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下达命令,训练有素的骑兵们迅速拿出马侧的轻圆皮盾,格挡在身前。

    “嘭嘭嘭……”

    绝大多数弩箭都被皮盾挡住,只有寥寥的十来支箭击伤了几名骑卒和一匹战马。

    郝玭眼中射出凌厉寒光,对不远处的风骑营第一曲都尉下令:“去!让他们见识什么叫骑射!”

    由于郭嘉谅的大队骑兵尚未有所动作,郝玭也不能轻易下令全军出击。

    “是!”都尉大声领命,随即朝麾下骑牟狂吼一声,“第一屯,随我来!”

    第一屯风骑军齐声狂吼,纵马紧随都尉驰出了军阵。

    几乎在同一时间,都尉与其麾下风骑军完成了收刀取骑弓的动作。

    随后,只在一瞬间,已娴熟异常地完成了上箭、开弦的动作。

    “蓬蓬蓬……”

    清脆的弓弦震动声响起后,数百支箭脱弦而出,径直朝敌军骑兵覆盖了下去。

    与此同时,臧玠那三百余骑也将第二拨箭发射了出去。

    两拨箭雨在空中交错而过,不少箭矢直接相撞而坠落,但仍有过半的箭矢顽强的突破阻隔,继续飞向自己的目标。

    眼见箭雨袭来,都尉立刻大喝一声“上盾!”

    风骑军几乎同时把骑弓交到左手,右手取出马侧的皮盾,眼睛直直的盯着袭来的羽箭。

    “啪啪啪……”

    风骑军在马上闪转腾挪,手中皮盾左挥右挡,相互配合着将大部箭矢闪避、格飞,只有一人的大腿被扎中一箭。

    这士兵也不含糊,挂起盾牌后,一咬牙就将箭矢拔出,看也不看腿部翻飞的血肉,继续随自己的同伴们对敌人发起攻击。

    相形之下,臧玠的麾下骑兵伤亡便要大上了许多。

    风骑军的特制骑弓,跟族回纥、突厥等北疆异族所用骑弓是完全一样的,纯以牛角制成,轻巧却有很强的张力,射程可达一百五十余步,具有很强的杀伤力。

    不如风骑军那般灵活的郭嘉谅骑兵,不能有效的闪躲箭矢,又没有盾牌护身,手中的劲弩根本无法阻挡飞箭的来袭。

    一轮箭雨下来,立时被撂倒了近十骑,还另有十余骑受伤。

    看着第一轮对射下来的战果,郝玭面色如常,仿佛一切皆在意料之中。

    第一曲是风骑军三曲骑兵中惟一会骑射绝技,战力可说是最为精锐的,而都尉率领的第一屯又是第一曲中最为精悍的。

    郝玭对第一屯有着绝对的信心!

    对面的郭嘉谅却是面色大变,虽然敌骑只射了一轮,从对方的动作速度来看,竟然丝毫不比回纥逊色。

    就在郭嘉谅色变的时候,都尉又率部对臧玠发起了下一轮的攻击。

    纯以双脚按镫控马,第一屯风骑动作异常迅速地接连射出三拨箭雨,根本不给对方任何的还手机会。

    手持劲弩的郭嘉谅骑兵简直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徒劳地挥舞手中箭弩。

    上千支箭矢的扫荡下,又是数十骑被撂倒在地,伤者更是接近大半。

    “飞射?!”郭嘉谅拳头攒紧,咬牙切齿。

    这可是北疆异族才会的本领,郭嘉谅麾下的骑兵虽然看上去很强大。但那也是相对于步卒而言的,面对真正的骑兵劲旅,完全抵挡不住。

    毕竟训练的时间有限,对手又是张献诚麾下的那群菜鸟,无法像风骑军一样,动不动就和吐蕃骑兵来一场“拉练”。

    “如果敌军骑兵都有如此神技,这一战也不用打了!”郭嘉谅心知肚明,却又无可奈何。

    要想克制这样会飞射的轻骑,必须要有射程比之更远的劲弩,但眼下郭嘉谅从哪里去找一支劲弩队过来。

    臧玠狼狈不已地退回阵中,三百余骑在对方的连续打击下只剩下了不到两百骑能够返回,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呸……没种的东西!”都尉也不继续追赶,只是朝郭嘉谅主阵方向狠狠啐了一口。

    “呸……没种的东西!”

    学着自己的都尉,第一屯的风骑军同时朝敌方啐了口,而后拨马返回阵中。

    见敌军如此侮辱性的动作,郭嘉谅顿时气冲牛斗,纵马出列,挺枪直指郝玭,狂喝道:“没胆的狗贼,可敢像个血性男儿一般,与我军决一死战?”

    “郭嘉谅害民贼,即刻率军弃械,还有一线生机!”郝玭不喜不怒,亦策马向前几步,沉声回道:“再行负隅,惟有死途!”

    郭嘉谅纵声狂笑不已,面上的浮现出不屑的神色,“投降!我兄长、叔父、族人都投降了,他们如今何在?郝玭,你如果是个男人,只要回我一句,可敢与我军决一死战?”

    郝玭向来就不是冲动型的人,自然不会被郭嘉谅的挑衅话语所激怒。

    而且他心知肚明,郭嘉谅十之八九是因为忌惮风骑军那强大的机动力和第一曲的骑射,怕自己以游击的方式与其纠缠,特意以言语相挑,试图激怒自己与他来一场骑兵正面对攻。

    “有何不敢?”郝玭略一沉吟,剑眉微微扬起,昂声回道,话语中自有十分的自信。

    “好,等的就是你这句话!”郭嘉谅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

    但很可惜,郝玭的“决一死战”却并不是郭嘉谅所期望的那样!

    “第二、三曲,迂回敌骑军侧翼,实施游击!”郝玭气聚丹田,纵声向身后的风骑军下达了攻击命令,“第一曲,跟我来,驰射破敌!”

    从适才郭嘉谅的挑衅话语里,郝玭已基本确认敌方骑兵不具备很强的远程攻击能力。

    而且根据观察,在众多的骑兵士兵中,配备弓弩的似乎也只有刚才出来斗阵的几百骑而已。

    其余的骑兵除了手中兵刃外,马侧还另悬挂着一杆短柄枪。

    郝玭对郭嘉谅骑兵的作战方式有所耳闻,知道那是用于投射之用的。在瓜州一带的番骑都喜欢这样,实诚!

    结果也明显,投枪的射程相当有限,且不具有连续攻击能力,根本不能跟精于骑射的风骑军第一曲比拟。

    跟这种具有强悍冲击力、却缺乏远程攻击手段的骑兵作战,最明智的对策就是游击。

    郝玭骑战经验极其丰富。很快便做出最佳选择。

    他一直坚信,务必将战斗的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不能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故而,回应了郭嘉谅的挑衅后,他便果断地按照自己的判断,下达了进攻命令。

    听得郝玭那中气十足、极具穿透力的喝令,风骑军同时高呼出声,随即迅速将队伍一分为三。

    第二曲风骑军折向右侧,第三曲风骑军折向左侧,第一曲的风骑军则紧随在郝玭身后,朝郭嘉谅军队冲杀过去。

    “郝玭,你这个无耻狗贼!”郭嘉谅将郝玭的命令听得清清楚楚,心中立时涌上一种被戏耍的感觉。

    愤怒至极之下,郭嘉谅忍不住厉声咒骂起来。

    很快,郭嘉谅便再也骂不出来了——郝玭的第一拨攻击即将来临。

    “嗾……嗾……”

    羽箭在天空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遮天蔽日,迅疾无匹地猛扎下来。

    这其中,由郝玭亲自发出的一支狼牙箭,更带着强烈的螺旋气劲,直奔郭嘉谅的颈脖。

    “随我去打垮那些无耻的狗贼!”郭嘉谅情知现在已是避无可避,如若后退,能否安然脱身还是两说,即能便撤退成功,对军中士气也将会产生极大影响。

    西县败战之后,自己麾下骑兵的士气已经大受打击,再经不起士气上的损耗。

    唯有进攻,才能搏得一线胜机。

    郭嘉谅想赌一把,赌风骑军战马的脚力比不上自家骑兵的骏马,只要能够追上敌人的弓骑,战场上的局势将彻底扭转。

    轻骑兵的近身作战能力,无论如何也不能自家骑兵相提并论。

    “一队人向左,领一队人向右,不必管两翼的敌骑,随我包抄中间的弓骑军,先将这些可恶的弓骑消灭再说。”

    郭嘉谅厉声朝自己的部下喝令。

    话尚未说完,郝玭所发出的那支羽箭已经袭至跟前。

    此箭速度之快,已达到匪夷所思的地步。

    郭嘉谅猛地警觉,发现情况不妙,马槊疾速格向羽箭。

    “叮”的一声,狼牙箭临体不足两尺时,被马槊轻轻触碰了一下,随即方向稍改,险险地檫着郭嘉谅的面庞飞了过去。

    即便如此,箭身周遭的强烈劲风还是“刮”得郭嘉谅面部一阵刺痛。

    “杀!”眼中一片红赤,郭嘉谅声色俱厉地狂吼一声,猛夹马腹,一马当先地冲了出去。

    此时,第一拨箭雨比郝玭的羽箭稍晚片刻,覆盖而至。

    骑兵一面俯身策马猛冲,一面拼命挥动手中兵刃格挡来箭。

    郭嘉谅更是将手中长枪挥舞得风雨不透,在身前形成一道直径丈余的光幕,所有袭向他的羽箭无一例外皆被弹飞。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拥有郭嘉谅这样的身手。

    不少骑兵虽然尽力格挡闪躲,但仍不免不了被飞矢击中的命运。

    不时有人在惨呼中落马,还有战马在哀嘶中扑地。

    “不要停,冲上去!”郭嘉谅乘着箭雨的空隙,高举手中长枪,竭尽全力地吼叫道,“杀!杀……”

    奔腾的骑兵如一往无前的洪流,滚滚向前。

    马蹄声、喊杀声惊天动地,大地仿佛在颤抖。

    此时天空中的太阳也被一层乌云所笼罩,似乎不忍心观看人间的血腥杀戮。

    察觉郭嘉谅有意从左右两翼包抄自己,郝玭当即率第一曲风骑军变转方向,与敌骑军保持同向奔驰,并不断地将队列向准备实施右翼包抄右侧骑兵靠拢过去。

    郝玭并不忙着胡乱攻击,而是一面计算与敌军之间的距离,一面大致地估量着敌军骑兵的速度。

    “目标右翼之敌。奔射,杀伤敌战马!”差不多接近骑弓的有效杀伤距离,郝玭毫不犹豫地厉声断喝道。

    “嘎吱!”轰隆的马蹄声中,一阵整齐的骑弓开弦声响起。

    “放!”伴随着郝玭的号令声,第一曲风骑军纯以双腿紧扣马镫,维持平衡,身体迅速扭向侧后扭转,稍一瞄准后,完成了一次背射攻击。

    羽箭划出一道美妙而危险的弧线,准确无误地向击向右翼的骑兵。

    很快,一阵痛楚的嘶鸣声从右翼响起,战马身躯庞大,又不如马上士兵那样可以格挡、躲避。一旦遭遇敌军刻意的瞄准攻击,的确很难让开。

    数十匹战马被射中要害,立时轰然栽倒,连带着将马上骑士摔落在地。

    幸运些的人被甩到一旁,虽然难免鼻清脸肿,至少没有大碍。

    不幸运的人,则是直接被庞大地马躯压在身下,以至腿断骨折。

    还有人则被后面地骑兵践踏上,当场毙命。

    除被射翻的战马外,还上百匹战马躯体各处受创,暂时并未丧失行动力。

    郝玭迅速回首看了一眼敌方的损失情况,确认目前的位置正是对右翼之敌实施攻击的最佳距离,眼中精光一闪,纵声狂吼道:“保持与右翼之敌距离,连续背射,打垮他们!”

    风骑军齐声呼应,动作异常一致地开始连续背射起来。

    箭如飞蝗,呼啸而出,在天空变幻出一片又一片的死亡乌云,袭向敌军骑兵。

    “轰隆……轰隆……”战马扑地的巨响此起彼伏。

    箭雨打击的精确度越来越高,至后来许多风骑军连瞄准的动作都省去了,看也不看,回首便是一箭。

    郝玭更是左右开弓,箭无虚发,而且他专门狙杀敌军骑兵中军官模样之人。

    极其郁闷的臧玠部骑兵被射得完全抬不起头来,伤亡数目越来越大。

    在经受数轮箭雨的洗礼之后,已有数百余匹战马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另有上百余匹战马失去了冲锋能力。

    失去了战马的骑兵,只能拖着受伤同伴向后方撤退。

    臧玠完全被激起了心头怒火,也不顾自己麾下的骑兵已经越来越少,命令骑军加速追赶。

    他自己更是一马当先,冲在了最前方。

    这一举动,却疏为不智,他那与众不同的盔甲立时引起了郝玭的注意力。

    毫不犹豫,郝玭连扣两支狼牙在弦,猛一发力,弓成满月,随即身形急扭。

    弓弦响动,两支狼牙箭一前一后,相继平行发出。

    被郝玭那三石强弓全力发出的箭矢,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两箭成一直线,破空而行。

    羽箭近身还有两、三丈远时,臧玠已觉浑身汗毛倒竖,情知不妙之下,手中长枪急扫向前。

    “叮!”勉强格飞劲矢,还未来得及放下心来,臧玠便惊愕的发觉另一支箭居然已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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