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你的水军全丢了?”

    直直看着跪伏于地的曹无量,曹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适才所听到的话,表情震愕异常。

    盔甲全无、乱发垂面、犹如丧家之犬般的曹无量哭丧着回道:“父亲,不是孩儿无能,实在是崔宁那混蛋太过狡猾。他乘孩儿不备从东、西两面突袭,孩儿实在是寡不敌众啊……而且还有剑南水军的余孽梁无忌从旁协助于他。”

    曹无量的巡江水军共有大小战船七十余艘,将士数千余人,最终逃出生天的竟只有一艘蒙冲,三艘走舸,数十余人而已,余众皆没。

    曹玠面上青红之色不住交替变化。

    小半晌后,曹玠忽地仰天长啸:“崔宁无耻狗贼,曹某与你势不两立。若不能砍下你的狗头,曹某便跟你姓!”

    “曹将军,此刻不是恼怒时候……”

    副将扶起了曹无量,劝慰曹玠说道,“崔宁狗贼既然胆敢偷袭少将军,恐怕还有后招,我等不可不防!”

    “是,是!”就着副将的话,曹无量连声说道,“孩儿突围之后,曾命人留意崔宁动向,发觉此贼大队水师正朝泸州方向赶来!”

    “好个水贼,曹某没去找他,他倒送上门来了!”曹玠气冲牛斗,面色通红,厉声喝令道:“传令,全军东进,迎击崔宁!”

    “曹将军且稍安勿躁!”副将急拉着曹玠,“问明敌情,再作计议!少将军,崔宁大概动用了多少战船军力?”

    “多不胜数!”曹无量目射惊骇之色,颤声说道,“大大小小的战船,怕不有千艘,整个江面都被崔宁的战船占满,一眼都看不到头!”

    为了缓解自己的窘境,曹无量毫不犹豫地对崔宁兵力做了“夸张性”描述。

    听得此言,连曹玠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山南水军最强盛时,虽号称“蒙冲斗舰以千计”,但实际上大小战船也不过八百余艘而已。

    随后连续败给剑南水军,实力大打折扣。

    如今曹玠手中也只有大小战船近百余艘而已,其中不少还是新近造好。

    “崔宁哪里来的这么多战船?”曹玠虽然知道崔宁的实力不断增强,但着实没想到竟“强”到这种地步。

    “据闻原先剑南水军的大部战船都被崔宁夺取了,加上陇右自己所造船只,或许真有这么多……”

    副将知晓曹无量一定做了夸张,但仍选择为他圆谎。

    “若真如此,我军岂不是以卵击石?”曹玠心中的愤怒立时被凉意所代替,一阵寒风吹进舱内,曹玠竟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不若暂避一时……”

    “此次崔宁恐怕不会轻易放弃,避战恐怕不是良策……”

    副将沉吟片刻,主动献策,“曹将军勿忧,我有一计,或可破崔宁!”

    “快快道来!”曹玠大喜追问道。

    临近黄昏,陇右水军舰队驶至纳溪。

    这时,崔宁忽得前锋舰队急报。

    “将军,前方发现曹玠水军主力,其前锋距我前锋已不足十里!”前锋舰队军司马亲驾快船回禀崔宁。

    “哦?”崔宁轻噫了一声,随即笑着说道,“曹玠老小子竟然胆大起来,看来有点鬼把戏!”

    “是的,老大!”军司马是崔宁的老部下了,水战经验相当丰富,立即嘿笑着回道,“曹玠似乎征用了数十艘民船,船上载满东西,但吃水不深,估计是些柴草之类的东西!”

    崔宁纵声长笑起来,“咱们陇右水军是火攻的祖宗,想不到曹玠老小子居然敢对老子玩火攻!连你都骗不过去,怎么骗老子?”

    “天时,地利选得倒是不错,只可惜玩火攻的人太差劲!”崔宁收敛笑声,昂声地对身旁的梁无忌说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无忌兄,就用这一战彻底了结跟曹玠的恩怨!”

    “曹玠的人头,老子要定了!”梁无忌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抽出配剑狠狠地插入船板,厉声说道。

    “无忌兄,咱们赌斗一番如何?”崔宁大笑着说道。

    “怎么说?”

    “看谁宰了曹玠!输的人做东,拿自己俸禄请所有兄弟喝酒,如何?”

    “一言为定!”梁无忌伸出右掌,毫不犹豫昂声应道。

    “啪!”崔宁伸手与梁无忌相击,大笑说道,“无忌兄,下面几个月你全家可都得喝西北风了!”

    陇右水军有水军将士近八千人,请所有人喝酒,纵然是崔宁、梁无忌的俸禄加起来也肯定吃不消。

    崔宁言下之意,就是梁无忌必输无疑。

    “谁喝西北风还不一定呢!”梁无忌冷哼一声回道。

    “哈哈哈……”

    不片刻,崔宁、梁无忌二人同时大笑起来,笑声中充满惺惺相惜之意。

    “二位将军,若是我宰了曹玠,又该如何?”军司马有些不识时务地问道。

    “你小子要是敢宰了曹玠,老子扣你一年俸禄!”崔宁一拍军司马的脑袋,笑骂道,“然后提拔你做都尉!哈哈……”

    半盏茶的工夫后,崔宁、曹玠两支水军相距不到五里。

    眼见崔宁大队水军未来得及进入纳溪,曹玠顿时大喜过望,目射奇光,厉声喝令道:“前方快船点火!”

    “咚咚咚……”

    战鼓擂起,只一瞬间,最前方的数十艘满载柴草等物事的快船被点燃。

    风帆全开的快船,借着强劲的东风,如离弦之箭冲向崔宁水军。

    借着强劲东风,乘载曹玠希望的数十艘火船,如离弦之箭般冲向陇右水军。

    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强劲的风势,敌军如此多的战船……

    这场火攻没有理由不成功!至少在曹玠看来是如此!

    “传令,全军待命!”曹玠兴奋地举起手中令旗,昂声喝令道,“待敌军被大火烧残,即刻出击,一举击灭崔宁狗贼!”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远没有曹玠所预想的那般容易……

    眼见敌船火起,并迅速靠近,傲立船头的崔宁丝毫不显慌张,嘴角微微扬起,随即右手猛地一挥。

    “嘟……嘟……”

    一旁的号角兵立即吹响牛角战号,号声悠长而沉浑,回荡在大江之上。

    数十艘走舸战船迅速跃出队列,径直朝那些火船迎了上去。

    这些陇右水军的走舸,与一般走舸大有不同。

    每艘船的船体外围皆以熟牛皮包裹,而且熟牛皮还经过特殊处理,能耐火防烤。

    船体中央的桅杆已被卸掉,根本不悬船帆,纯以浆力行驶。

    更为特殊的是,船头处被嵌入三、四根长约五、六尺、手指粗细的铁刺。

    每船只留两名操船士兵,其余更无作战之人。

    走舸迎向火船的同时,又一批蒙覆牛皮的蒙冲战船尾随其后出列向前,但只保持在大队战船的前方约百余丈的位置。

    而其他陇右水军战船则停止了前进,并在操船士兵的摆弄之下,船头方向不变地缓缓后撤着。

    不多时,那数十艘特殊的走舸便在陇右水军的操驶之下,与疾冲而来的火船迎面撞上!

    每一艘走舸都寻准对方一艘火船,毫不犹豫地撞了上去。

    “咚……!”

    一连窜的闷响声后,近百艘船只对撞在了一处。

    陇右水军的特制走舸船头的那些指粗铁刺,不甚费力地刺入了对方火船的木制船体,并将两船的船体牢牢地钉在了一起,那些原本速度颇快的火船立时行进受阻。

    由于并非是船体直接相撞,有铁刺入木的过程作为缓冲,对撞船只所受震动并不甚大。

    早有准备地陇右水军操船士兵晃动了几下后,即稳住了身形。

    “扑通!”

    “扑通!”

    数十艘走舸上的操船士兵几乎同时将船上锚缆丢入江中,借以固定住船的位置。

    这些走舸快船事先早已备好两根锚缆,一左一右,缆绳长约有十余丈,足够沉到江底。

    不多时,锚缆沉底。

    数十艘走舸快船被缆绳牵扯,完全停下了后移。

    而那些被以铁刺固定连接起来的火船也自然前进不得分毫,只能在风力水流的驱动下,以一根根锚缆为中心在江中漂流打转。

    “统领,前锋蒙冲舰队回报,敌军火船已全被我军走舸拦截住了!”军司马急步匆匆地跑到崔宁身旁,大声禀报道。

    “好!”崔宁以拳击掌,大声叫好,“传令,让负责拦截地兄弟全部撤回来,那些走舸老子不要了,大不了拿曹玠的船来抵!”

    “是!”军司马兴奋异常,立即领命离去。

    “曹玠的戏唱完了,也该轮到老子来吆喝两嗓子了!”崔宁咧嘴嘿嘿一笑,扬手喝令说道,“传令,擂鼓鸣号!”

    “咚咚咚……”

    鼓声如雷,响彻天地。

    “嘟……嘟……”

    号角沉浑,绵延悠长。

    “什么?火船全被拦住了?这如何可能?”听得前方探哨船只的回报后,曹玠面色惊愕异常,气急狂吼。

    曹玠如何也想不出,崔宁用什么办法才能拦住自己精心安排的火船攻势。

    “快带我去看!”

    曹玠亲自跳上一艘走舸,厉声喝令。

    操船士卒不敢怠慢,急将船只驶至水军最前列。

    曹玠急以手遮额,举目前望。

    入眼处,只见那数十艘烈焰冲天的火船被死死地“钉”在距敌方主力舰队、至少还有两里左右的地方。

    只能原地打转,却再也前进不得。

    由于距离较远,曹玠只能看到每艘火船都跟一艘敌方走舸串在一起,具体原因却实在是搞不清楚。

    “崔宁狗贼到底搞的什么把戏?”曹玠双眼红赤,撕声怒吼。

    精心安排的破敌之策,居然劳而无功!

    而敌方密布大江的数百艘战船,就如同摆在眼前却无法入口的肥肉,令曹玠有抓狂的感觉。

    “快给我过去几艘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曹玠转过头,状似疯狂地大吼。

    对面的陇右水军中居然响起了震天的战鼓、战号声……

    曹玠大愕,猛地转头,目光越过那原处打转的数十艘火船,直直看向更远处那黑压压一片的庞大舰群。

    崔宁想进攻?他怎么进攻?难道他准备自己迎上那片火船群……

    “崔宁这混蛋,到底想干什么?”充满希望之时却突遭极大失落,令曹玠心态失衡,思绪一片混乱,脑中完全被愤怒和迷茫充斥。

    约半盏茶的工夫过去,远处的崔宁舰队未见有什么大动作。

    没有前行进攻,也没有掉头后撤,只是保持原位不动,鼓号之声却是连绵不断。

    看起来,只似是一个空雷而无雨的欺骗性举动。

    “这厮居然又来戏耍于我!”曹玠恼怒更甚,恨不得率军杀入对方阵中,斩下崔宁的头颅来。

    当然,这一念头也只能停留在脑中,不能真的付诸实施。

    且不说崔宁的实力要强过曹玠,还有那些阻隔在两军中间的火船,可也是不分敌我的。

    情知再耗下去,也无法达成破敌的目标,而且一旦大火消歇,崔宁甚至有可能追赶上来,届时情况将难以收拾。

    曹玠恨恨地看了一眼远方的陇右水军,准备传令舰队撤出战斗。

    然而,就在此刻,曹玠水军的侧后两方居然同时响起了鼓角之声。

    “怎么回事?”曹玠急步走到船尾,想要看个究竟。

    曹玠水军的后队竟发生了躁动,并迅速蔓延开来。

    “父亲,父亲……大事不妙!”曹无量搭乘一艘走舸驶至曹玠跟前,表情极其惊恐,“有陇右水军的战船……从我军侧后两面一齐杀过来了!”

    “什么?”曹玠只觉脑中嗡地一声,失声喝问,“你说什么?”

    “父亲,有崔宁的船队从北面、南面一起杀过来了!”曹无量语带惊声地急回道。

    再被儿子证实了消息,曹玠一时间竟然楞立当场,浑然不知身处何境。

    “父亲,父亲……”

    赶忙摇了摇曹玠,曹无量焦急说道,“我们中崔宁狗贼之计了,咱们快些突围撤出去,不然就没机会了!”

    “崔宁主力分明就在东面,如何还能分兵?他又岂能绕到我军身后去?”曹玠实在不愿相信事态竟会发展成如此模样,尤自不甘心凄问道,“后方必然只是小股骚扰之敌,根本不必惊慌!”

    “父亲,后方敌人不只是骚扰啊!”曹无量惊恐地说道,“北面来的是凌武,南面来的是严砺,后队船只已经看到他二人的战旗!”

    “凌武,严砺!”听得这两个名字,曹玠立时心凉如水。

    “崔宁当真是想置我于死地啊!”曹玠目窒欲裂,双拳紧握,再不犹豫地厉声狂吼道:“传令,全军后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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