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下午,兰州开始举城欢庆。

    一时间,城中张灯结彩,鞭炮轰鸣,锣鼓齐奏,欢声一片。

    翌日,李倓于城中设流水联席三日,广邀兰州宿老及年幼者赴宴,以示庆祝。

    与此同时,李倓喜得千金的消息被快马急报于朝廷。

    肃宗派了使者前来贺喜。

    吐蕃逻些城,大相府的议事厅。

    “可笑!张献诚煞费苦心,折损军力无数,最后居然还是便宜了杨错!”玛祥仲巴杰将手中绢书丢在身前桌案之上,朗声笑道。

    郭英乂覆亡的消息,经负责情报分析的尚息东赞多番探寻,终得证实。

    “在如此颓势下,还能累破山南军、险些挽狂澜于危际……这哥舒晃,足可堪称天下奇才!”尚结赞摇了摇头,轻叹说道。

    “只可惜,哥舒晃的另一个对手却不是吃素的角色!”尚结息接口道,“杨错出手,又狠又准,只一击就将哥舒晃扭转乾坤的希望击得粉碎。”

    “而今剑南已定,杨错再无后顾之忧。如此一来,于我颇为不利啊。”

    玛祥仲巴杰一捋颔下长髯,面色显得有些凝重地说道。

    “不知大伦和诸公可曾注意到一事?”

    尚息东赞依旧是那副泰然自若地模样,仿佛任何事情都在其意科之中。

    “小次相有何发现?”玛祥仲巴杰精神一振,急声询问道。

    玛祥仲巴杰知尚息东赞绝不会无地放矢,既然他这样说,必是有重大发现。

    “杨错救援山南军、并彻底击破哥舒晃反扑那一战,时机选择极其巧妙……既达成了击灭郭英乂残余的目的,同时还连带削弱了山南军在剑南的力量!”

    顿了顿,尚息东赞淡然笑道:“杨错能在那般关键时刻赶到战场,便说明其对哥舒晃反攻山南军地举动早有察觉。”

    “小次相的意思是……杨错是借此机会,故意使山南军的军力受挫。”玛祥仲巴杰拧眉思索说道,“莫非杨错有意与张献诚翻脸不成?”

    “以杨错之为人,主动做这种事恐怕做不出来。而且他也肯定看得出,只有与张献诚维持友好,才利于对抗我吐蕃大军。反之,若与山南军翻脸,即便杨错能够平乱,面对大伦与张献诚的夹击,也难以维继。”

    尚息东赞摇了摇头,接着说道:“以我之见,恐怕是山南军先对陇右军有不轨之意,结果反被杨错狠狠‘坑’了一次!”

    “我与小次相之意相同!”尚书令尚结息点头道,“山南军内派系对立,其中必有那目光短浅之徒。原本有郭英乂为共敌,同仇敌忾之下,双方尚能和睦。”

    “但随郭氏日渐衰微、乃至即将覆亡,形势已变。战后利益纷争已摆上台面。山南军血战连连,伤亡无算,所占土地居然不比杨错,自会有人心中不满。”

    “言于表、立于行,杨错一方不会无所察觉。而山南军军力远超陇右军,一旦山南军有意反目,于杨错极为不利。恐怕也正是因为此故,杨错才会特意设计削弱山南军,以此保持两家实力平衡。”

    “换句话说,不能让割据蜀中的人再出现了。”

    尚结息的分析入木三分,听得玛祥仲巴杰等人颔首不已。

    “如此说来,削弱山南军反是为更好维系两家平衡!”玛祥仲巴杰拧眉思索片刻,忽地展颜笑道,“这杨错,非但有用兵突阵之惊才,居然还有如此远见之眼光。可惜,可惜,可惜啊!”

    玛祥仲巴杰连说三个可惜,艳羡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纵然再过可惜,杨错也只能是我吐蕃霸业大道之上的绊脚石!”

    尚息东赞领会玛祥仲巴杰话中意思,淡笑着说道。

    “大伦,次相与小次相先前的分析,正是可用之良机!”尚结赞突然开口说道。

    玛祥仲巴杰点点头,沉声说道,“如今杨错已定剑南,而我军四面出击,着实有些不利!若不能寻机牵制牵制杨错,也不知这条潜龙能飞至何等程度!”

    略为思索了片刻,玛祥仲巴杰朗声对尚结息说道:“次相,为我上书赞普,向大唐皇帝陛下送‘国书’,表示愿意与大唐交好。同时希望派使者来吐蕃洽谈,最好是威名远播的山南节度使张献诚。”

    “大伦明见!”尚结息、尚息东赞、尚结赞等人对视一笑,齐声说道。

    “既然杨错不领我的好意,我只好将此‘重任’交付于张献诚了!”玛祥仲巴杰呵呵一笑说道,“吐蕃与大唐议和,需要一位有能耐的大将随行保护啊。”

    “那是!”尚结息微捋长髯,正色说道,“张献诚麾下重臣梁崇义精通兵事,品行高德,正是随行保护的人选!”

    “梁崇义精通兵事,品行高德?”一直在旁静座聆听的文官,十分诧异地看向尚结息,惊愕地说道,“次相是否说错了?”

    “说错了么?”尚结息面色肃然如常地反问了一句。

    玛祥仲巴杰也是微微一楞,但随即便拍案大笑起来,“不!梁崇义最合适。”

    “大伦明见!”尚结息拱手说道。

    “小次相,大伦与次相究竟是何意?”年轻的文官略显不解地向身旁的尚息东赞询问道。

    “呵呵……”尚息东赞微微一笑,探头在文官耳旁低语了几句。

    “原来如此!”尚息东赞稍一点拨,文官立即会晤了过来。

    “将军,各州郡所征募新兵操练得如何了”玛祥仲巴杰将两人的举动看在眼里,微微颔首后,朗声向达扎路恭询问道。

    “大伦放心,经末将这半年多操练,新兵厮杀、阵式皆已颇为娴熟,只差亲历战场!”达扎路恭迅速回道,“若能此等新兵上战场征战几月,必可又成一部精兵。”

    “好!”玛祥仲巴杰点头赞许道,“如今新粮收获,粮草充足,正可再度北伐吐谷浑小儿,一为练兵,二为吐蕃一统天下之事!”

    转眼,数日过去。

    “十七日,吐谷浑军一部增援莫离驿,人数约在万人至万五千人之间。十八日,吐谷浑军慕容吐部领一旅轻骑进驻九曲,人数约在五千骑以上。二十日,吐谷浑军一部增援九曲,人数不少于五千。”

    尚结赞立在厅下,不紧不慢地汇报着几日来细作所探得的情报,“此外,这几日似乎还将有军马增援莫离驿。”

    负手长身而立的玛祥仲巴杰忽然大笑起来,“慕容小儿欲与我搏命乎?”

    “只可惜,慕容瑾虽有此心,却无此力。”形容略显消瘦的尚息东赞淡笑着接口说道。

    自两月前起,尚息东赞便一直抱恙在身,最严重时甚至口吐鲜血。

    为此,玛祥仲巴杰曾命蕃医长驻尚息东赞府中为其调理诊治,并一度禁止尚息东赞参与理事、以免劳心劳力加剧病情。

    经过一月多的调理,病情终有所好转,闲不住之下,尚息东赞也不理玛祥仲巴杰的劝阻,复出理事。

    “大伦,慕容瑾无志无才,自不足虑。但其军师拓跋悔,却是足智多谋、善理军务之人,前番两攻莫离驿不果,正是为其所阻!”尚结赞担心玛祥仲巴杰轻敌,出声提醒道,“此外,驻守九曲的吐谷浑军大将慕容铎亦是智勇兼备之徒,其人指挥轻骑作战,疾如风、狡如狐,非常人可比……”

    尚结赞前番曾随达扎路恭征伐慕容瑾,在夺取了半个大非岭的情况下,却出乎意料地在拓跋悔和慕容铎手下严重受阻。

    而慕容铎更是几乎将吐蕃军的一支五千人的偏师全歼,所以尚结赞对其印象颇为深刻。

    “小次相,我听说慕容铎是个孝子?”玛祥仲巴杰忽地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

    “正是!”尚息东赞眼中露出了然的神色,笑着说道,“慕容铎自幼丧父。惟有老母在堂。其母而今似乎仍居于党项族中!尚结赞,是否如此?”

    “小次相所言不假!”尚息东赞点头说道。

    “如此说来,或可使慕容铎归降。”玛祥仲巴杰微捋颔下长髯。踌躇着说道。

    片刻之后,玛祥仲巴杰忽然大笑起来,指着尚息东赞说道,“原来小次相早有此意,故特意点醒于我!哈哈哈……”

    尚息东赞淡淡一笑,出声说道,“吐谷浑虽连逢大败,损兵失地无数,但其毕竟据大非岭一带久矣,早已根深蒂固。若要强行攻伐。总能够成事,也不免要大大折损我军战力。不如以计化之,必可收取功倍之效!”

    玛祥仲巴杰略一思索,点头笑着说道:“仔细想来,其实拓跋悔与慕容瑾也未必便是无隙可乘。”

    “大伦,正是如此!拓跋悔此人,原先乃是拥立老可汗的幼子,与慕容瑾本份属敌对。而今,其所以为慕容瑾任用,不过因那小子身死之后不得已而为之。”

    “拓跋悔愚直,我料其一旦效力慕容瑾,必难生异念。然,慕容瑾却未必对拓跋悔无有一丝芥蒂,若能善用此机。”一个衣着华丽、面白少须的文士接口说道。

    此人乃是慕容偕。

    慕容偕原为吐谷浑老可汗亲族,因内乱而离开,对吐谷浑情知之甚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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