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庆死了!”
从孟龙手中接过梁庆首级,文吉麾下另一个都尉立即指挥麾下齐声高呼起来。
借此瓦解追兵士气。
而在此时,文吉也率领殿后兵马的余部追赶了上来。
两下夹击,终将失去主将的梁庆军击溃。
随后,张献甫一行残军毫不迟疑,急向西南方向撤退了下去。
至天明之时,梁崇义终将梁州城的局势安定了下来。
在惶恐疑惑中度过了一夜的大部山南臣僚,惊愕地发现梁州已经变天。
梁崇义完全掌控了梁州的局面,原本与梁崇义分庭抗礼地张献甫、张献恭兄弟竟已成“叛逆”,生死更是不知。
就在梁崇义志得意满之际,外出追击张位、张献甫一行地梁杰却带回了一个“噩耗”。
张位、张献甫等人尽皆逃脱,梁庆阵亡!
这消息如当头一盆冷水,将梁崇义心头的热火全部浇歇。
尽管已成死敌,但梁崇义也不得不承认张献甫、张献恭的才能在山南屈指可数。
这两人一旦逃出,凭借他们的影响力和张族的实力,再加上张位的身份,将来所能掀起地风浪将会大得惊人。
梁崇义一面叱骂梁杰无能,一面急招张维瑾、曹玠等人商议如何应对。
听取张维瑾的建议,梁崇义招群臣于节度使府议事,当场宣布由张任继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之职。
张氏兄弟的遭遇、梁崇义武力的威胁,令众人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共同奉张任为主。
旋即,梁崇义指称张位、张献甫、张献恭、文吉等人不遵奉张献诚遗命、图谋篡位、更兴兵做乱。
以张任的新任山南西道节度使名义,通告山南西道和剑南东川擒拿“叛逆”。
与此同时,梁崇义还急令张维瑾、梁杰等人提水、步军向西追击张位、张献甫等人,并严令“一旦寻见,格杀勿论!”
文吉率军护卫张位、张献甫等人一路西行至勉县。
勉县守将尚不知梁州异变,虽然惊异于张位一行的狼狈模样,但仍自做了殷勤接待。
稍事休息之后,张献甫即以自己身份强行征用了勉县驻军,继续西行。
张献甫深知,梁州附近梁家势力最盛,而且依梁崇义个性,绝不可能轻易放过自己一行人。
故惟有尽快西行,方可保无虞。
在韩滉的建议之下,张献甫急派快马前往利州、集州、巴州等地,以梁崇义篡逆谋反之罪,召集诸州刺史兴兵讨伐。
与此同时,韩滉再派随从护卫士卒外出联络无当飞军探哨,欲将最新状况传回兰州。
张位、张献甫一行众人马不停蹄赶抵西县。
西县县令张献武乃是张献诚族侄,自然是张氏兄弟的晚辈,以西县为根据图谋反攻梁州正是眼前的最佳选择。
张献武已得张献甫快马通报消息,对梁崇义谋逆之举极为愤慨,当即表示愿意奉张位为新主。
当日就于西县,张位就任山南西道节度使一职。
同时,由张献甫亲笔起草檄文,以张位、张献甫、张献恭、张献武等人联名号召山南官吏将士、士族百姓共讨逆贼梁崇义。
为缩小打击面,减少阻碍,檄文中称“附逆者若能幡然悔悟,弃暗投明,当既往不咎!”
一封紧急文书,送抵兰州,西镇郡王府。
“不愧是太冲,如此轻易便化解了山南群臣对郡王的疑忌!”李泌将手中绢书递给身边的董晋,笑着说道。
“嗯……”杨错点点头,面上却不似李泌那般欣喜。
以韩滉的才能,舌战山南群臣、为他洗脱刺杀主谋嫌疑,应当不在话下。
真正让他牵挂的,却是另外两件事。
其一,究竟是谁刺杀了张献诚。
韩滉这封手书传到兰州,杨错才了解到张献诚遇刺的详细过程。
如此处心积虑、如此缜密安排,绝非一般人可为。
更何况那刺客竟能混进那些遗孤中去,说明其并非剑南之外的人,更可能就是郭家遗臣。
仅凭这少数遗臣,恐怕也想不出这样缜密的计划来。
韩滉的猜测有两个,
一是,吐蕃一方与郭家遗臣相勾结,或者是兴州刘展一方与郭家遗臣相勾结,刺杀张献诚、嫁祸陇右,进而引发山南和陇右的战事。
这两方都有十足的动机!
其二,山南日后的走势将会如何?
从韩滉的信中可以看出,目前山南继位问题的矛盾,竟然如此激烈。
韩滉甚至大胆地预测,半月之内,山南必起内战。
一旦战事爆发,谁将会取得最终胜利!
张家?梁家?亦或是刘展?
而陇右军又该如何应对——隔岸观火?混水模鱼?
不久,又有十万火急情报送至兰州!
没想到韩滉的预言,这么快就应验。
山南的内战终不可避免地发生。
梁崇义竟如此决断,毫不客气便对张献甫兄弟下手了。
反之,张献甫、张献恭在此事上却显得有些迟疑。
西镇郡王府,议事厅。
“张献甫、张献恭智计高深,此次居然被梁崇义算计!”
李泌摇了摇头,说道:“他们对山南关切太深,也因此而失去了往日的果决。相形之下,梁崇义一心为己,此次反而不受外物所羁!”
李泌对山南内部情况的了解是极其深刻的。
“山南战局已成,也不知何时才能终结。只是苦了黎民百姓……乱世之中,人命如草!”第五琦长叹一声,感慨说道。
大唐这几年来因战乱而造成的惨痛景象,令第五琦有些闻战心悸。
他可是经历过安禄山叛乱,后又到江南一带负责招募物资的。沿途所见,可谓是触目惊心。
“梁崇义以有心算无备,虽占得先机,但只要张位与二张安然无恙,山南最终归属还难以预料!”李泌笑了笑,换了个话题说道,“两方谁能尽快联络得山南诸州相附,便可居有利形势。”
“今后山南战事的走向,恐怕已不尽在梁崇义、张献甫他们的控制之中了……”
马燧略一思索,和声说道,“刘展恐怕都不可避免会牵涉其中,而我军亦难以置身事外。山南之争……极可能演变成为群雄逐鹿的混战。”
“张将军所言不差!”李泌点了点头,笑着说道,“而只需观察接下来各方的动向反应,大致就可以推测出谁是刺杀张献诚的主谋!”
“公南他们尚在张献甫军中,如今战局混乱,前景不明……”
董晋想到了一事,急声对杨错说道,“郡王,还是速请孟龙将军将公南他们接回来吧!”
“恩……”杨错点点头。
虽然自己派了孟龙随身护卫杨炎、韩滉他们,但大战爆发,恐怕孟龙也会力有不逮。
杨炎和韩滉两人,无论谁有个三长两短,即便给我方几个州来交换都是亏本至极的“买卖”。
“越卿,稍后传令于韦皋,命他尽一切可能将公南和太冲安全接回陇右!”杨错转头对严越卿吩咐道。
“是,郡王!”严越卿点头应道。
一旁马燧张口欲言又止,似乎有什么想说,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
议事结束后,一众文武陆陆续续准备离开大厅。
“长源,洵美。请留步!”杨错忽地出声叫住了李泌和马燧。
马燧先是一愕,随即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领着李泌、马燧两人来到书房,坐定之后,杨错笑着对马燧说道:“洵美,适才见你欲言而又止,却不知为何?”
马燧微一踌躇,出声说道,“末将以为,最好请韦皋将军派一部飞军潜行至西县附近区域,征召民船,以策万全!”
李泌眼中一亮,微笑看向马燧。
“洵美何有此议?”杨错拧眉略一思索,回问马燧道。
“依末将愚见,山南之战,我军已势在参与……”
马燧没有直接回答杨错的问题,反而和声分析起山南的局势来。
“山南与我方接壤甚广。如果山南最终为郡王之敌所得,则我军将陷全面被动之局。出于我方安危需要,山南断不可落入敌视郡王之人手中。而今除却梁、张二方之外,刘展会觊觎山南西道。刘展得山南西道,方可积蓄实力向我等寻仇。”
“张献甫、张献恭智谋之士,善能明时断势,若由他们掌山南权柄,为抵御刘展威胁,当会继续与郡王为善,维持两家和睦:刘展与郡王乃死敌也,他若能侥幸取得山南,必会一心北上复仇,对郡王极为不利。”
“梁崇义此人颇有见利忘义之名,他若掌山南,即便两家关系能维继,恐怕也经不起任何考验。到时候一旦遭遇到吐蕃的进攻,他们会不会趁机对郡王不利呢?这也是未知之数。”
“故而,目前张、梁之争,我方该当偏向何方,其实已一目了然。且张氏占据道义之利,真正实力亦不逊于梁氏,只要能稳住目前的局势,且无外力干涉,最终胜利者应是张氏一系。”
“而且营田副使和韩司马随张献甫一并退出梁州后,其实我方已与张位、张献甫成同舟共济之势!”
马燧认真的分析道。
“就目前而言,张献甫是否扶持张位站稳脚跟,还是未知之数……”
李泌笑了笑说道,“梁崇义处心积虑夺取山南权柄,准备必然充分,恐怕山南北部诸州大部已落入其控制之下。若其派遣大军一路剿杀,纵然二张如何智谋深远,兵力相距甚远之下,也难以支撑长久。”
马燧有些惊异地看了看李泌,点头说道:“若能有无当飞军潜伏在侧,至不济亦可护卫他们南下利州。”
“恩!”沉思片刻后,杨错认同了马燧的提议。
“马将军,你稍后即传我将令,命韦皋以无当飞军一部潜行至西县附近!”
“末将领命!”
“另……李先生,麻烦你上奏朝廷,就说我陇右大军已经准备好了,随时为朝廷平息山南之乱。”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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