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展之谋,未能得逞。

    李泌根据城头敌军调动的一些细微异状,识破了刘展的计谋,并为李倓献上反制之计,使大军乘机一举破入城中。

    此时,汉中城中忽然一片大乱,四面城门全部洞开,城中百姓胡乱逃窜。

    刘展淡定的脱下自己官服,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平民装扮,稍做化装随一些百姓逃出城去。

    待李倓、李泌等人来到节度使府时,却发现刘展早将山南西道节度使的印绶,以及被软禁的张任,一并安置在书房内。

    此外,山南西道诸州郡的宗册文卷也被整理完好地放置在议事厅中。

    一看刘展所做的这些事,李泌立时朗声长笑起来。

    由于主事者刘展悄无声息的逃离,汉中城很快便陷入全盘的混乱之中。

    守城士卒根本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加上原本士气就非常低落。

    不多时,城中守军便大批大批地弃械请降。

    攻入城池后不到三个时辰,陇右军全面接管汉中。

    张献诚死后仅几月,向来安宁的汉中竟然已经四易其主。

    这样大的变故,恐怕连死去的张献诚都不会想到。

    早先是梁、张二族共掌权柄,到梁崇义驱逐张献甫兄弟,独揽大权。

    再后来是郭嘉谅对梁崇义反戈一击、强占汉中。

    到如今,汉中竟又落入李倓之手。

    日后还不知会否再有什么变故……

    若是杨炎也在汉中,必然会惊叹于当日李泌预言的准确。

    梁州府汉中郡,节度使府。

    “汉中光复,百姓安生,皆拜齐王殿下所赐!”表情异常激动的文官们,齐齐躬身向李倓行了一礼,感激地说道,“殿下大恩,山南百姓接草衔环也难以报答!”

    另一员文官急忙点头附和:“我等虽早有心力挽狂澜,但奈何皆是文弱之辈,苦于有心而无力。若非殿下大军及时赶到,也不知还将有多少无辜军民被逆赋郭嘉谅所害!”

    这些文官图谋向李倓献城,但计谋泄露之后便被刘展命人擒拿拘禁了起来。

    原本众人以为难逃一劫,却不想李倓的大军竟势如破竹地攻入城中,他们也因此而获救。

    尽管内中不少人本来对陇右军并无多大好感,但此次能够脱身保全性命,却不得不感激李倓的全力“解救”,虽然这解救可能并不是李倓的本意。

    “小王只是奉朝廷旨意行事,尔等只需感谢朝廷即可!”李倓面色沉肃依然,轻捋颔下短须,冷冷淡淡地回道。

    事实上,李倓对这些所谓的“名士”没有半点好感,对他们自诩“忠臣义士”的话语更是嗤之以鼻。

    这些人先归附梁崇义、再归附郭嘉谅,继而在自己大军围城时又欲献城。

    这样的行为在李倓眼中,根本就是朝秦暮楚的不忠不义之举。

    李倓作为当朝皇子,又一向尊崇忠义,也敬佩忠贞之士,自然对那些反复之徒就没什么好脸色。

    “诸位大人不必客气!”一旁的李泌微笑接口说道。

    “朝廷不忍山南西道陷入长期内乱,齐王又与张节度关系和睦。此次奉旨出兵平定山南西道之乱,也是应邀而来,自应奋力作战。”

    与李倓相处久了,李泌对其性情颇为了解,自然知道此刻他心中所想。

    见李倓话中颇有些得罪人的意思,身为随军参谋的李泌自应为其弥补。

    “是,是!山南西道上下岂敢忘却朝廷再生之恩。”众人连忙点头。

    看了看李倓的表情,有人略显疑惑地问道,“殿下似乎心中有所不豫,却不知有何难事,看我等能否效力一二?”

    “殿下只是有些牵挂西县的战事。”李泌自然不会把李倓面色严肃的真正原因讲出来,笑着以另一个理由解释道,“郭嘉谅麾下骑兵战力不凡,其西进作战,对杨驸马和张长史大军恐有较大威胁!”

    顿了顿,李泌换了个话题询问道:“我有一事不明,可否请诸位大人解答?”

    “先生请问!”那人当即点头回道。

    “敢问郭嘉谅率军西进之后,汉中城中事务由谁指掌?”

    李泌的细作网虽然密布山南西道诸州郡,但汉中城却从半个月前开始封锁了普通百姓的进出,也因此细作无法将情报传递出去。

    “郭嘉谅、蒙城二酋率军西行后,城中大小事务由伪山南西道节度使别驾刘展主掌,另有郭嘉谅一族弟协助其执掌军务!”那人虽然不明李泌意图,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果然是他!”李泌点了点头,“尝闻此人为郭嘉谅智囊,颇通晓谋略。却不知此人为人行事如何?”

    “刘展虽然助纣为虐,但却非十恶不赦之辈!”那人虽不明李泌的意图,但还是迅速说道,“曾闻此人曾数次劝荐郭嘉谅善待山南西道的士人百姓,也为此使汉中少生许多杀戮。郭嘉谅西行之后,刘展也没有过于为难我等。”

    顿了顿,那人略显羞惭地说道:“让殿下和诸公见笑,昨夜我等意欲起事接应殿下大军入城,不慎为刘展察觉,也亏得他手下留情,仅将我等拘禁,未施辣手,我等才能免脱一死……”

    李泌知道听了此人说话的内容,便知他性情较为禀直,说的话应当是可信的,遂点了点头。

    送走了这些山南西道的僚属,李倓略有些疑惑地对李泌询问道:“长源兄,你为什么如此看重刘展?”

    上次的剑南平叛之战,李倓待在兰州的金城郡,并没有与剑南军有过交锋。自然不知道刘展的存在,李泌也是如此。

    加上李泌本人也是奇谋鬼才。

    在这一路上,李泌更是多番施展奇谋军略,为大军征战梁州扫除许多障碍,其功劳之大,军中将士有目共睹。

    对李泌已相当熟悉地的李倓,见其对刘展的事迹竟如此关心,知道他定不是无地放矢,不由得好奇起来。

    “殿下,以属下之见,刘展恐怕不是真心为郭嘉谅效力!”李泌淡笑回道。

    “先生为什么这样说?”野诗良辅不解地询问道。

    “刘展作为谋主,能助郭嘉谅巧取梁州,足可见其才华谋略绝不一般。依目前汉中城中的情形,殿下和野诗将军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李泌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分析道,“汉中城有守军一万七千余人。除三千余兵马对郭嘉谅较为忠心外,其余兵马皆是新被郭嘉谅收编地山南军,军心极其涣散。”

    “而刘展设的引诱我军入城的计策,没有成功倒是其次,最奇怪的还在别处。殿下有无发现?敌军伤亡的人,都是那些召自兴州的人马!”

    李倓和野诗良辅二人听到此处,凝神略一思索,随即皆眼中一亮。

    “长源兄的意思是……刘展是故意如此而为?”李倓沉声说道。

    “十之八九应是如此!”李泌睿智的双眼中现出奇光。

    “以刘展之智。实在不应设出这样留有诸多破绽的诱敌计策。以属下之见,只有两种可能……”

    李倓、野诗良辅皆将目光凝聚在李泌身上,显然已完全被其话中的内容所吸引。

    “其一,刘展别有阴谋。汉中之事只是其阴谋的一部分;其二,刘展是想借机彻底脱离郭嘉谅。”

    “先生认为哪一种可能更大些?”野诗良辅拧眉追问道。

    “我较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李泌缓慢踱着步子,和声分析,“郭嘉谅一勇之夫,凭武力行事,绝非明主,刘展若想施展才华抱负、建立功业,必会寻机脱离郭嘉谅。”

    “先前刘展之所以愿意追随在郭嘉谅身边,一是还郭英乂的旧恩,二是报哥舒晃知己之情。估计该还的都还了,想要离开是自然之事。但他常随郭嘉谅身旁,想要脱身没有机会,前几日郭嘉谅率领大军西行,便给刘展留下了机会。”

    “但以郭嘉谅为人,也不可能将汉中如此放心地尽付于一个外姓之人,故而必有细作暗中监视刘展。”

    “刘展若稍有异动,或是想要私下偷逃,必为细作所察。想要安然脱身,又不被郭嘉谅恼恨追杀,只有乘城中出现战乱,让郭嘉谅以为刘展已死于乱军之中。”

    “只要汉中一失,郭嘉谅几乎失去了根基,在殿下和驸马的大军夹击之下,他若不逃,则必覆亡。郭嘉谅若亡,刘展便更加安全。”

    “现在想来,刘展所谓地诱敌入城之计,恐怕就是想将汉中献于我军,此计对于他可谓一举数得。”

    说到最后,李泌自己也忍不住摇头笑了笑,显然对刘展的计策颇为欣赏。

    “如此说来,刘展恐怕是随那些百姓逃出汉中了……”

    野诗良辅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有些疑惑地说道,“但这与我军又有何关系?”

    到现在,野诗良辅还是没搞清楚李泌这样特别关心刘展的原因是什么。

    “我是想看看刘展留给殿下的另一份大礼到底能不能接受。”李泌笑了笑,回了一句更加令人模不着头脑的话。

    “另一份大礼?”李倓捋了捋颔下长髯,拧眉思索说道,“长源兄可否明言?”

    “我适才从刘展整理山南西道的宗册、文卷中发现一物。”李泌从袖中拿不出一纸绢书,呈递给李倓。

    李倓接过绢书,迅速地浏览了一遍后,疑惑地抬头说道:“这似乎是郭嘉谅的一绢手书,有何用处?”

    “正如殿下所说,而且这应当是郭嘉谅亲笔手书。”李泌笑道,“有此手书,再加上山南西道节度使印绶,兴州已是我军囊中之物。”

    “诈城?”野诗良辅敏感地接口说道。

    “准确地说,应是先调虎离山,而后诈城!”李泌点了点头,详细地解说起自己的计划来……

    听罢李泌的计划,李倓、野诗良辅略一思索,皆认为极为可行。

    “此计虽然极妙,但郭嘉谅手中仍有数万大军,主力未损,贸然断其后路,是不是为时过早了?”野诗良辅心中仍存有疑惑,“依我看,还是应当先西行会同郡王的大军,将郭嘉谅主力击破为上策!”

    “郭嘉谅手中虽有数万大军,但在我眼中,其实只有那万余骑兵而已。”

    李泌笑了笑,胸有成竹地分析道,“郭嘉谅以骑、步军西行进攻郡王,但步卒速度如何能与骑军比拟?”

    “以郭嘉谅的性情,根本不可能等候步卒再一同进军,他必然是先行率领骑兵西行,想要打郡王一个措手不及。”

    “如此一来,其骑、步两军必会脱节,郭嘉谅的骑兵虽然可畏,但那些步卒却都是刚从梁崇义手中抢夺收编而来,军心极其不稳,一旦遭遇强力攻击,便会如汉中城中的守军一般,非降即溃。”

    “郝将军一定也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果断地放弃对其他地方的骚扰,直接西行追击郭嘉谅。”

    “如果我猜得不错,郝将军此时很有可能已将郭嘉谅的步卒击溃!没有步卒,郭嘉谅仅凭骑兵,面对郡王和张献恭的近八万大军,根本占不了便宜。”

    说到“根本占不了便宜”时,李泌的脑中忽地闪现出韩滉儒雅而自信的面庞,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歇了口气,李泌继续说道:“一旦郭嘉谅得到汉中失守和步卒被击溃的消息,他的唯一选择就是退往兴州、凭借地利固守!”

    “如若那时兴州已落入我军之手,那郭嘉谅除非彻底放弃骑兵和他的部下,独自离开。否则便是一只瓮中之鳖,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李泌仅凭只鳞片爪的些许情报,便对战局的发展做出了惊人的预测,而且眼光统筹全局,每一环每一节都在其预料的范围之内。

    如此骇人的分析能力,纵然是李倓、野诗良辅这样的沙场宿将也是瞠目不已。捋

    须思索片刻后,李倓认可了李泌的提议:“长源兄言之有理,此刻袭取兴州正适其时。此事非比寻常,需得沉着之人方可胜任。”

    转过头,李倓向野诗良辅询问道:“将军,你可愿领此重任?”

    “殿下相托,岂敢不从!”野诗良辅毫不犹豫地应道。

    “殿下,斥候急报!”

    严越卿急步匆匆地走入厅内,行礼后大声向李倓禀报道,“蒙城所率三万步卒遭风骑军连番突袭,已经崩溃。郝将军目下正率风骑军与无当飞军,继续追击蒙城残部!”

    李倓与野诗良辅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惊异之色,随即齐将目光投向了李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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