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黄琦领长沙兵夜袭大营之后,竟又旁若无人地撤离。
张维瑾恼怒不已,也不顾梁氏的颜面,毫不客气地将梁杰叱责了一番。
此战中,梁杰有临阵避战的举动,面对和自家兄长一般统帅的叱骂,他也不敢反口,只能自认倒霉。
骂完梁杰后,张维瑾一面下令调集兵马加强对沿江的防守。
另一面急遣使者返回梁州,通报严震勾结无当飞军、意欲救援张位之事,并请梁崇义继续加调兵马前来增援。
与此同时,张维瑾还传令郭嘉谅以骑兵加强对西县城至江畔之间的巡逻。
郭嘉谅军营,中军大帐。
“张维瑾这狗头,居然敢以这种口气对我吆三喝四,真是活得不耐烦!”郭嘉谅随手将一纸绢书丢入火盆中,声音中透露出一股森然的寒意。
“这群家伙确实无用之极,近五万步卒,加上这么多攻城器械,十多天下来居然连个西县都攻不下来!”郭涔不屑地接口说道。
郭涔与郭嘉谅有几分相像,俊秀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瓜州人特有的彪悍气息,“如今被袭了营,竟然还有脸面对我等呼来喝去。惹火了我等,索性宰了这些废材,夺了他的大军!”
郭涔的话泄愤的意味较浓,连他自己都没怎么当真,但郭嘉谅听了后却是眼睛一亮。
张维瑾、梁杰等人无论是治军用兵之能,还是本身的武艺,根本入不了郭嘉谅的眼,但他们手下的数万大军却是令人心动不已。
“主公,眼前当务之急,还是先协助梁崇义诛除张献甫、张献恭兄弟。”刘展察言观色,已明了郭嘉谅心中所想。
他出声劝谏:“张氏于山南深浮威望,若让他兄弟二人逃出西县、渡江南下,他日振臂一呼,响应者必众。主公若欲夺山南,不除张氏,事恐难成。张氏如一犬,梁氏便是一兔。犬尚有獠牙,兔有何?”
郭嘉谅也非愚笨人,听了刘展这一番话后,拧眉思索了片刻,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有理。也罢。就先忍一时之气,帮这些废材剿灭了张献甫、张献恭。然后再跟他们算帐!”
“如今杨错和利州的援军已到,张献甫、张献恭究竟会据西县待援反击,还是会突围南渡?”孟起带着几分疑惑询问道。
论及武艺,孟起仅在郭嘉谅之下,而更为难得的是,他用兵行事颇为谨慎。
显然郭嘉谅、郭涔等人还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竟都楞住了。
小半晌后,郭嘉谅将目光转向刘展。
“张氏兄弟据守西县十数日里,守军伤亡颇重,如果不是张维瑾狠不下心肠,不惜一切代价攻城,恐怕西县早就被破,继续据守西县极不实际。”
“况且西县南面地形利于骑战,若在野战中遭遇骑兵,任凭严震有多少兵马,也难逃败亡命运!”
明白郭嘉谅目光中的意思,刘展当仁不让地承担起了分析解说的重任。
郭嘉谅微微颔首。
对麾下的骑兵,他有着绝对的信心。
“张献甫、张献恭皆是通晓兵法之人,定也明了眼前形势。故而,以我之见,他们突围南渡的可能较大,而且恐怕就在这几日!”刘展相当肯定地说道。
郭嘉谅站起身来,鹰眼微眯,在帐中来回走动了起来。
刘展止住了自己的话语,和郭涔等人静静地观望着郭嘉谅。
“郭涔、孟起,你二人各领骑兵一千,以三个时辰为一班,轮流巡逻于西县西南一翼,一旦有异状,鸣笛示警,我会即刻率领大队骑兵前往支援!”
片刻后,郭嘉谅止步,沉声命令道,“巡逻时给我小心些,尽量避开无当飞军的注意。到底该怎么做,也不需我教你们了!”
“得令!”郭涔、孟起二人一齐出列领命道。
出乎张维瑾等人地意料,加强了对沿江地防范后,无当飞军与严震的兵马反而没什么动作,似乎并不着急解西县之困。
尽管如此,西县守军的士气却很明显地提升。
毕竟援军就近在眼前!
张维瑾一日里组织了两次攻城,都被守军轻易地击退。
更要命的是,梁军将士的军心已有所动摇。
很多梁军的将士从一开始就不明了为什么要打这一仗。
张位是前任节度使的三公子;张献甫、张献恭是山南的大将,名望卓著。
西县城中的“敌军”根本就是昔日的同袍……
尽管张维瑾、梁杰等人宣称张位、张献甫等人谋篡造反,但很多人仍然搞不懂身为长子的张位为何要谋篡?
而随后,形形色色的流言从四面八方传来。
如梁崇义为篡权意欲加害张位,张位不得已才逃到西县,甚至还有流言道张献诚就是被梁崇义勾结郭家死忠刺杀身亡。
种种不一而足的流言,搞得人心大乱。
张维瑾、梁杰虽然有所察觉,但处理的方法过于简单粗暴,以杀止诽的办法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军心的动摇,自然就反映在士卒的战力上。
近几日,不少人在攻城时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
对现状深感无奈的张维瑾,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梁崇义的后继援军之上。
所谓攻城,已成为例行的公务了!
战争阴云笼罩下的西县百姓惶惶不可终日,惟恐城破时会遭遇屠戮的命运。
夜幕还未降临,行人百姓早早躲回家中,街道上冷冷清清,只余军卒们步履匆忙地走来走去。
县衙内张位、张献恭、韩滉等人都在侍从的协助下,将一件软甲穿在了贴身处。
预定的突围日期就在今晚,由于围城敌军甚众,刀剑无眼,穿层护甲毕竟安全一些。
“文将军,你身肩诱敌重任,务必小心谨慎!”张献恭外套一件普通布袍,浑然不似文官。
“张将军放心,末将定不会有负使命!”文吉面色坚毅。毫无胆怯之意。
“孟将军,你武艺高超,在下望尘莫及,还请你护卫我家节度和将军突围!”文吉躬身向肃立韩滉身旁地孟龙行了一礼,诚恳地说道。
先前从襄阳突围时,孟龙阵斩梁崇义的族弟梁庆之事令文吉钦佩不已。
梁庆素负勇名,文吉自认与其武艺在伯仲之间。
孟龙却在乱军之中将其斩杀。
尽管这其中占了些偷袭的便宜,但孟龙的武勇却是丝毫不用怀疑的。
“恩!”孟龙话虽不多,但却让人感到很可信。
张献恭从袖中拿出一封绢书,交给身边亲随,吩咐道:“将此信札放置在节度书房桌案深处,切记不可令人轻易寻见,亦不要过于隐秘!”
亲随领命离去后,张位不解地询问道:“三叔,那信札放置我书房中是何意?”
“节度,那封信札是为挑惹梁崇义与郭嘉谅内斗所用!”张献恭眼中现出一丝恨意,解释道,“信上乃是郭嘉谅秘密连结节度的内容……”
张位微愕,随即会意过来,略显疑惑地说道,“此计,似乎先前哥舒晃曾对梁崇义用过,此刻再施此计,还能奏效么?”
“节度放心……”
韩滉接口说道,“梁氏兄弟性情狐疑,纵然是连施两次无中生有之计,只要做的逼真些,必可见效!更何况郭嘉谅也不是心怀良善之辈,恐怕此计正合他意!”
说罢,韩滉那睿智的双眼中微现出了然世事的光芒。
这条计策正是由韩滉所出,他深知日后若要平定山南大局,必要先使梁崇义与郭嘉谅内自相斗。
实际上,韩滉认为旨在复仇的郭嘉谅根本不愿意沦为梁崇义的“门卫”和“打手”。
他介入山南战事的真正目的,绝对是为了夺取山南。
有这一层原因在里面,外人只需要稍稍添点材,点上火即可。
“原来如此……”张位点点头,恍然道。
“节度,该出发了!”张献恭看了看天色,和声对张位说道。
深夜亥时,沉寂两日的无当飞军和严震的山南军终有大动作。
在无当飞军的掩护下,山南军乘夜登岸,以最强悍的利州军为前驱,朝西县方向发起猛攻。
梁军方面尽管多有防备,但真正被山南军夜袭时,还是略有些慌乱。
就在此时,西县南城门也突然洞开,一彪人马在文吉的率领下,护卫着张位、张献甫、张献恭等人急向江畔攻杀过去,分明是意欲汇合山南军一举突围。
梁杰知严震必是与城中守军有了突围的密议,但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张位等人逃出生天,否则日后梁氏恐有灭顶之灾。
有此觉悟后,梁杰也抛下了心中的恐惧,率领士卒拼死两面抵抗,并急派使者向张维瑾和郭嘉谅求援。
率先赶到并投入战斗的是郭涔的骑兵。
此刻正好是郭涔轮值。
一发现战端开启后,他即毫不犹豫地率领麾下骑兵攻向西县城的突围人马。
郭涔的目标非常明确,斩杀张氏兄弟,至于张位,若他没有死于乱军之中,郭涔也不介意将其交于张维瑾。
想必张维瑾定会好好招待张位!
由于马蹄上裹着草布之类的物事,骑兵疾驰时的轰隆马蹄声被大大地削弱。
直至近身不足数百步时,文吉军才发现了骑兵的到来,忙不迭地准备迎接骑军的冲锋。
悠扬绵长的笛声中,骑兵如势不可挡的洪流扫过战场,所向披靡。
仓促迎战的步卒,在冲锋地骑兵面前变的脆弱无力。
许多人并不是被刺死、砍死,更是直接被战马冲撞、践踏而死。
看到麾下士卒被骑兵如树叶一般撞飞,文吉心如刀绞,目窒欲裂,但身上肩负的重任却又强迫他不得不冷静下来。
在其招呼下,残余士卒护卫着张位等人疯狂地朝南面冲杀而去,一者希望能早些与严震汇合,同时也是希望与梁军混合起来,冲锋的骑兵会有所顾忌。
这一着果然见效。
当文吉兵马与梁军混杂起来后,郭涔不得不喝令骑兵停下了下来。
骑兵的冲锋,可是不分敌我。
不多时,郭嘉谅、孟起率领骑兵赶到了战场。
一见郭涔居然呆立观战,郭嘉谅怒不可遏,厉声喝问郭涔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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