔不入的骚扰,以减轻宕州的压力。
风骑军与镇西军负责切断吐蕃军的退路。
不曾想,飞军的第一次袭扰战后,扈屈律悉蒙竟然就已胆寒,直接率军开始朝叠州撤退。
根据这一变化,郝玭立即改变计划,以所有兵力依托地形开始阻击吐蕃军。
见着如此情形,扈屈律悉蒙也有些发怵。
敌军的架势,分明就是想将自己的兵马全部留在宕州。
扈屈律悉蒙也非蠢人,自然猜得出敌军很可能另有兵马在后行将赶到,遂急挥大军开始强行突围。
然而退往叠州的几条路中,若是平路便有风骑军纵横驰骋,锐气渐失的扈屈律悉蒙军根本不敢直当锋芒。
而若是走山路,则需面临飞军依托山势的防守。
努力大半天,仍未能退离宕州十里远。
扈屈律悉蒙暴怒不已,正欲亲挥大军发起狂攻,一支庞大的兵马已自后方掩杀而来,对吐蕃军形成了包围之势。
岷州城中,刘玄佐率军抵抗乞藏遮遮、尚结赞的猛烈进攻约三天。
终于支撑不住,上万余守卒被耗至不足五百,坚固的城墙也在霹雳车的疯狂轰砸下,被硬生生地砸至数处塌方。
而吐蕃军方面,损失虽然稍大于刘玄佐军,但胜在人多势众,消耗得起。
在乞藏遮遮的最后一次猛攻下,城楼、城门全面失守。
不得已之下,刘玄佐只能率残部仓皇退出岷州,朝宕州方向撤去。
夺占岷州后,乞藏遮遮、尚结赞毫不迟疑,领大军朝宕州急进。
与此同时,一骑快马飞驰回临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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