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韦皋大步走进帐中,面色显得颇为焦急,似乎有什么重要事情发生。
原本准备禀报,但一见还有郭家兄弟在帐中,韦皋立时犹豫了一下。
“他们都不是外人,有什么要紧事么?”杨错看出情况不对,出声问道。
“是!”韦皋应了一声,急速禀报起来,“吐蕃大将扈屈律悉蒙出兵三万进犯宕州,宕州刺史高升三百里加急求援!”
“什么?”杨错大吃一惊。
一个多月的征战下来,至今日本以为山南的战事即将告一段落。
谁曾想,就在这样的当头,居然异变再生。
吐蕃的突然进犯,绝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有计划的。
想都没想,杨错立刻命韦皋召集诸将升帐议事。
并请齐王李倓前来。
韦皋走后,帅帐内归于宁静。
杨错长吁了一口气,道:“我听说,郭节度生前曾与吐蕃有所串联,不知道是真是假。”
郭涔沉默了片刻,艰难的承认了:“是的。只是还没来得及协商出结果,就死在了郊外。”
“遥想公等的先祖郭公知运,当年也是一代名将。大破吐蕃,攻打突厥。你们也不想一直玷污先祖的荣光吧?”杨错似是随口说出,又像认真的说道。
郭涔有些不敢相信地说道,“郡王……放心带我们去?”
带刚刚归降不到一天的降将去作战,的确很难想象。
“我军军纪极严,军令如山,若你们不能遵令行事,就先给我滚去兰州!”杨错冷冷地回道。
郭涔眼神闪烁着,极其复杂。
作为新仇旧恨的降将,郭涔完全可以拒绝这次出战。但是他已经不是小孩子,肩上担负着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
这个时候,正是让自己融入陇右军的最好机会。
刘展虽然可恶,但有句话说的对。
不管你打算做什么,都要主动托庇于杨错的羽翼之下,徐图后进。
“愿随郡王出征!”郭涔拱手道。
“此次前往宕州作战,贵在神速。那些步卒用不上,你们去骑兵中挑选无伤在身的骑卒随大军出征,其余受伤将士暂且留下休养!”杨错板着脸,沉声说道,“稍后我让人将孟起将军也送来,与这些受伤将士汇合。”
“孟将军安好?”郭涔又惊又喜地问道。
“嗯。”
杨错转过头,不再看他们,“想出征,就下去准备吧!”
郭涔看着面前巍峨如山的背影,忽地长身伏地行了一个大礼,随即缓缓起身离帐而去。
一丝微笑自杨错的嘴角慢慢扬起。
郭家兄弟刚走,李倓便率众赶到中军帅帐。
并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岷州也遭到吐蕃军的进攻,统兵大将正是吐蕃大论玛祥仲巴杰。
看来吐蕃也是下了大力气。
杨错也不再迟疑,决定赶紧班师救援。
严震面有难色地说道:“齐王殿下、杨驸马,山南军虽然孱弱,但是愿意助陇右军一臂之力。”
山南军的情况是如何,严震心知肚明。
不相助,说不过去。毕竟人家刚帮你收复梁州等地,平定郭嘉谅叛乱。
相助又实力有限,毕竟精锐都被郭嘉谅掌握过,还需要改一下。
严震麾下的兵马实力实在有限。
但作为临时领军统帅,他不能不表态。
杨错笑道:“严刺史可以去信给张节度使,如果张节度愿意,严刺史可以率军相助。如果不同意,就请严刺史率军回梁州。”
严震眉头微皱,片刻后,沉声道:“愿追随齐王殿下、杨驸马!”
不愧是历史上的名将,杨错微笑着点了点头。
随即,与严震等山南军将领就如何救援之事进行紧急商议。
这里涉及的问题方方面面!
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粮草问题。
如果不出意外,此次的宕州攻防战恐怕又是一场涉及到三、四方的持久大战,几万大军一月、甚至几月的粮草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至少,目前齐王和杨错军中的粮草已经支撑不过半月。
此外,还有如何救援等一系列问题。
议事结束,已是深夜临近子时。
不久,连续几骑快马还是自联军军营中飞驰而出。
其中一骑驰往梁州,向张献恭通报宕州和岷州的战事,并告诉他严震率军相助这一件事。
其余几骑则是分赴几处位于利州的储粮屯所,以利州刺史严震的名义紧急征调粮草以备大军北上之用。
严震等人离去之后,田神功等陇右军将领也相继回到军中整肃兵马。
翌日五更刚过,天色刚蒙蒙泛亮,郝玭便率风骑军先行出发,北上救援宕州。
兴州与宕州之间还隔着武州呢,大军行进至少得要十五天的时间。
等到大军赶到时,宕州可能已经危险。
好在情报也很及时,吐蕃军也在行进的过程中。
以风骑军那迅疾如风的速度,也就是数天的时间。
郝玭的任务,并不是退敌,而且拖住、牵制吐蕃军,缓解高升的压力,等候大军的赶到。
两个时辰后,联军八万余人启程向宕州进军。
郭涔从剩余的三千余骑兵中挑选了千余骑,随军同行。
带他们前往宕州战场,主要是为了转移他们的视线,使他们暂时无暇顾及其他事情。
此外,郭嘉谅的尸身将在经过特殊的处理后,送往兰州隆重下葬。
郭渊随行扶灵。
而慕容复则率领五千余军卒暂时留了下来。
他将负责郭家军余部和我军的受伤士卒,送往武州静养。
宕州城下的战斗已达到白热化的程度。
占据绝对优势的吐蕃军,以围三阙一之势,将个宕州城团团围住。
围城之后,吐蕃军统帅扈屈律悉蒙立即命人传话,逼迫守军弃城投降,并道“如若不立时投降,妄图顽抗,举城上下鸡犬不留”。
态度极其傲慢!
扈屈律悉蒙已从细作口中得知宕州大致军力情况,满以为凭借自己手中接近对方十倍的大军,敌军守将必然胆寒献城。
谁曾想,高升给扈屈律悉蒙的回答就是高悬在城楼上的劝降使者人头。
在人头的两侧,还有高升亲笔手书的两条长布幅,布幅上各有三个笔力苍劲地大字——“你要战!我便战!”
你要战,我便战!这便是高升给出的回答……
一见使者人头和布幅,扈屈律悉蒙立时暴跳如雷,喝令士兵向宕州城发起极为猛烈的进攻。
这次的吐蕃军攻城的准备颇为充分,随军携带了大量的攻城器械。
小到云梯、撞木,大到冲车、投石机,应有尽有。
扈屈律悉蒙将围城兵马分成四个批次,留其中一部五千人作为预备队待命。
其余三个批次轮流不间断攻城。
扈屈律悉蒙想凭借这种潮水般的猛烈攻势,以泰山压顶之势在最短时间内攻克宕州。
只要能够占据宕州,可以此为跳板,进一步窥望陇右或剑南西川道。
完成大论的要求。
吐蕃军的攻城,也的确颇具声势。
在盾牌兵的掩护下,三十余具得自曹操处地霹雳投石机将数十斤的大石弹像冰雹一样,抛向城墙。
风声呼呼、借着地心引力疾速下落地大石撞击上城墙。
那巨大的声响,那仿佛令城墙颤抖摇晃地骇人威力,让守城士卒胆寒不已。
而一旦人被这样的大石碰及,定然是非死即残,有数十士兵甚至当场被砸得脑壳崩裂,殷红的鲜血和惨白的脑浆散落得到处都是。
得到霹雳车的压制,弓箭手、登城兵尽皆疯狂地朝城池发起了攻击。
在这样情形下,也亏得高升身经百战,尤能镇静自若,不慌不乱地指挥着麾下士卒奋力抵抗。
主帅身先士卒的镇定表现,很快就感染了其他将士。
宕州城中的上万余名守卒在高升的亲临指挥下,与数倍的强敌展开殊死搏杀,击退吐蕃军一轮又一轮的进攻。
经过连续好几天下来,宕州山城坚如磐石,在吐蕃军疾风骤雨般的狂攻下,岿然不动!
在第十天的深夜,高升甚至亲率一部精锐沿绳索滑下城池,对吐蕃军实施了一次逆袭,成功摧毁了敌军大量攻城器械,其中便包括二十余架抛石车。
扈屈律悉蒙完全没有料到兵力处于绝对劣势的敌军居然还敢出城逆袭,吃了这个闷亏,心中对高升更是恼怒到极点。
接下来的第十一日,扈屈律悉蒙亲临前线督战,指挥大军对宕州发起了最为猛烈的全面进攻。
宕州一时如风中之草,飘摇不已。
城外一直没有停息的战鼓声终于暂时没有声响,这已是宕州守军今日击退的第三次攻城。
环顾四周,只见到处都是被投石打碎了的城墙而腾起的烟雾,地面上磕磕绊绊全是碎石、木料、箭矢和横七竖八的尸体,不少沾血的手和脚从倒塌的女墙下伸出来。
外面的城墙壁上,密密麻麻地步满了被飞石砸出的麻坑,以及被箭矢划出的刻痕。
从远处望去,这些城墙便恍如一张张大麻子脸。
尚未完全凝固的殷红鲜血、已经凝固多时的暗红血迹,从墙体一直延伸到墙脚。
拖着一条带伤的左臂,仿佛从血中滚出来的高升,默默地指挥着兵卒和帮忙的百姓,将阵亡、负伤的士兵抬到城下去安葬、救治。
由于高升在宕州治理有方,宕州的百姓都愿意提供一些臂助。
抵御吐蕃的进攻,就是保护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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